第166章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從岑璇知道林以念是沈知悅找過去的人開始，她心裡就清楚。
沈知悅在老太太的授意下做這件事情，那麼老爺子也未必就不知道。
或許在老爺子的心裡，沈霽淵要跨入沈家那道大門。
就不能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
房間內格外安靜，靠在床上的老爺子視線落在她身上。
空氣像是忽然凝固了一樣，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岑璇清楚，老爺子掌控沈家這麼多年，上位者殺伐果斷的氣勢並沒有隨著他老人家生病而消散。
但是她也並不覺得自己的這句話問錯了。
「你膽子很大，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老爺子慢悠悠的說了句。
岑璇當然知道這樣的話不能直接問出來。
在沈家這樣複雜的家庭生活，最需要的，就是裝聾作啞。
「那你覺得呢？會不會有人去救他？」老爺子面色冷淡的看著岑璇反問。
她想了想，沒有輕易的給出答案。
岑璇心裡其實在賭，賭的是老爺子對沈政川的父子之情。
亦或者是，他對沈霽淵這個素未謀面的孫子也是有血脈之情的。
可如今直接到了老爺子面前，岑璇才發現她看不透這個病床上的老人。
「我想過不會有，但奶奶在之前就已經安排了沈知悅過去，可偏偏安排的人也並不是那麼靠譜的。」
這一波操作下來，林以念的存在感幾乎為零。
她收了沈知悅的錢之後也不過是站在海岸邊上等人而已。
而林以念又是沈知悅在路邊隨便撿來的。
光是從這點上就能夠看出來，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是做了一些事情。
但這些事情卻是聊勝於無。
「你去查政川和那個女人的事情，也是因為你覺得他們的死有蹊蹺吧。」
老爺子沒有避諱，直接開口說道。
岑璇點頭，「我的人也才只是去了青城和盤城一趟，您這麼快就知道了，我是不是能夠理解為，您這麼多年也一直沒放下呢？」
沈翰庭看著床邊的女孩子，她的確很聰明。
聰明到哪怕已經來到了他面前，也依舊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霽淵已經很聰明了，所以在選擇他的妻子的時候，只需要溫良賢淑，不需要絕頂聰明，你顯然並不屬於前者。」
岑璇沒說話，等著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但你也並不是爭強好勝的人，否則的話以這兩天沐澤老婆的表現來看，你也不會這麼無動於衷。」
岑璇挑眉，老爺子這是在讚賞她沒跟江思語對著幹嗎。
「家人，並不是只有血緣關係牽扯著的，簡單一些的靠感情，複雜一些的靠利益，等到利益龐大的時候，那麼點感情也就不夠看了，你猜的沒錯，如果當初你沒救下他，那麼今天沈霽淵也就不會出現在沈家。」
不到最後一刻沒人能夠說清楚到底會怎麼樣。
岑璇也清楚了，或許最後會有人救了沈霽淵，但他之後不可能再出現在江淮。
「你猜得對，沈家不允許出現廢物。」老爺子看著她，只冰冷的吐出這句話。
岑璇並沒有反駁這句話，她只是看著老爺子。
「那，沈霽淵的父母，是怎麼回事。」
如果他們的事情沒什麼秘密，老爺子也不會安排人盯著。
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當年造成沈政川和霍梔死亡的那場車禍並不簡單。
不過她無法確定，這件事情到底和沈老爺子還是沈家的其他人有關係。
「那這些陳年舊事，就算知道了真相，你又能怎麼樣呢？」
老爺子看著她笑道。
岑璇長吁一口氣，「我也不清楚。」
「這些事情，現在的你知道去查，當初的霽淵當然也能想得到是有問題的，他秘而不發，那就說明已經失去了追究的價值再沒有任何意義。」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不過區分程度而已。
岑璇原本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好奇八卦的人。
可聽了老爺子的話之後，她的好奇心的確是被撩撥到了頂點。
但最後一句，沈霽淵秘而不發的時候。
她也明白了，說到底也是沈霽淵父母的事情，夫妻之間的確不能互相隱瞞太多的東西。
可也是有底線的。
按照老爺子說的，她的好奇心到這裡也就戛然而止了。
「您這麼做，對他的確是不公平。」岑璇看著沈老爺子。
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了。
「你們這些孩子，怎麼都講究公平呢，前兩天知悅也跟我吵吵鬧鬧的，父母長輩的感情從來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了。」
在沈霽淵這件事情上，沈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沈家的孩子不能是廢物，如果沈霽淵身上沒那點本事，現在也不可能在沈家，您看重他的能力，所以將沈家交給他，您是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家長的工作，可以完美謝幕了。」
身在沈老爺子的這個位置上，需要考察的是能夠將家業交出去的繼承人。
否則的話也不會在沈霽淵還沒回來之前，就已經在旁系物色出色的孩子。
是因為他看到了沈沐澤和沈沐堯的平庸。
就像他說的，沈家的孩子不能有廢物。
所以如果沈霽淵不回來，沈沐澤和沈沐堯也從來不在老爺子的考量範圍之內。
到時候旁系的孩子進來，只怕折騰的比現在還厲害。
「現在他掌權，如您所願成了沈家家主，可是您現在又害怕，害怕當年害他的那些人被翻出來，所以你幫忙隱藏了不少東西，為的就是保持面上的平和。」
老爺子聽著岑璇說的話，面上雖然沒什麼變化。
一旁儀器上的數字跳動變化越來越快。
「您對沈沐澤和沈沐堯都是有感情的，所以會害怕如果自己不在了，以沈霽淵的手段，他要是知道真相的話，是不會放過他們的，其實您的一碗水從來沒有真正的端平過。」
老爺子真心疼愛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但唯一的理智並沒有讓他選擇沈沐澤，最後選中了沈霽淵。
可他自己實在也是無法保證沈沐澤和沈沐堯兩兄弟能夠在沈霽淵的手裡平安度日。
所以只能儘量修復他們之間的關係。
「您知道這些年哪怕沈霽淵身處國外，他們也從來沒停手，這次落霞灣的事情，您也知道不是沈沐堯放的火，他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直到現在，他連自己父母當年的真相，都不知道。」
越是說到這裡，岑璇越發覺得沈霽淵可憐。
也更能理解為什麼當初他見到自己去而復返的時候會那麼的意外。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被堅定的選擇過。
無論是父母，還是其他的家人。
「挺伶牙俐齒的，難怪霽淵那麼喜歡你。」
老爺子沒有生氣的表情，但他的心電圖顯示這會兒他的情緒並不是那麼平和。
「我只是說出了真相而已，如果您覺得不好聽也不用在意，我跟您道個歉。」
岑璇說著禮貌低頭。
老爺子輕笑出聲，「你說出了事實，也不過是難聽一點而已。」
「你是個明白事理的孩子，但有些事情你也要知道，不能存在陽光下的，就只能藏得穩穩噹噹，藏得不能讓人知道。」
岑璇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我也能看的出來，你倒是真的心疼霽淵，人孤單久了難免涼薄，他的性格身邊能多個知冷知熱的人是最好的。」
岑璇從老爺子屋裡出來的時候，沈霽淵已經坐在客廳里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男人起身，伸手將她擁在懷裡。
「剛到。」
低頭間他看到了岑璇手裡抱著的東西。
「這是什麼？」
岑璇看了眼，「是爺爺剛剛給我的。」
她看著男人一如既往冷淡的面孔，也不好開口問他，剛剛她和老爺子的話，他聽到了多少。
「你要進去看爺爺嗎，我在這兒等你。」
岑璇回頭示意道。
沈霽淵拉著她往屋外走，「他現在需要休息，我就不過去了。」
老太太看到兩個孩子走出來，笑著說了句。
「怎麼見到你老婆了這就要走了，也沒說留下來陪我這個老太太說說話的。」
沈霽淵對著她老人家開口，「您跟我聊天沒說幾句就自己看書了。」
沈老太太笑而不語。
這小子，從來都是嘴上不饒人。
還沒等岑璇和沈霽淵走出院子，吳媽著急忙慌的跑進來衝著老太太開口。
「大少奶奶掉進湖裡了。」
岑璇和沈霽淵對視一眼，跟在慌忙起身的老太太身後往沈沐澤住的院子去。
沈宅有片天然湖泊，一年四季水流不息，湖面很大，夏天的時候他們會在湖上泛舟採蓮。
而等到冬天的時候，整個湖面都被凍結實了，上面也能夠溜冰玩耍。
岑璇前兩天還在冰面上滑冰。
聽到江思語掉進湖裡的消息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到了三天前她為了釣魚鑿開的冰洞。
但是那個洞在湖中心，而且為了避免有人掉進去，她還特地用磚塊鵝卵石給圍了起來。
先不說江思語是不是從那個洞掉進去的。
她被唐蓉看的跟眼珠子一樣，好端端的跑到湖面上去做什麼。
老太太緊趕慢趕趕過去的時候，醫生和護士早就到了。
床上的人蒼白著臉色，看上去死氣沉沉。
老太太一看這症狀有些不太妥當。
「怎麼樣了？」
唐蓉面色焦急，「人剛剛才被撈起來，醫生還在檢查，呼吸和脈搏都沒什麼問題，就是不知道孩子會怎樣了。」
「她這身體怎麼能跑到湖面上去呢！」老太太看著這兩天照顧江思語的人開口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唐蓉眼看著岑璇走了進來，急忙指著她開口。
「媽，您要怪就怪她吧，要不是她好端端的跑到湖面上去鑿洞，思語也不會掉進去啊！」
預料之中的職責，岑璇倒是沒有太意外。
「一定是她沒安好心啊，思語真是可憐，好好的掉進去冰洞裡了，這冰天雪地的，她一個孕婦，這要是有個什麼閃失的話可怎麼辦啊。」
唐蓉說著就鬧起來了。
岑璇十分無語，「大伯母，那洞我鑿在湖中心，從湖岸走過去十分鐘的時間，而且我外圍都用磚塊圍起來了。」
這樣的情況之下，江思語還能夠走到洞邊掉進去。
難道不應該是她的問題嗎。
「你還狡辯，難道不是你嫉妒思語懷孕了想害她嗎。」唐蓉不滿道。
岑璇聽這話嘟囔了一句，「我嫉妒她幹什麼，她懷的也不是我老公的孩子。」
身邊的男人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岑璇抬頭瞪了他一眼。
「行了。」老太太厲聲喝斥唐蓉，「這事兒再怎麼怪都怪不到阿璇的頭上，好端端的這孩子怎麼會自己跑到湖面上去了，你就沒想過為什麼？」
唐蓉聞言低頭，眼神躲閃。
老太太一下子看出來了她這心虛的樣子。
「你給我說，發生什麼事情了。」
岑璇站在沈霽淵身邊，一聽這話她也挺好奇的。
這次的事情，估計是和唐蓉有關係。
否則的話她不會這麼著急的把罪名往她身上按。
還沒等唐蓉說出真相，沈霽淵牽著她的手往門外去。
「等等啊，聽聽看是怎麼回事。」
沈霽淵滿不在乎的拽著人出去，「別人的事情操那麼多心幹什麼。」
兩個孩子出去了，老太太給唐蓉的那點臉面當然也就不在了。
「你給我說清楚。」
聽著老太太不怒自威的語氣，唐蓉這才低著頭說出實情。
「我讓她喝藥，這孩子跟我犟，我們吵了兩句她就自己跑出去了，我擔心她的安全，讓人趕忙跟著追過去。」
可後面的人越是追趕，江思語跑的就越快。
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跑到了湖面上，一下子就掉進了冰洞裡。
她也嚇壞了。
「我跟你說過了，別太逼著她，不是拼命的吃東西就能補進去的，凡事得有個度！」
唐蓉低頭，顯得十分委屈。
「我這不是也是為了她得身體好嗎。」
「你拼命往她嘴裡塞東西，她能吸收的也就那麼多，好好的孩子都被你逼成什麼樣了。」
唐蓉自知理虧，也只能低頭聽著老太太的埋怨。
可她心裡清楚，老爺子眼看就要沒了，現在和江思語肚子裡的孩子要是真的出事。
「老太太！老爺子不行了！！」
吳媽小跑著衝進來。
老太太手裡的茶杯驟然落下，碎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