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難過嗎?
「離我遠點!你和你父親一樣的討厭!!」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們,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聲聲女人尖銳的控訴,如同尖針刺的人渾身疼痛。
岑璇站在原地,看著被呵斥之後蹲在地上哭泣的小姑娘。
那個時候的她並不明白,為什麼對她一向溫柔的母親會這樣渾身帶刺的攻擊她。
她從白嫿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委屈或者是身不由己。
是發自內心的厭惡。
她走上前,想要伸手拉起蹲在地上的小姑娘。
畫面一轉,又回到了那個工作室。
她只聽得到滿室旖旎的低喘聲,和情動之時白嫿脫口而出的我愛你。
那個時候她才明白,白嫿討厭她,是因為她並不是白嫿和所愛之人生的孩子。
更甚於,如果不是因為有她這個女兒。
當時白老爺子也不會百般阻撓她離婚,她和重聚的初戀,就能遠走高飛。
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睛,守在床邊的沈霽淵見狀急忙上前。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岑璇愣愣的看著床邊的男人,記憶開始復甦。
她想到了早上一臉親熱向她靠近的人,岑璇能夠分辨的清楚。
那個人是笑著的,可笑意不達眼底,像披上了面具一樣的虛偽。
她抓著被子的手越來越用力,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
下一秒,岑璇掙脫沈霽淵的手從床上撲下來,跪在地上抱著垃圾桶狂吐。
被迫扯離肌肉的輸液針帶著一串血跡掃過雪白的被套,落成點點猩紅。
沈霽淵急忙按了鈴之後蹲到岑璇身邊查看她的情況。
「嘔……」
岑璇吐的很厲害,趕過來的醫生護士等在原地。
醫生費力的觀察岑璇的情況,人入院的時候做過仔細的檢查了,腸胃上是沒有問題的。
也正是因為沒什麼大問題,所以沈總才讓她出院將人帶回家的。
但這會兒怎麼能吐成這個樣子呢。
岑璇吐到胃裡徹底沒了東西之後,才扶著垃圾桶整個人倒在一旁。
沈霽淵將人抱起來放到床上,取了濕巾仔細地給她擦拭臉上的汗水和嘴邊染上的東西。
醫生和護士對視一眼。
整個過程沈霽淵做的行雲流水,不見任何的嫌棄。
就岑璇吐成那個樣子,可依舊只能看到他擔憂的神色。
「沈太太身體沒有問題,是長時間沒吃東西之後胃裡不舒服,慢慢休養就好了。」
醫生做完檢查之後從病房退出去。
房間內只剩下沈霽淵和岑璇面面相對。
她側目,看著窗外已經暗下去的夜色。
「我睡了一天嗎?」
沈霽淵點頭,手中的毛巾仔細認真的給她擦拭手掌。
「餓不餓?」
岑璇搖頭,吐了一波,現在她胃裡哪怕沒什麼東西。
但也是真的沒什麼胃口吃東西。
「那待會兒吃,我給你煮粥。」
男人說著捏捏她的臉。
「我就說季曈這兩天總是跟在我身邊,就連宋歷都跟蒼蠅一樣跟著我,原來是這樣。」
「鄧明夫婦來到江淮之後參加過湯家的晚宴。」
也正是那個晚宴,讓季曈和溫祈安都見到了如同再生的鄧夫人。
哪怕在不知道她真正身份的情況之下,兩人也清楚她對岑璇會有很大的影響力。
「所以她……」岑璇說著看向他。
「鄧明將她的身份洗的很乾淨,是L國首都人,叫柳盈,兩人十年前結婚,如今有兩個孩子,大的兒子十歲小的女兒八歲。」
算起來,柳盈出現在L國首都,是在白嫿的葬禮之後那個月。
這人的身份無論從什麼地方查起,都沒有任何瑕疵。
柳盈的父母是L國工薪階層,結婚的時候父母都有出出席婚禮。
她從小到大的簡歷都十分完整,五年前父母去世。
如果不是她那張臉的話,恐怕世界上不會有人懷疑她是江淮人。
「當年的葬禮是我父親一手操持的,如果要趁著那個機會離開的話,我父親不會不知道。」
想到這一層,岑璇也就想通了。
當年白嫿瘋魔成那個程度,岑清慕也知道留不住她,與其這樣還不如放彼此自由。
白嫿也願意捨棄掉在江淮的一切遠走他鄉。
岑璇了解岑清慕,這是她父親會做出來的事情。
「所以,鄧明和她出現在這裡,是為了讓你救洲海國。」
岑璇能夠想得到,鄧明到底是用什麼跟他做的交易。
沈霽淵將手中的毛巾放到一旁,伸手將人抱起來放鋪了毯子的沙發上,讓阿姨換床單被罩。
「原本打算答應的。」
沈霽淵將拖鞋套在她腳上。
「你就不問問我怎麼想的?」
岑璇看著沈霽淵道。
「還用問嗎?」
沈霽淵抱著她出了房間到了客廳,將人放在了餐桌邊上。
「想吃什麼?」
沈霽淵看著他的動作,「喝點湯就行了。」
她現在胃裡空了,並不是很舒服。
剛剛她睡著的時候阿姨已經燉了湯放著,這段時間岑璇一直在喝補氣血的湯。
沈霽淵給她盛了一碗過來,兩人面對面喝湯的時候很安靜。
這份寧靜也在門鈴聲響起的時候被打破。
阿姨過去開了門,李賀進來的時候看到岑璇吃東西的樣子鬆了口氣。
「鄧明讓人送了點補品過來,說是對嚇到太太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想當面向太太致歉。」
原本先生是打算看在太太的面子上施以援手的。
但鄧明夫人的事情徹底惹怒了先生,不光不打算幫忙不說。
在現在不光沈氏,就連顧家和宋家那邊的路也被徹底堵死了。
鄧明夫婦這趟過來,只怕要得不償失啊。
「丟了。」
沈霽淵頭也沒抬的說了句。
李賀當然知道現在兩人的態度,早在進小區之前就已經當著鄧明的話將東西丟到了垃圾桶里了。
岑璇一碗雞湯見底,抽過餐巾紙擦嘴。
「安排時間吧,明天晚上我見他們一面。」
一聽這話,李賀明白了岑璇的意思。
無論這位鄧太太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她長著那張臉,就足夠讓岑璇給她一個面談的機會。
「鄧明那邊說,隨時有時間能見先生太太。」
一直到李賀退出去,岑璇才起身伸了個懶腰。
「打算睡覺了?」
沈霽淵看著她恢復活力的樣子挑眉。
岑璇搖頭,「我都睡了一整天了,這會兒打算出去走走,沈先生,要不要陪我啊。」
眼看著她發出邀請,沈霽淵伸手將人拉到懷裡。
掌心觸及她的額頭之後,確定溫度正常,男人的臉色才好看了幾分。
「我陪你。」
開春之後江淮種的景觀樹都開始抽出新芽,綠油油的看著十分生機盎然。
岑璇身上穿了件米色的風衣,挽著沈霽淵走在江邊。
江面上吹過來的風有些涼,她下意識的就往身邊男人的懷裡躲。
沈霽淵看到她這樣子不由輕笑出聲。
「怕冷還往外面跑。」
身邊的岑璇哼了聲,「難道你現在不是應該十分紳士的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嗎?」
沈霽淵指尖勾著她的外套,「沈太太,你這衣服比我的要厚不少,要是把我凍感冒了,你忍心嗎?」
兩人散步在江邊,時不時會有路過的行人和參加夜跑的年輕人。
「你是怎麼想的?」
看著她那兩碗湯喝下去,沈霽淵知道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對於岑璇來說,白嫿是她的母親,但也是將她困在噩夢裡的人。
她好不容易出才從那個噩夢裡掙脫出來,現在又被重新拉了回去。
「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應該已經屍骨入土的人,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在這裡。」
以活生生的人的姿態。
「你心裡其實是有答案的。」沈霽淵毫不留情的戳破這一點。
岑璇是最了解自己父母的人,所以在看到白嫿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
她大概也就能夠猜出來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不過不敢確定而已。
沈霽淵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被冷風吹的鼻尖通紅的岑璇。
「會難過嗎?」
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鄧明夫婦的目的什麼都不重要。
他更在意的是她的感受。
「說不難過是假的,畢竟當初她死的時候我也是真心實意的哭了好幾天。」
那個時候的岑璇說不上來自己是難過更多一點,還是解脫更多一點。
白嫿口口聲聲不愛岑清慕,將岑白兩家攪的天翻地覆之後。
她得到了自由。
可以一想起來當年她看到的那個人是鄧明,她真的忍不住噁心作嘔。
噁心到連胃酸都要吐出來的程度。
「如果你不想看見他們,可以不見。」沈霽淵認真的看著岑璇,「你想要的真相我會給你。」
無論是將鄧明夫婦綁起來也好,還是去找所有和他們有關聯的人也好。
他都會查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
岑璇看著他開口道。
無論真相是多麼讓人痛徹心扉,她都要聽白嫿親口說出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男人低頭,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好,我陪你。」
……
與此同時,在公寓待得快透不過氣來的人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八年收拾準備出門。
鄧明這邊一直在等沈霽淵那邊的電話。
到底什麼時候岑璇願意見他們也還未可知。
白嫿出出進進的換衣服找首飾化妝,忙的不亦樂乎。
在她從自己面前過去第五趟的時候,鄧明忍不住呵斥出聲。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在家裡呆著嗎,總是往外跑幹什麼。」
白嫿回頭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開始換裙子。
「我跟你到這兒快一個星期了,算算時間也要回去了,我不得在回去之前給兩個孩子把禮物買了,不然可有的鬧的。」
鄧明看到她這樣,氣不打一處來。
「集團現在這個情況,你能不能好好想想辦法,別總是只會吃喝玩樂。」
白嫿滿不在意的在梳妝鏡前落座。
「誰說的我沒幫忙了,不是我提醒你的到江淮搬救兵?怎麼岑璇不是我女兒?沒我這層關係你還不一定能攀的上沈霽淵呢。」
一提起這件事情鄧明更是生氣。
「都跟你說了別著急別著急,沈霽淵都已經快答應我了,你再等等不就行了,非要這個時候去出現在岑璇面前,好端端的把人給嚇暈過去了。」
要不是她亂折騰的話,現在也不會這麼被動。
「你總說等,都等到現在了,我在這兒住的都快發霉了,你不想孩子我還想呢,我得趕緊回去。」
鄧明被氣的頭髮暈。
這麼多年她吃喝玩樂什麼都不管就算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是這麼任性妄為。
「江淮這地方氣候不行,我不喜歡,趕緊處理完回去吧。」
鄧明看到她這樣子不由開口。
「你憑什麼覺得岑璇會幫你?」
白嫿合上香水蓋子,「憑什麼?我是她媽媽,她當然是不會不管我的。」
鄧明被氣笑了,「你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會幫你。」
「她的性格最像岑清慕,岑清慕是連路邊的乞丐都要施捨都會給工作的人,承襲了他血脈的岑璇不會是個冷漠無情的孩子,況且她小的時候我帶過她,了解她的脾性。」
在這點上,白嫿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她收拾好之後起身,「我先出去給兩個孩子買禮物了,你抓緊時間把機票給買了,我得趕緊回去陪孩子了。」
鄧明起身阻止她的動作。
「現在還不行,沈霽淵和岑璇的婚禮就在月底,我們起碼得參加完他們的婚禮再回去。」
既然要人家幫忙,就得拿出誠心才行。
白嫿臉色變了變,「非得留下來嗎?我想兩個孩子了。」
鄧明握著她的肩膀將人攬入懷中,「再忍忍,孩子在家好好的,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白嫿埋入他胸口,最終鬆口答應下來。
「那好吧。」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鄧明透過玻璃看著窗外的霓虹燈光,面色冷峻。
事情如果真的如同她想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但現在沈霽淵的態度,有些讓他捉摸不定。
的確,沈霽淵那樣的出身,也不會允許自己妻子的娘家這麼複雜。
這事情,估計讓沈霽淵不高興了。
那麼白嫿就不能再頻繁的出現在那些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