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打一場再說
因為事關重大,朝廷的信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趕往薛延陀,千里距離一來一回只用了半個月。
信使帶回了兩個消息:
第一個消息是:契苾何力是被裹挾反叛的,為了表示對朝廷的忠心,他割下了自己的一個耳朵。
聽到這個消息,之前所有對他的謾罵之詞都變成了誇獎。
異族將領官吏們則揚眉吐氣,阿史那結社率只是個例,契苾何力才是我們這個群體的代表。
李世民也是感動的當眾落淚,並發誓一定要把契苾何力要回來。
第二個消息則讓大唐君臣都義憤填膺:夷男見無法勸降契苾何力,就以他為人質求娶大唐公主。
「景恪,事情全都被你給猜中了。」李世民欣賞的道。
陳景恪反倒是沒有居功:「此事其實並不難猜,只是諸位因為種種顧慮不願意說罷了。」
在座的不少人嘴角都浮起笑容,其實這個結果也在他們的猜測之中。
可是誰都不敢賭那萬一的可能,沒人想當司馬遷,所有這個推測也只是被藏在心裡沒往外說。
李世民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沒有在多說什麼,轉而道: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把契苾將軍解救出來。現在列國都在關注此事,若不能妥善處置,恐會成為笑柄。」
群臣再次沉默,不是他們沒辦法,而是不敢說。
處理此事的辦法不外乎兩種:
一答應和親,可這麼做的就相當於承認了薛延陀在漠北的統治權。
養虎為患,誰都不想當這個歷史罪人。
最關鍵的是,一群將領虎視眈眈,想立功想的眼珠子都綠了。
誰敢提和親,他們就敢和誰拼命。
不和親就只能打,可是契苾何力還在別人手裡,萬一夷男把人殺了怎麼辦?
一旦這種事情發生了,誰提議打的,誰一樣要擔責任。
現在的情況就是,大唐必須要安全的把契苾何力救出來,否則一樣會落面子。
連如此忠臣都保不住,以後誰還敢給你賣命?
尤其是那一大群異族的降臣降將,可都等著朝廷的態度呢。
陳景恪是最不耐煩搞這些心機算計的,所以直接說道:「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打。」
李世民搖搖頭道:「打簡單,可是契苾將軍還在薛延陀手裡,我們投鼠忌器啊。」
陳景恪說道:「不是說了嗎,告訴夷男,敢害了契苾將軍的性命,就滅他全族。」
「而且這一仗我們也必須打,否則以後列國紛紛效仿怎麼辦?」
魏徵終於開口,道:「我亦贊同真人此言,薛延陀敢收留大唐的逆賊,還以忠臣為質強求公主,此舉無異於公開反叛大唐。」
「若我們不能給予迎頭痛擊,唯恐列國效仿,真到那一天就晚了。」
「所以這一仗我們必須要打,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大唐的態度,警示後來者。」
自從打完吐谷渾就退居二線,久不過問朝政的李靖也終於開口道:
「薛延陀事實上統治漠北十餘年,控弦之士二十餘萬,有當年東突厥半數實力。」
「夷男的野心也隨之膨脹,他想當真正的草原之主,想和大唐平起平坐。」
「若我大唐同意其和親之舉,不用十年草原將不復為中原所有矣。」
李世民見他開口心下就是一喜,連忙問道:「衛國公可有良策?」
李靖說道:「我同意陳真人的意見,這一仗必須要打。」
「但為了契苾將軍的安危,必須要控制好戰爭的烈度。」
「既要打痛他,又不能把夷男給逼急了,行破釜沉舟之舉。」
李世民深以為然,其實這也是他的態度,打是必須的,問題就在於打到什麼程度。
其實就算沒有這件事情,大唐也會和薛延陀開戰,甚至已經做好了滅其國的準備。
只是有了這件事情,不得不改變計劃,改為打痛他。
所以說,夷男陰差陽錯之下,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對於這個新計劃,軍方自然也是同意的。
別管能不能滅國了,先有仗打再說。
現在的問題就是,派誰去打這一仗。
能打贏薛延陀的將領很多,可是能把戰爭烈度控制的恰到好處的,要很不容易了。
李世民沉吟了一番,對李靖道:「衛國公可肯掛帥?」
李靖搖搖頭道:「臣雖有此心,然以垂垂老矣恐不能在經歷草原的風霜了。」
李世民其實也只是象徵性的問一下,並沒有真的出動他,聞言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掃視了一圈,目光最終停留在李績身上:「懋功,此行就有你去吧。」
李績起身道:「喏,臣必不負聖人之託。」
其後又任命侯君集、阿史那社爾為副將,又從各軍後抽調將領七八人隨行。
然後抽調十三個折衝府共計一萬五千人前往草原。
與此同時,大唐的使者再一次出發前往薛延陀,傳達了天可汗大唐聖人李世民的旨意。
要麼交出叛賊並把契苾何力送回,要麼戰場上見真章。
若敢傷害契苾將軍的家人,就以夷男三名族人償命,若傷害契苾將軍則以夷男全族陪葬。
聽到這個消息,薛延陀大部分人都義憤填膺,紛紛要求殺了使者和契苾何力全家。
這些人多是近十年崛起的年輕一輩,沒有經歷過十多年前唐滅東突厥之戰。
對於大唐的戰鬥力了解不深。
還有少部分人則憂心忡忡,大唐太強最好別招惹。
就算真要打這一仗,也別把事情做絕,等戰爭結束再處置契苾何力也不遲。
潛在意思就是,如果我們答應了一切好說,如果打輸了還有個談判的籌碼。
這些多是老人,甚至很多作為附從軍參加過滅東突厥之戰,他們比誰都清楚唐軍戰鬥力的恐懼。
唐軍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這句話的背後可是無數實打實的戰績,否則怎麼可能會傳播的那麼廣。
唐軍作戰向來以一當十,十比一那就是勢均力敵,五比一就是優勢,一比一就是虐菜。
夷男也沒想到,大唐竟然會採取如此暴烈的做法,心中隱隱有些後悔。
不過他也是一世雄主,很快把這些負面情緒驅趕出去,內心深處隱隱有些興奮感。
他經歷過東突厥頡利可汗的統治,後來帶頭反對頡利加入大唐陣營,一步步把薛延陀發展成現在的漠北之主。
但漠北已經裝不下他的野心,他想要更多。
漠南就是他戰略目標的下一步,如此他就可以坐擁整個草原大漠,成為第二個東突厥。
可是他很清楚,想要做到這一步就必須和唐軍做一場。
贏了才有後續,輸了失去一切,所以之前他一直小心翼翼。
現在有了契苾何力在手,反而可以嘗試一下,就算打輸了也能以他為籌碼進行談判。
啥?伱說用一名將領作為人質就能要寫整個大唐?
這不是瞎說嗎。
但夷男相信李世民,撇開離場而言,他對李世民是非常欣賞兼信任的。
這個人是不會放棄忠於他的大臣的。
更何況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個程度,就算是為了面子,也要把契苾何力給救回去。
那就打一場吧,他興奮的想道。
之後他就一錘定音,打。
「但是戰場不能放在漠北,這樣對我薛延陀的百姓影響太大。」
「我們主動出擊跨過緩衝地帶進入漠南,把戰場放在突厥人的地界。」
「如果我們打贏了,還可以順勢拿下定襄城,完成漠北和漠南的一統。」
「我們要在唐軍到來之前,在漠南拿下一塊要地,以此為據點和唐軍作戰。」
聞聽此言,薛延陀諸部興奮的嗷嗷直叫。
之後夷男調兵遣將,抽調了七萬大軍準備南下漠南。
另一邊,東突厥人也知道大唐和薛延陀要開戰了,李思摩這個可汗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細軟準備跑路。
他不光自己收拾,還讓直屬自己的部族收拾。
他的手下不解,道:「可汗,如果我們逃走,恐惹天可汗不喜啊。」
李思摩道:「你不懂,草原荒漠環境惡劣,我之前就不願意讓部族過來受苦,只是天可汗有命我不得不從。」
「現在這就是個好機會,借著躲避薛延陀,把部族遷徙到黃河以南。」
「等到戰事結束,我就去長安哭訴,哀求天可汗讓我們留在黃河以南。」
那名手下恍然大悟,佩服的道:「可汗高明。」
李思摩卻沒有高興,而是嚴肅的道:「光靠哭訴是沒用的,還要有功勞。」
「所以只有百姓能撤走,空弦之士全部留下協同作戰。」
「能不能讓我們的族人留在黃河以南,就看大家作戰夠不夠勇敢了。」
眾部下肅然領命,道:「請可汗放心,屬下等必拼死一戰。」
李思摩很是欣慰。
這時,又有人遲疑的道:「要不要通知其他部族?」
李思摩沒有回答,反而是另外一個人說了一句話:「天可汗不可能讓所有部族都留在漠南。」
潛在意思大家都懂,都過去最後可能一起回來。
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想顧好自己再說吧。
李思摩沒有回答,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他這個東突厥可汗是李世民任命的,並不被各部認可。
原因很簡單,他金髮碧眼長的和胡人一模一樣,在一群黑髮黑眼的人中間太過於另類。
當年就有人懷疑過,是不是他母親和胡人偷情生下的他。
只是沒有任何證據,誰也不好下結論。
但是他爹對他很不待見,根本就沒有給他任何權力,只是讓他當了個管理後勤的文官。
後來他爹死了,才根據草原規矩給他分了一個部族,他才正式擁有了自己的直屬部族。
但即便如此,在東突厥體系里他也是邊緣人物。
也因此,他是最早歸附李唐的,還被封為懷化郡王。
不過他也配得上這個爵位,為大唐立下了赫赫功績。
屬於那種心裡很有逼數,打仗真敢拼死上的人。
去年李世民把東突厥餘部遷徙到漠南,就任命他當了突厥可汗。
只是其他各部對他依然很不待見,他這個可汗說話都不夠響亮。
也正是因此,關鍵時刻他也只需要考慮直屬自己的部族,其他部族愛咋咋滴去吧。
就算他們全死光了,自己往長安一住那也是地位尊崇的懷化郡王。
不過李思摩畢竟不是這種小人,在關鍵時刻還是通知了其他各部,讓他們提防薛延陀的突襲。
此舉確實挽救了不少任命。
而在漠南漠北的緩衝地帶,看著空空蕩蕩的集市,回想之前這裡的熱鬧,李孝逸氣的直跳腳。
「我的心血啊,可惡的薛延陀,我必滅之。」
王方翼失笑道:「這一仗是必然的,這個集市肯定要撤離,你應該早有心理準備才是。」
李孝逸說道:「有準備是有準備,但該難受還是難受啊,這種感覺你不懂。」
王方翼說道:「行了,別墨跡了,咱們也該行動了。」
李孝逸點點頭,縱身上馬道:「沒想到效仿衛國公的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王方翼點點頭,問道:「消息可靠嗎?」
李孝逸說道:「可靠,我專門跑到定襄城,攔截住了兩波使節,從他們那裡問清楚了薛延陀王帳和契苾將軍關押的位置。」
「引路的嚮導也找到了,都是經常往來漠北的商人,對那邊的地形很熟悉。」
王方翼欣喜的道:「那就好,咱們這個榷場沒有白開,若此事能成你我封侯拜相不在話下。」
是的,他們搞榷場可不是為了賺錢,或者說賺錢只是附帶的。
真正的作用是通過榷場打探薛延陀的消息。
數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把薛延陀的情況摸的一清二楚。
非但如此,還收買了許多薛延陀人當帶路黨。
這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做準備。
霍去病千里奔襲,衛國公夜襲頡利王帳。
今天我王方翼、李孝逸就要率千騎突襲薛延陀王帳,解救大唐忠臣契苾將軍。
不過王方翼的顧慮要更多一點,問道:「英國公會同意我們的計劃嗎?」
李孝逸笑道:「你擔心這個做什麼,當初聖人可是給了我們自專之勸的。」
王方翼遲疑道:「可這個自專之勸是在上個駐地給的,現在形式不同了啊。」
李孝逸道:「問題是,聖人也沒把這個全力收回去啊,不是嗎?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不會有事的。」
然後他壓低聲音道:「告訴你一個絕密消息,太子殿下也來前線了。有他在,你擔心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