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夷男的末日（終）
契苾何力並沒有當場處置那些叛徒，只是繳了他們的械，讓人看管起來。
現在正是戰時不宜大動干戈，一切留待戰爭結束再處置也不晚。
之後他就把部民里的男女青壯全部召集起來，留下一部分人嚴守營寨，他自己則帶著湊出來的四千騎兵，向著薛延陀汗帳殺去。
薛延陀汗帳共有十幾萬人居住，占地面積非常廣大。
即便王方翼他們有著詳細的地圖情報，也只能照顧重點目標，無法兼顧所有的地方。
汗帳不少區域並沒有被動亂波及，而這些穩定的區域也在努力安撫周邊，照此下去千騎的突襲計劃就會大打折扣。
當然，也只是打折扣而不是沒有效果。
順利解救出契苾何力，又在薛延陀汗帳大鬧一場，本身就是潑天大功。
對薛延陀的士氣打擊是非常巨大的，同時也是對諸多草原部落的新一輪震懾。
千餘騎兵就能突襲你家老巢，這種事情在大唐不是奇蹟，而是能重複辦到的軍事行動。
就問你們怕不怕。
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就說當下。
就在王方翼思考是撤走還是再次衝殺一番的時候，滾雷般的馬蹄聲響起。
薛延陀人大喜，不少人高呼：「援兵，有援兵。」
唐軍則大驚，莫不是真被薛延陀給堵住了？
還是王方翼最先反應過來，那個方向貌似是契苾何力的部落駐紮的地方，這騎兵很可能是他重新掌握局勢後徵集的。
想到這裡，他大喝道：「是契苾將軍，是契苾將軍，大家殺。」
千騎其他人一聽也反應過來，心中擔憂盡去，大呼小叫著繼續衝殺放火。
然後就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局面，雙方都在為馬蹄聲歡呼，都以為自己的援軍到了。
而很明顯，這次薛延陀人高興的太早了點。
契苾何力的四千騎兵分成四路，直接穿插進了薛延陀汗帳，徹底斷絕的薛延陀人的希望。
原本如孤島一般的『穩定區』也徹底被擊潰。
契苾何力大軍的到來還產生的一個美妙的誤會，那就是薛延陀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誰，也沒有想到會是被關押的契苾何力。
他們只以為大唐派了數支部隊進入了草原腹地。
可是唐軍不正在和可汗交戰嗎？他們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是不是前方出什麼事兒了？
不少人回想起最開始時，唐軍貌似高呼的是『夷男死了』，莫不是可汗真的不在了？
雖然很多人都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可這種念頭一旦產生，就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然後軍心徹底潰散，各個部落的頭人略微聚攏了一些人之後，轉身就開始逃走。
只要回到他們自己的部落，就安全了。
不論以後誰主導草原，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貴族。
有一支逃走就有兩支三支，然後薛延陀汗帳迎來了徹底的崩潰。
不用人吩咐，也不用交流什麼意見，王方翼、李孝逸和契苾何力等人默契的率軍追殺，直到第二天早上東方泛白才結束。
回首看去，方圓數十里的地上到處都是薛延陀人的死屍。
如果這是正常的戰爭，此時應該割耳朵算戰果了，但現在情況特殊不容許他們這麼做。
其實也完全沒必要這麼做了，一句『突襲薛延陀汗帳，大破之』，比多少人頭都值錢。
契苾何力、王方翼和李孝逸再次集合一處，廝殺了一夜大家臉上卻絲毫看不到倦意，有的只有興奮。
契苾何力大叫道：「痛快，實在是痛快。夷男老兒，你沒想到今日吧。哈哈……」
王方翼和李孝逸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後由李孝逸出面問道：「契苾將軍，接下里伱準備做什麼?」
契苾何力馬上說道：「去青山和英國公匯合，我要活捉夷男老兒。」
王方翼接話道：「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契苾何力說道：「有何不可，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麼話儘管說。」
王方翼說道：「私以為將軍當務之急，是趁叛逆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奪回部落，以免為其所趁。」
契苾何力猶豫不已，他自然知道王方翼說的有道理。
可他又想報被夷男羞辱之仇，一時間左右為難。
李孝逸適時道：「想要報復夷男機會多的是，這次他必然會被拿去長安當安樂公。到時候將軍想如何炮製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契苾何力一想也是，最終還是對部落的牽掛占據上風。
和兩人道別後帶人按照咄摩支的情報，去尋找他的族人。
送走他之後，王方翼才說道：「是時候去見一見這位未來的可汗了。」
李孝逸頷首道：「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死在昨晚的動亂里，不過沒死更好，這樣薛延陀才會一直亂下去。」
王方翼說道：「是啊，草原雖然弱肉強食，但像他這種背叛還是不容於人的，就算有聖人的冊封他也很難服眾。」
「到時候我們再略施手段，就能徹底瓦解薛延陀，把整個草原大漠都納入大唐的統治。」
李孝逸笑道：「這好像就是陳真人當初的設想之一吧？若真能做到，那真是萬世之功啊。」
王方翼也認同的道：「是啊，又是一個萬世之功，說起來陳真人好像已經立下許多萬世之功了吧？」
李孝逸說道：「太多了，雖然沒有仔細數過，但一二十樣應該是有的。」
王方翼贊道：「別人求而不得的東西，在他這裡好像信手拈來。只能說，不愧是陳真人啊。」
李孝逸好笑的道：「好了好了，咱倆吹捧的再厲害他又聽不到，這話還是留到回京再說吧。」
王方翼轉頭看向長安方向，道：「這次出來有兩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家裡什麼樣子了。」
李孝逸也說道：「是啊，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麼久。不過這一仗打完我們是肯定要回去的，到時候一看就知道了。」
王方翼收回目光，壓低聲音道：「你說千騎還會擴編嗎？」
李孝逸思索了一番才搖頭道：「不好說，主要是我猜不透陳真人的想法，而千騎的發展他說了才算。」
王方翼一想也是，說起來那位陳真人的心思倒是挺單純的，可問題是他的想法很獨特，別人根本就摸不到思路。
「算了不想了，回去直接問他好了……再辛苦你一趟，去見一見咄摩支吧。」
於是李孝逸帶著人去往昨夜見面的地點，果然找到了咄摩支的手下。
在這名手下的帶領下，順利見到了咄摩支本人。
一見面咄摩支就滿臉苦澀的道：「你們下手太狠了啊。」
李孝逸認真的道：「汗帳記住的多是夷男的直屬部屬，對夷男父子忠心耿耿。」
「若不這麼做，就算有聖人冊封你也難以坐上可汗之位。」
「現在好了，最大的障礙掃除，興許再過幾日我就要喊你一聲可汗了。」
聞言咄摩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做這麼多不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
「希望梁郡公莫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李孝逸正色道：「可汗放心，我們現在就去和英國公匯合，保證不會讓夷男父子活著回來。」
「待上報軍功之時，亦會把你的功勞一一稟明聖人。」
聽到『可汗』這個稱呼，咄摩支再也控制不住情況，笑道：「那一切就拜託梁郡公了，事成之後某必有厚報。」
又和咄摩支商量了一些細節之事，李孝逸就告辭離開返回了大部隊。
之後一行人也顧不上休息，策馬狂奔向著青山而去。
此時的青山戰事已經臨近尾聲，夷男帶著兩萬餘殘部守著營地沖不出去，而大唐一方也因為投鼠忌器不敢發起進攻。
於是雙方就這樣詭異的和平相處起來。
夷男以為唐軍是忌憚契苾何力的生死，所以不敢發起進攻。
既然如此，那麼唐軍十有八九會來找自己談條件。
大不了到時候一命換一命，你讓我離開，我放契苾何力走。
所以他在等李績坐不住，主動來找他談條件。
而李績則在等千騎的消息，如果能就出契苾何力，那他馬上就發起攻堅戰，邀請夷男去長安吃宴席。
如果救不出來，那就逼迫夷男交換人質。
時間一點一分過去，直到當天晚上酉時末，千騎的信使才馬不停蹄的趕到，帶回一個消息：
突襲成功，契苾將軍已經救出。
得知此消息，李績高興的連連道：「好，好，實在太好了。」
李承乾自然也非常的興奮，這倆可都是給他準備的大才啊。
然後他就想到這兩個人是陳景恪發掘出來的，心中暗暗決定，回頭就去找他問問看還有沒有類似的人才。
他也不貪心不多要，來上十個八個就行。
數一數他爹李世民手下的名臣名將就知道，他真的沒多要。
黎明時分，趁著夷男以為大唐不敢進攻，防守有些鬆懈的時候，李績發動了突襲。
夷男的臨時營寨本就簡陋，再加上有心算無心，輕易就被打開了缺口。
直到後半夜才睡去的夷男從夢中被驚醒，但為時已晚，最終只能率眾投降。
不過畢竟是薛延陀的汗，曾經也為大唐立下過軍功，李績對他很是客氣。
非但沒有羞辱於他，還處處以禮相待。
看著面前的李承乾、李績等人，夷男說道：「若你們不俘虜我還有談判的希望，現在我被你們抓了，就算想和解也無用了。」
因為草原部落從來都不缺野心家，沒有人會用實打實的好處去交換一個被俘虜的可汗，大不了換一個人當就是了。
想要好處，想都別想。
所以夷男才會說，把他抓住更換不回契苾何力，反而容易讓人質陷入危機之中。
李績笑道：「不牢真珠可汗擔心，我們已經把契苾將軍救出來了。「
「就在昨晚我大唐千騎突襲你的汗帳所在，你的嫡長子拔灼不幸死在亂軍之中。」
夷男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當場。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李績繼續說道：「對我大唐的軍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是你的侄子咄摩支提供的情報，並打開的營寨大門。」
「啊！」夷男痛苦的大吼道：「咄摩支，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李績就這樣看著，任由他發泄情緒，知道他稍稍冷靜下來才說道：「戰爭結束了，大唐再一次成為了勝利者。」
是的，戰爭結束了。
英國公李績在正面一戰擊潰薛延陀十萬大軍，千騎突襲薛延陀汗帳。
夷男及其庶長子盡皆被俘，其餘被福利的俟斤首領超過時任，各種大小貴族不計其數。
消息一經傳出，整個草原乃至整個天下都為之窒息，大唐實在強大的太過可怕。
草原新霸主，在面對大唐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只用了不過三天時間，雄心勃勃的夷男就兵敗被俘。
要知道夷男可也是有名的英傑，當年帶頭反對頡利，為自己積累的足夠的聲望。
後來一步步成為漠北之主，大有席捲整個草原，成為東突厥第二的架勢。
可是誰都沒想到，就是如此強大的一個人，竟然連三天都沒能堅持的住。
大唐的強盛已然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而同時大唐也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我們不接受任何威脅。
有什麼要求要麼乖乖的過來說清楚，看我心情好不好；要麼就洗乾淨脖子等著。
很多原本試圖效仿夷男，要不要也弄個人質訛詐一下的人，也徹底偃旗息鼓。
好好活著不好嗎，幹嘛搞這些兇險刺激的。
至於薛延陀諸部，在夷男被俘後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主要是最有希望繼承汗位的拔灼被殺，曳莽隨行出征被俘。
他剩下的兒子唯一還有點出息的就是大度設，還因為兵敗怕被追究責任早早投降了。
其他的孩子要麼不成器，要麼年齡小沒機會。
但國不可一日無主，諸部召開會議最終推舉咄摩支為新一任可汗。
這在草原上是完全符合規矩的。
咄摩支也知道自己無法服眾，這個可汗只不過是大家實在統一不了意見，才給了自己。
以後想要指揮諸部，可以說非常困難。
最好最簡潔的辦法就是獲得大唐的冊封，所以在上任的第一天，他就上表請求獲得冊封。
而他的表書是隨著李績的凱旋大軍一起到達長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