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戰場3
戰場上空，綻放的烈焰紅蓮並未持續多久便隨風飄散，同時一併被帶走的，還有那逼近四位數的眾多秦趙士卒。
在溫度提升到極致的純質陽炎面前，即使是鋼鐵也會被頃刻消融，更別說相對脆弱的血肉之軀了，所以待到其火光散盡，原地便只剩下一片寬逾百米的廣袤焦土，其內岩漿橫流，殘骸遍處。
忽地，一隻只碗口大小的馬蹄猛然踏碎了地表處肆意流淌的岩漿，頓時濺起萬點金光，順著馬蹄向上望去，只見二十餘騎身乘烈馬的高大騎兵正從焦土之外疾馳而入。
連綿的馬蹄聲帶著一股仿佛要踏碎山川般沛然氣概，卻又在踏入焦土外圍後，隨著領頭將領的一聲低喝而驟然止步。
「止！」
蹄聲暫歇，奔馳的烈馬被馬背上的持矛將領當即喝停，頸脖處的赤紅馬鬃垂落，呼吸間更是噴吐出點點熾灼火星。
此時焦土內部火毒未消，岩漿肆流，也只有這種特殊的紅鬃駒才能在此地橫行無礙，不懼高熱，但即使身下坐騎不受影響，馬背上的諸多騎兵卻無法做到完全無視。
空氣中滾滾熱浪席捲，宛若一個巨大的天地蒸籠，僅是堪堪抵達外圍，炎灼的高溫便炙烤得這些騎兵的鬢角處都齊齊滲出了大量汗液，隨後又化作了絲絲白氣升騰向上。
隊伍前列，打頭的中年將領瞥了眼身側匯集成川的岩漿長河，本就冷冽的面色如今更是略顯陰沉，之前遠遠觀望時只覺其絢麗磅礴，但當親身踏入之後，才能真切感知到那株烈焰火蓮的恐怖之處。
外圍的殘留火毒都能到達此等程度，或許那名陰陽家的術士要遠比他預計的更為強悍，至少在弄清敵方真正實力之前，此時已經不宜再繼續貿然深入了，地形優勢對於一名陰陽術士的幫助，可遠勝於他們這些以力勝人的兵家將士。
念頭紛飛間，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了焦土之下的半截殘骨，頓時眸間殺意逾盛，大肆屠戮袍澤，僅憑這一項，不管那名術士有多強，也不可能勝過他趙軍的萬乘之師，
思及至此，騎兵將領迅速抬眸朝著遠處的焦土中心眺望而去，視線穿過層層扭曲的高熱空氣，只見一團翻滾涌動的漆黑霧氣正盤踞在中心處的那汪岩漿池水之上，內部更是有一道看不太真切的高大身影更是隱約浮現。
其中岩漿池的來源自不必多說，而那團漆黑霧氣對他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
「納煞？而且這種程度煞氣，怎麼可能……」
話音未落，許是察覺到了他那過於赤裸的視線，遠處的黑霧內一雙猩紅血眸忽地睜開，四目相對的剎那，他只覺一股刺骨森寒瞬間遍及全身，恍惚間仿佛周圍的一切都為之失色，只有那雙不斷膨脹的猩紅眸子逐漸占據了眼前的整片天地。
「凶煞入腦，沒救了，放棄生擒，準備直接轟殺！」
『凶煞入腦』，這是一個任何兵家子弟在修行之初就必須要銘記於心的絕對禁忌，與道家那群人口中的走火入魔相差無幾。
它代表著大量不受控制的凶戾煞氣已經侵入腦髓，而一旦陷入到這種狀態，就基本可以宣告沒救了，對方所有的理智都將被最為徹底的冰冷殺意給完全淹沒，無法交流，不可逆轉，除開肉體毀滅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方式能阻止對方進行無差別的瘋狂屠戮。
所以在強行掙脫開那雙猩紅眸子所帶來的被動震懾後，騎兵將領沒有絲毫猶豫，抬手就下達了直接轟殺的決絕指令。
話落，急促的馬蹄聲再度響徹，同時沸騰的血氣也頓時從二十餘位正呈奔襲狀的騎兵頭頂處噴涌而出，迅速凝形成一柄煞氣森森的碩大赤色長矛。
下一刻，隨著領頭將領的殺意勃發，上空的赤色長矛便猛地刺破空氣，並朝著遠處的漆黑霧團悍然飆射而出。
「殺！」
…………
「殺！天地終毀，萬物當殺！！」
「死生輪轉，生不可久，死無可避，眾生唯殺而已！！」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忽悠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翻天覆地從今始，殺人何須惜手勞………七殺須盡，百惡俱消！！」
「諸位，我喜歡戰爭，自當熱衷於殺戮，哈哈哈哈……皆殺！！」
…………
另一邊，漆黑霧團內部，由於大量煞氣的瘋狂灌入，致使無數道嘈雜的嘶吼聲開始在徐岳的腦海之中咆哮不休，若非有著心靈屏障的庇護，他現在連最為基本的意識估計都無法得以保存。
一擊便殺死了近千名士卒，再加上之前整整一個小時毫無間斷的血腥屠戮，兩兩相加之下，所吸引而來的煞氣總量堪稱駭人聽聞。
常規來說，對於煞氣這種凶戾的惡性氣息，人體吸納的方式一般都是被動浸潤，雖然效率緩慢，但好在能大致保證安全，當到達飽和地步時，潛意識甚至還會驅使人體進行主動抗拒，所以當場失控的可能性極低。
但徐岳如今的狀態卻明顯並非如此，在樂園的幫助下，他的軀體幾乎是在以一種飢不擇食的態勢瘋狂吞噬著周圍的所有煞氣，沒有循序漸進，也不存在適可而止，主打的就是一個只要吞不死，那就往死里吞。
這也就導致了他現在的狀態距離徹底癲狂只剩下一線之隔，不過有著心靈屏障的存在，那最後的一絲清醒雖看上去搖搖欲墜，卻總能在海量殺意的不斷衝擊下始終保持屹立不倒。
「呼～」
呼吸間濃厚的血色氣息從徐岳的口鼻處被緩緩吐出，煞氣所侵蝕的可不光是神智，就連軀體也同樣被涵蓋在內，他能感受到，最多不超過十分鐘，體內的器官就會出現大面積的組織壞死，其中包括心臟，甚至是大腦在內。
死期將至，可徐岳那遍布煞斑的面容處依舊不曾顯露出半分恐懼，只有嘴角的那抹莫名弧度變得愈發肆意。
下一秒，他那雙緊閉著的眼眸猛然睜開，內部猩紅一片殺意滔天。
目之所及，遠處的焦土上一支騎兵隊列正在快速逼近，而更先一步到達的，則是半空處那柄至少有十米左右的赤色長矛。
焦土上空，氣流被疾馳的長矛給徑直撕裂，徒留下尖銳的破空聲，以及那道劃破天際的赤色長痕。
洶湧的氣流在地表的岩漿池內掀起陣陣波濤，很快疾馳的長矛便抵達了黑色霧團外圍。
而正當它即將撕開霧氣直指內部的那道高大身影時，一柄與長矛相比略顯嬌小的方天畫戟卻已率先刺出，並穩穩抵住了長矛尖端的銳利鋒芒。
「鏘！！」
兩者觸碰的瞬間，刺耳的金屬磕碰聲頓時化作道道無形聲波擴散，所過之處湖掀波瀾，地填溝壑，看上去聲勢浩蕩。
聲波中心處，只見赤矛畫戟針鋒相對，僵持不下，但終究一者為虛，一者為實，僵持數息過後，右側逐漸顯露頹勢赤矛尖端便開始不受控制地被畫戟寸寸擊碎，隨後更是在騎兵將領的遠超操控下凌空炸裂。
於是前一秒聲波未歇，後一瞬轟鳴又至，由二十餘名騎兵氣血所匯集而成的赤色長矛悍然引爆，所造成的結果就是周圍的厚重霧團皆被一擊炸碎，而隱匿於其中的那道高大身影也徑直化作一束黑光被遠遠擊飛。
倒飛出去的黑光生生跨越了二十餘米後才堪堪落地，落地瞬間又是一連串的轟鳴炸響，直至翻滾著在焦黑的地表處相繼砸出了四五個碩大的凹坑，這才勉強卸盡了因赤矛引爆而施加在他身上的磅礴力道。
「咳咳………」
焦土外圍，伴隨著嘶啞的咳嗽聲，大片的暗沉鮮血從徐岳口中不斷嘔出，其間甚至隱隱可見數片仍在蠕動著的內臟碎塊。
如果是在全盛時期，徐岳即使擋不下那記赤色長矛也絕不可能傷得如此慘重，但很可惜，由於海量煞氣的不斷侵蝕，他體內尚未完成金屬化的五臟六腑早已落得個瀕臨破碎的處境，如今再度遭受重創之後，體內的臟腑更是近乎徹底壞死。
「呼，應該還剩五分鐘左右，足夠了……」
呢喃聲中，徐岳掙扎著從凹坑底部緩緩站起，剛才的赤矛一擊雖然將他的生存時限消減到了只剩短短五分鐘的程度，但也順帶把那些蜂擁灌入的煞氣短暫驅離了開來，倒也算得是有利有弊。
抬眸望向對面那正準備繞過岩漿池繼續奔襲而來的趙國騎兵，他猩紅眸子間的癲狂之意略褪，但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森寒殺機卻始終如初。
眼看對面又準備凝聚出新一輪的赤色長矛，立直身子的徐岳左手虛握，銀色液體涌動間，一把赤紅大弓在他掌心處悄然浮現，並緊接著開始瘋狂膨脹。
很快，一把直立高度達五米之多的誇張大弓便穩穩矗立在了焦土之上，絲絲縷縷的山嶽地氣纏繞於長弓底部，使其哪怕無人扶持，也依舊能達到落地生根，穩如泰山的效果。
長弓後方，待確定其結構穩固後，徐岳並沒有選擇用常規的法力值來凝練箭矢，而是直接將手中的方天畫戟牢牢搭在了弓臂與弓弦之間。
下一步，兩隻夾雜著道道煞斑的銀色大手便緊緊持握住了那根緊繃成一條筆直長線的堅韌弓弦，隨著他全身發力，頓時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開始接連響徹，而焦土上的那把巨型長弓也為之被緩緩拉開。
一秒、兩秒………
相比於正常的拉弓速度，眼下這把巨弓拉開得異常緩慢，但每拉開一分，巨弓周圍那堪稱恐怖的極致壓迫感也就隨之而拔升一層。
直至數秒過後，幾乎耗盡了所有剩餘法力的徐岳這才喘息著將整張巨弓徹底拉至了滿月。
放眼望去，緊繃到極限的赤紅弓臂咯吱作響，其上鑲嵌著的那顆燦金寶石熠熠生輝，滾滾烈焰盤旋縈繞間，一層仿佛由液化金焰所構築的箭矢虛影已將弓弦上的方天畫戟給整個包裹。
對側，明明箭矢還未射出，可正對箭尖的趙國眾騎卻紛紛感知到了一股濃郁的死亡氣息正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就連腳下本該性烈如火的赤鬃駒此刻都不約而同地減緩了繼續向前奔馳的腳步，甚至還有部分馬匹赫然出現了立刻掉頭就跑的強烈衝動。
不過在它們正準備切實行動之前，躁動的馬匹就被馬背上提前察覺到的騎兵們給強行制止，騎隊前列，作為領頭者的中年將領面色陰沉，心底的恐懼越盛，他眼眸間的情緒反而顯得愈發瘋狂。
他知道自己或許有些小看了對面的那位術士，這種恐怖的壓迫感，他只在李牧將軍和秦國的那位武安君身上感受過，但事已至此，趙國邊騎縱使是死，也只能死在正面衝鋒的路上！
「趙之邊騎，衝殺！！」
嘶吼聲由少及多，最終演變成了所有騎兵的齊聲怒喝，話落，騎隊的衝鋒速度再度提升，而上空處那柄更勝往昔的赤色長矛也隨之被兇狠投出。
另一邊，徐岳冷漠地注視著對面那道格外熟悉的赤色長痕再度劃破天際，他沒有絲毫閃避的打算，只是淡淡鬆開了手中那根被拉至滿月的纖細弓弦。
「唳！！！」
下一刻，一道響徹了整片戰場的高亢鳳鳴瞬間沖霄而起，弓弦回彈，僅是外泄力道所掀起的洶湧颶風便如同刀刃般在腳下的大地上割裂出道道猙獰的深大裂隙，同時一支由方天畫戟所幻化而成的璀璨火鳳也猛地掙開弓弦，並以一種難以辨識的極速飆射而出。
一息，或者更短。
先是對側襲來的赤色長矛被後發而至的璀璨火鳳給直接泯滅，緊接著火鳳掠過騎隊，沒有勢均力敵的僵持，也不見噴濺四散的血肉，只有那悄無聲息間被徑直抹除的騎隊眾人。
沿途所過的所有血肉、兵甲，皆被不斷膨脹的火鳳給徹底吞沒，直至其一路貫穿到騎隊中央後，那隻由長戟所化的烈焰鳳凰這才為之止步，然後在徐岳的操控下轟然炸裂！
劇烈的轟鳴伴隨著洶湧的烈焰迅速擴開，很快便形成了一團覆壓數十米的巨型火球，內部烈焰席捲，鳳鳴錚錚，隱隱可見無數枚銳利的金屬殘片正在火球內部肆意穿梭。
良久，遠處的那團巨型火球這才緩緩消散，一擊之下，正前方的二十餘騎趙國騎兵盡數泯滅，原地只留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凹坑，以及那數以千計正在迅速飛離凹坑的長戟殘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