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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夫羅率軍進駐馮翊郡後,與長安城的漢軍成掎角之勢,隔河相望,攻守互助,以防備馬騰。
馬騰聞訊,已知西涼軍不可能全據關中,但又不想回到又窮又荒涼的西涼,思慮再三後,遣使來長安講和,提議雙方按照目前各自占據的地盤,劃地而治,互不侵犯。
馬謖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這個提議,並重申了關中和西涼都是大漢不可分割的領土,嚴厲譴責了西涼軍的造反行為。並正告馬騰,早日放下武器向朝廷投誠,才是惟一出路,朝廷會念在他是伏波將軍馬援後人的份上,厚待於他。
與此同時,曹操、蔡邕也先後寫信給馬騰,陳述利害關係,勸說馬騰放棄部隊,入朝為官。
馬騰一度猶豫難決,但迫於不想背負反賊名頭的壓力,最終答應帶著家小前往許昌。曹操上表封馬騰為衛尉,封其子馬超為偏將軍,代替馬騰統領部隊,仍屯於扶風郡。
至此,關中局勢暫時緩和下來。
但這並不是馬謖想要看到的局面,無論西涼軍還是南匈奴軍,在關中擁兵自重,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尤其是馬超那個二愣子,說造反就造反,什麼道義,什麼後果全都不管不顧。和這樣的狠人做鄰居,馬謖豈能安睡?
考慮到這一點,表面上,馬謖表露出願意維持當前局面的態度;暗地裡,已經派人攜帶書信,快馬加鞭前往冀州求援。
這個類似於「三英戰馬超」般的後手,是馬謖一開始就計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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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平原郡,相府。
平原相劉備與關羽、張飛列席就坐,共商大事。
劉備很憂慮,非常憂慮。一憂哥仨的前程,一憂自身的安危。
此時已是初平二年,劉備已經投靠了老大哥公孫瓚數年時間,眼下不但是公孫瓚的別部司馬,更是身居一郡之長。
這本是好事,但劉備卻開心不起來,意氣風發之餘,時常抱膝長嘆。
平原郡位於冀州南端,東接青州,南臨黃河、兗州;地雖肥沃富庶,卻無甚騰挪空間。西北面是袁紹,東北面是公孫瓚,西面是百萬黑山軍,南面是曹操,東南面是青州百萬黃巾。
這周圍每一個諸侯或勢力,都是現階段的劉備惹不起的存在。
再加上公孫瓚正和袁紹在爭奪冀州,劉備身為公孫瓚部屬,正奉命和公孫瓚的得力幹將,時任青州刺史的田楷一起,跟隨公孫瓚與袁紹爭奪冀州及整個北方地區,隔三差五的,就會與袁紹開戰一場。
這樣的處境,讓劉備時時刻刻繃緊了神經,唯恐哪天醒來,平原郡就被袁紹幾十萬大軍給包圍了。
劉備是不甘於人下的,就像他當初勸說關羽張飛與他結拜時說的那樣,大丈夫豈能鬱郁久居人之下?因此劉備一邊羨慕的看著各路諸侯長袖善舞,一邊暗暗思考出路。
可他又能往哪裡發展呢?
西北方有黑山軍在作亂,北面的冀州和幽州都有主人,青州聚集了百萬黃巾軍,南面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東面是大海……
無處可去!
劉備嘆了口氣,望著同樣一臉糾結的關羽和張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此前,公孫瓚率步騎兩萬人在平原大破青州黃巾,斬首三萬餘。青州黃巾軍棄輜重,奔走渡河。公孫瓚等他們過到一半時出擊,再次大敗黃巾軍,死者數萬,俘虜七萬餘人,車甲財物無數。經此一役,公孫瓚威名大震,開始逐鹿北方大地。
劉備正是在跟隨公孫瓚的過程中,屢獲戰功,才讓他有機會出任平原縣的縣令。並隨著公孫瓚在北方慢慢強大,由平原縣令上升為平原相。
當了平原相就要統管一方,這對劉備而言是小菜一碟,當初劉備就曾經在安喜當過縣尉,在下密當過縣丞,在高唐當過縣尉縣令。這些經歷讓劉備懂得如何治理一個地方,同時也開闊一些眼界,懂得了想要在亂世爭雄,就需要一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才可以大展拳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寄人籬下,受人差遣。
當然,在沒有明確的落腳地之前,劉備對這個平原相還是很上心的。對外,他抵禦袁紹和賊寇入侵,保護郡內百姓安寧;對內,他則靠著仁義拉攏人心。
劉備極為樂善好施,整個平原縣即使不是身為士人的普通百姓,都可與他同席而坐,同簋而食,不會有所輕慢揀擇。
這讓他這個平原相深得當地老百姓的喜愛和推崇。
隨著劉備的仁義之名在平原郡越來越響亮,影響力越來越大,就讓平原當地大族劉平產生了怨恨。
劉平乃是漢室宗親,其家族在平原是世家大族,以前平原郡都是他說了算,同郡青年才俊都會去投靠他。現在劉備來了,一切都出現了變化,劉備是郡長官,又特別有英雄氣概,仁義無雙還沒有官架子,這讓同郡的豪傑紛紛依附。
因為幾年前那場轟轟烈烈黃巾之亂徹底動搖了大漢朝廷的統治根基,各地郡縣、宗族,紛紛各自組成武裝力量以自保。劉平正是依靠宗族的影響力在同郡吸收英雄豪傑,壯大自己的勢力。
本來,如果劉備不來平原郡或者劉備不這麼優秀的話,附近的豪傑都會依附於劉平。
現在,劉備來了,不但英雄豪傑紛紛前去投靠,當地老百姓也都非常信賴劉備,一時間劉備成了整個平原最耀眼的人。
劉平眼見自己的影響力被劉備取代,心裡開始記恨劉備,於是開始招募刺客去刺殺劉備。
刺客接受了劉平的賞金,開始謀劃刺殺劉備。
刺客以投奔的名義來到相府,劉備很真誠的接待了他,並在不知曉他是刺客的前提下,一起吃飯,一起聊天,至誠至仁,沒有絲毫官架子。這讓刺客很感動,於是便和盤托出了自己受人指使計劃擊殺劉備的事情,然後就自殺了。
劉備得知真相後後怕不已,心下更是憂慮,深覺平原郡不是久留之地,於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和關羽、張飛商議對策。
除掉劉平沒有任何意義,還會得到一個同宗相殘的惡名。
而且,平原郡終究都是別人的地盤,劉備無心在此久留,所以,在得知劉平對自己有殺心後,劉備並未選擇報復,而是選擇以德報怨。
反正都已經打算走了,就不得罪這個地頭蛇了。
想著,劉備又嘆了口氣。公孫瓚和袁紹都是老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傷了哪個,都不可能便宜了他劉備。
所以,必須得走,越早越好!
沉默許久,張飛忍不住說道:「大哥,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天底下那麼大咱們都可去得,何必留在這平原郡受氣!」
關羽在一旁附和道:「大哥,我聽聞北海太守孔融正被青州黃巾圍攻,我們不如去投奔青州吧?」
「投奔青州.唉!」劉備繼續嘆氣。
青州遭受黃巾霍亂已久,民不聊生,地廣人稀,這種地方去了也沒什麼意義啊。
如果治下沒有百姓,一切將無從談起。
不過,如果實在沒法子了,去青州也不失為最後的出路。
張飛似乎也意識到去青州不是什麼好主意,拍著桌子嚷道:「大哥,以俺之見,不如將那劉平一矛刺死,管他是什麼皇室宗親!」
「三弟,那你就去殺啊,二哥又沒攔你……」關羽在一旁默默補刀。
「可大哥不讓殺啊……嘿,可急死俺了!」張飛憋屈的說道。
劉備猛地皺起眉頭來,他生氣的說道:「三弟,又說胡話!只知道打打殺殺,豈能成大事?」
「那劉平不過是一個區區小人,不足為道,殺他只會污穢你我兄弟的威名,為兄豈能做此無益之舉?」
「為今之計,當先想出路啊……」
張飛低下頭去,「大哥,俺知道啦。」
關羽蹙眉問道:「可是大哥,我們能去哪裡?難道真要去青州嗎.」
「實在沒有法子,也只有往投青州了。」劉備無奈地說道。
哥仨正一籌莫展,忽見簡雍帶著一個猛男從門外快步而來,「玄德,北海太守孔融差人來了。」
那猛男拱手道:「太史慈見過玄德公,我奉孔北海之命,特來相請玄德公發兵青州,解北海之圍!」
「這……」
太巧了!大哥剛說想去青州,就有人來相請,張飛瞪圓了雙眼,許久都說不出後半句話來。
劉備拍案而起,喜道:「孔北海居然知道世間有我劉備,好!好!雲長翼德,速速點起兵馬,往助孔北海!」
「玄德,不忙,還有一事。」簡雍攔住劉備,從懷裡摸出一束錦絹。
「這是?」劉備一臉疑惑的接過來。
「此乃司隸校尉蔡邕之子,陸渾候馬謖之信。」
「是義誅董卓的馬謖?」
「正是!」
劉備點點頭,展開錦絹。
【謖久聞玄德公厚義仁德,急公好義之名,曾常聽人說「平生不見劉玄德,便稱英雄也枉然」,恨不能一見,今家父持節坐守關中,虎狼在側,危若累卵,常盼英雄相助,還望玄德公千里來援……家父已上書陛下,請封玄德紅為京兆尹,若可平定三輔之地,家父願以司隸校尉相讓,更願在陛下…司空曹操面前,保舉玄德公為涼州刺史。屆時,玄德公坐有八百里秦川、千里涼州,大事何愁不成?】
「京兆尹……涼州刺史……」劉備喃喃自語說著,將書信遞給關羽,關羽看過之後,又遞給了張飛。
二人俱是大喜,「大哥,既有蔡公之子來信,不如立即前往關中吧?此去關中,哪怕失敗了,也比困坐此間要強得多!」
「二哥說得對呀,大哥!」
「好!」劉備猛地一拍手,「就去長安!」
聞言,簡雍連忙提醒,「玄德,那北海之事何如?」
劉備一拍額頭,「你不說倒是忘了,如此,先救北海,再去長安!」
「雲長翼得,整軍,出發!」
「好嘞大哥!」
張飛,關羽一拱手,興沖衝出去調兵遣將。
哥仨與太史慈領著五千兵馬,殺奔青州北海。
……
與此同時,長安城,司隸校尉府,後院。
馬謖背著手,手裡拿著一根戒尺,正在監督劉豹背誦《禮記·曲禮》。
雖然馬謖今年才十一歲,還是個小孩子,外形卻與大人無異,人高馬大,一臉嚴肅,頗有當老師的威嚴。
不過這會他的臉色非常差。
他憤怒的是,劉豹這傢伙絲毫不顧及男女大防,儒家禮儀,又又又去偷看他阿姐洗澡了。
這如何能忍?!
自秦漢以來,出於保護女子貞潔,保持男女之間必要的社交距離的原因,制定了許多規則,這些規則被寫在《禮記·曲禮》中,稱之為「男女之大防」,並被以儒治國的大漢奉為圭臬。
「男女之大防」隨即成為兩漢以來的男女行為準繩。這「大防」規矩繁多,簡單來說主要歸納為八條。
「一、男女不雜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櫛,不親授。」
這裡要求的是男女(指某一方超過十六歲以上),不要混雜坐在一起,不要共用一個衣架,不可共用一塊毛巾和梳子,不可親手相互遞交物品。
「二、嫂叔不通問,這個規矩是指嫂嫂和小叔子見面,弟媳和哥哥見面不能相互打招呼。」
「三、諸母不漱裳。」
「四、外言不入於梱,內言不出於梱。」
「五、女子許嫁,纓,非有大故,不入其門。」
「六、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
「七、取妻不取同姓,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
「八、寡婦之子,非有見焉,弗與為友。」
自從劉豹選擇當他小弟那一刻起,馬謖就以這樣的標準要求前者嚴格遵守,沒想到劉豹居然如此明目張胆,去偷看蔡琰洗澡,絲毫不把他這個老師的教誨放在眼裡!
得虧劉豹沒看到什麼,否則馬謖感覺自己會弄死他。
但即使沒看到,馬謖說不得要上演一場「痛毆劉豹」場景了。
蔡府內院。
蔡琰早已躲回了房裡,扒著門縫氣憤的地看向院子裡。
劉豹雙手被吊縛在一顆歪脖子大樹的樹幹上,雙腳離地半尺,來回晃悠著身體,一臉驚恐地瞅著面前這個怒火中燒的馬謖。對於這個「男女之大防」,他有話要說。
「謖,你聽我解釋啊。」
馬謖操著戒尺,一邊抽打著手心,發出「啪,啪,啪」有節奏的聲響,壓迫力十足。
馬謖倒也沒急著打劉豹,點了點頭,「好,我聽你解釋!」
「嚴格來說,我並未違反規則!」劉豹立即將「男女大防」八準則背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