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宮除了書禾之外，還住著一個常在，一個答應。
兩人姿色一般，都不算得寵，過來拜見書禾的時候也還算老實。
不過是不是真的老實，以後才能看得出來。
等他們走後，書禾就來到小廚房，以前她身份低，在毓慶宮的時候，總要防著人偷看。
現在倒是沒有這個擔憂，直接在小廚房拿了份芒果千層蛋糕，慢悠悠的吃著。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把廚房隨便布置成用過的痕跡，然後又從空間中拿出美食，倒在碗裡裝成是現做的。
翠心被她留下來帶著別人收拾，她就只帶了一個小宮女提食盒。
到毓慶宮的時候，點掐的剛剛好，太子剛下課回來。
「見過太子殿下。」雖然她現在封了嬪，可見了儲君也是要行禮的。
太子張了張嘴，很不自在的改口：「……善娘娘不必多禮。」
他知道消息的時候也很震驚，原本他還以為書禾對皇阿瑪沒什麼興趣。
當然，除了書禾被皇阿瑪收用之外，還震驚於皇阿瑪的大方，直接封嬪。
一個沒有背景家世的女子，能封嬪，這在宮中是絕無僅有的。
書禾打開食盒，一一擺上：「往後身份有別，不能時常給殿下做飯了，今日特地做了些殿下愛吃的，算是道別。」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太子就更難受了。
吃慣了書禾做的東西，再吃膳房那邊的，真的是難以下咽。
他的嘴已經被書禾養刁了。
「那以後，孤能經常來咸福宮看你嗎？」
「應該不行。」書禾說道。
雖然太子殿下還小，但身份有別，別說經常去，偶爾去都不行。
「好吧。」太子神色落寞。
吃著平時最喜愛的東西都覺得不那麼香了。
「殿下喜歡吃，那以後我多做點送到乾清宮。」
太子起初還沒明白，直到書禾對他眨眨眼，瞬間他就懂了：「咳，那以後孤經常去皇阿瑪宮中陪皇阿瑪用膳。」
「殿下以後要多照顧自己，晚上看書光線太暗傷眼睛，時間不要太長。」
「殿下若身體不適，太醫院那邊又沒給出好的治療方案，那派個人到咸福宮說一聲，幫殿下治病，想來皇上不會怪罪的……」
書禾仔仔細細的交代了一番，然後在太子依依不捨的目光下，帶著小宮女離開。
還沒走出毓慶宮，就見太子急匆匆的追上來，給了她一兜的東西。
「你到底也伺候過孤，算是祝賀你成為一宮主位的禮物，孤雖然小，但也是太子，你在這宮中無依無靠的，又沒有娘家可以倚仗。」
「以後若是遇到過不去的坎，差一個人到毓慶宮來說一聲，孤一定會幫你的，畢竟你也是從孤的毓慶宮走出去的人。」
說完，小太子紅著臉跑開了。
書禾拿著沉甸甸的包，心中甜絲絲的，這算是太子給她的嫁妝了吧。
更加決定了要想辦法改變他的命運。
另一邊，乾清宮。
皇貴妃帶著人已經等了幾個時辰，但皇上依舊沒有見她。
看著天色越來越晚，皇貴妃乾脆跪下去。
對旁邊無奈的梁九功說道：「梁公公，再進去通傳一聲，就說皇上若不見本宮，本宮就一直在這裡跪著。」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
「快去。」
梁九功無奈，最後還是進去了。
片刻後出來：「皇貴妃娘娘，皇上請您進去。」
皇貴妃進來的時候，康熙正在用膳。
忍了一天飢腸轆轆的皇貴妃同樣也很餓，但康熙完全沒有叫她一起吃點的意思。
深吸一口氣，皇貴妃到布菜的小太監面前，接過他手中的筷子，頂替了他的位置。
讓她鬆了口氣的是，雖然康熙沒跟她說話，但她夾過去的菜也都吃了。
等膳食被撤下去，梁九功給兩位主子換上了茶。
康熙才看向皇貴妃：「朕一直對你多有容忍，除了你是朕的表妹，朕對你頗為喜愛之外，也是覺得你識大體，把後宮交給你，朕放心。」
「仙蕊，你太讓朕失望了。」
「不過一個卑賤的宮女。」皇貴妃依舊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哪怕她真的救了太子殿下，可那是她的本分，太醫院那麼多太醫，誰沒為宮裡的主子治過病，給點賞賜就行。」
「皇上表哥為何要這麼抬舉她？」
「臣妾掌管六宮，這是您給的權利，您要封一個宮女為嬪，都是聖旨下了臣妾才知道的，您將臣妾的顏面置於何地？」
「你在質問朕？」原本想給她留幾分顏面的康熙，見她依舊不知悔改，失望透頂。
「朕沒給你留顏面？保成是怎麼生病的你比朕清楚。」
皇貴妃臉一白。
「老祖宗的步搖是怎麼丟失的，又是怎麼跑到書禾屋裡的？」
皇貴妃再也坐不住了，連忙起來跪在地上。
「保成是朕親自冊封的太子，是這大清的儲君，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對他動手的？」
皇貴妃被嚇破了膽，卻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臣妾，臣妾只是為家族考慮。」
「皇上的身上也留著佟佳氏一脈的血，若下一任帝王身上流的也同樣是愛新覺羅和佟佳氏一脈的血……」
康熙一腳踹過去：「朕知道你膽子大，沒想到你膽子居然這麼大。」
「臣妾沒錯。」皇貴妃哭著道：「赫舍里氏已有衰敗之相，鈕鈷祿一族狼子野心。」
「皇上，只有佟佳氏一族跟皇上您才是永遠的盟友，只有佟佳氏一族對皇上您才是無條件忠心的。」
「若臣妾的孩子能成為儲君有什麼不好？有佟佳氏一族支持，有皇上您的支持，這個孩子的地位將會無比的穩固。」
「身為佟佳氏的女兒，臣妾為母族謀劃有什麼不對？」
康熙眼神冰冷，皇貴妃卻不覺得自己錯了，也並不覺得皇上會把她如何。
她比皇上小几歲，從小就仰慕皇上這個表哥。
進宮之後便封貴妃，今年又封為了皇貴妃。
雖不是皇后，但與皇后沒差別。
赫舍里氏不過是當時皇上需要赫舍里氏的娘家勢力，所以才娶了而已。
更何況，那也是因為她當時還小，若她在年長几歲，就沒赫舍里氏什麼事兒了。
所以皇貴妃從來不覺得，將來自己的兒子會比不上赫舍里氏生的太子。
摸了摸一直沒什麼動靜的肚子，她哀求道：「皇上表哥，給臣妾一個孩子吧，我喝了好久的坐胎藥，今夜指定能懷上。」
康熙看著她一副瘋魔的樣子，當天晚上就下令。
晉封小鈕鈷祿氏為貴妃，掌六宮權。
皇貴妃佟佳氏身體抱恙，讓其安心在承乾宮養病。
消息在皇貴妃剛回到承乾宮的時候就已經傳開了。
平白從妃位變成貴妃的鈕鈷祿氏自然高興不已。
其他人則是在想，皇貴妃到底做了什麼，這就被奪了權，還令其在承乾宮養病，這不就是變相禁足了嗎？
身為眾妃之首，若非犯了大錯，皇上絕不會不顧其顏面，如此重罰。
但很快皇上去了咸福宮的消息，就讓一眾嬪妃把皇貴妃為何失寵拋在了腦後。
皇上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進後宮了，這第一次進，居然去的就是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善嬪宮中。
不少人對善嬪更加好奇。
為了明天請安不被這個善嬪奪了風頭，大家都開始挑選第二天要穿的衣裳首飾。
相比他們，書禾是一點不激動，康熙現在體內的藥還沒代謝完，什麼也做不了，過來也只是『治病』而已。
「可滿意了？」康熙任由她在自己背上按。
「又不全是因為我。」書禾才不上他的當。
說是為自己出氣，實際上為誰出氣還不知道呢。
「女人太聰明，不招人喜歡。」
「皇上既然喜歡笨的蠢的，那怎麼不去皇貴妃的宮中？」
康熙失笑：「說說你是怎麼看透的？」
書禾也沒想在他面前裝蠢：「原本覺得那隻步搖，應該是惠嬪安排的，畢竟她生養大阿哥。」
「太子殿下出事兒，她會是最大的獲益者，所以她動機和能力都有。」
「現在看來，不想讓我醫好太子殿下的應該不是她，畢竟以皇上的能耐，不可能沒查清。」
「既然沒動惠嬪，那就證明不是她做的，再結合皇貴妃受了處罰，那支步搖是誰動的手腳就不言而喻了。」
康熙對於她的坦誠很是受用，跟書禾待在一起，讓他感覺很舒服。
雖然這女人小心思多，但又從不怕他看透，從不藏著掖著。
哪怕什麼都不做，光聊天也覺得頗有趣味。
想起表妹為了佟佳氏一族的榮耀，居然都敢對太子下手。
又想起正在幫按著的這女人膽子可比表妹大多了，忍不住問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可會謀奪太子之位？」
「這個也是我能談論的嗎？」
「還有你不敢的事兒。」康熙沒好氣道。
書禾笑了笑，既然康熙都不在意，那她也沒什麼不敢說的：「我這個人比較自私，只想自己過得好，我連孩子都不打算生，更別提謀奪什麼儲君之位了。」
康熙忍不住翻身起來看著她：「你說，不生孩子？」
「沒錯。」她可沒騙康熙，是真的不想生。
「為何？」康熙皺著眉頭，身為一個女子，居然不想生孩子，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
簡直荒謬。
書禾把他按回去，繼續給他按後背：「哪有為什麼，不想生就是不想生，還非要一個理由不成。」
康熙愣了愣，悶聲道：「你可知，哪怕只是一個女兒，也能讓你後半生有個依靠。」
「我會成為自己的依靠，不需要指望別人。」
康熙：「……是因為自由嗎？」
康熙發現接觸的越多，他越看不透這個女人，每當他以為快要把人看清了，卻發現了解的越多，越看不懂。
「皇上說是就是吧。」書禾又加了點精油，繼續按。
康熙對她敷衍的態度很不滿：「什麼叫朕說是就是，總得有原因吧。」
「生孩子對於女子而言，無異於過一次鬼門關，我自己就是學醫的，知道生子對女子傷害有多大，我不想受那個苦。」
「還有就是因為，我接受不了我的孩子是一個很平凡的人。」
「可逼著孩子努力學習，就會讓孩子很痛苦，像太子殿下，小小年紀就明白自己肩上擔著重擔。」
「夜晚奴才們都睡下了，他還在挑燈夜讀，早上奴才們還沒起來，殿下就要去上課。」
「要是我將來有了孩子，我肯定捨不得他這麼辛苦。」
「可不辛苦，那就是一個廢物，每天除了吃喝玩樂啥也不會，臣妾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
康熙：「你這不自相矛盾？」
「是啊，所以乾脆就不生，另外一個就是皇上說的自由了。」
「孩子是牽絆，雖然沒有生養過，但我一直覺得，為人父母，既然把孩子帶來這個世界上，那就要對他的一生負責。」
「除了衣食住這些，還要教他做人，幫他成家立業，我覺得以我的性格，可能做不好這些。」
「哪怕做好了，也會很累，我不想累著自己。」
「所以像現在孑然一身就很好。」
「能好好活著，那就努力活著，哪一天要是活得不好了，一死了之，不會覺得愧對誰。」
說話間，拍了拍康熙：「皇上翻身，咱們按前面。」
老實配合翻到正面，康熙看著對自己上下其手的女人，有心反駁，但內心深處又覺得，這小女人說的還頗有幾分道理。
他也是當了阿瑪的人，時常也在思考，對阿哥們的教導是否過於嚴厲了？
可生為皇室子弟，若不努力，不以身作則，那怎麼長本事，他又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在他們手中？
甚至他又想到了被他變相禁足的表妹。
仙蕊小時候也是個活潑機靈的姑娘，相當愛笑，自從進宮之後，笑容越發的少了。
剛才在乾清宮的時候，他只顧著自己生氣，現在聽完書禾的話，倒是開始反思，若當初他沒有把仙蕊接進宮來，那他們現在依舊是表哥表妹的關係。
是不是就不會生出這許多怨懟？
康熙有些後悔了，是啊，如同仙蕊所說，是朕給了她掌管六宮的權利，卻在封嬪的時候都沒有知會她一聲，讓她成為後宮的笑柄。
倒是他對不住仙蕊。
可轉而又一想，只封她做皇貴妃，多給幾分寵愛，她就敢謀奪太子之位，若是真的對她再好一點。
讓她生出個阿哥來，那是不是會更加壯大她的野心，壯大佟佳氏一族的野心？
越想越亂，看著擾亂了自己思緒，卻無比灑脫的書禾，沒忍住，又在她嘴上啃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