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禾吃完飯剛回去，就見一輛牛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一個瞧著六十多歲的男子從車上跳了下來，大聲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老大的聲音，把醫院裡的太醫都給叫了出來。
書禾見牛車上躺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連忙上去查看。
「我是太醫，什麼情況。」
「生孩子，生了一天了，還沒生下來，人都沒勁兒了。」
「抬到急診。」書禾連忙招呼著趕來的太醫們把女子從牛車上抬了下來。
男子沒跟著進去，反而又上了牛車，趕著老牛要往回走。
翠心見狀，連忙把人叫住：「你娘子還在裡面生孩子呢，你要去哪啊？」
問完，見男人渾身打滿補丁，衣衫襤褸，一把年紀了，看手上的老繭，一看就是窮苦人家。
試探問道：「是不是沒銀子？沒銀子你也不能跑呀。」
「醫院這邊針對窮苦人家是有別的辦法的，過來，按手印畫押，先賒著，以後有了再還。」
男子老實巴交，連連擺手，又給了老牛屁股上一鞭子。
翠心怒了：「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都沒讓你出銀子，怎麼還要跑呢？」
「孩子和你娘子的命，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你好歹等著看看情況呀。」
原本以為條件這麼差，還能把自己的娘子送過來，應該是個有責任的，沒想到，居然是個……渣男？對，就是渣男，師傅就是這麼說的。
翠心自己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雖然也在八旗之內，但家中沒什麼有出息的人，她又是庶出，因此過的比府上的丫鬟都不如。
很是能明白這些底層人民的現狀。
窮苦百姓的命不值錢，女人的命就更是不值錢。
大部分男子在娘子死後，很快就會重新娶一個，才不管她是為了生孩子而死，還是身患疾病而死。
看多了，心中都快沒什麼波瀾了。
可今天看到這個男子，一眼就知道日子過得十分艱苦，卻還是願意大老遠駕著牛車把人給送過來，而不是放任她被產婆折磨而死。
她心下還感動來著，以為是個難得有責任的，卻沒想到居然把女人孩子丟在這個醫院就不管了。
瞧剛才甩老牛的那鞭子，急匆匆的就要走，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逃命呢。
「不，不是。」男子見她不給走，磕磕絆絆地說道，「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
不屬於急診科的太醫們都在旁邊看熱鬧，畢竟整個醫院就這麼一個患者，貴妃娘娘也跟著去了，手術間也擠不進那麼多人，所以大家都留在這裡。
聽到這麼大的八卦，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那……」翠心張了張嘴，一時之間憤怒變為了同情，這一把年紀了，沒想到還出現這樣的事。
換位思考一下，能把這個女人孩子送過來就已經不錯了。
要是換做其他男子，指不定把女人孩子一起給浸豬籠或者打死了。
「那，那她娘家人呢？」翠心忍不住問道。
雖然同情這個男子，可她現在的身份是個太醫，患者還在裡面生孩子，生死不知，她得優先為患者考慮。
「還不知道呢，隔得遠，原本想著等孩子生下來去通知的，哪想到這個一直沒有生下來。」
「那你能不能通知一下他的娘家人？無論怎麼樣，好歹讓他們來這裡一趟。」
其他人也勸道，「是呀，老哥，不管怎麼說，你既然把人送到這來了，那肯定也不希望他們死，對不對，通知一聲吧。」
無論有沒有搶救過來，總歸有娘家人在情況會好很多。
要不然真要是沒搶救過來，屍體該往哪裡放他們都不知道。
「可以。」男子想想：「不過我要先去把她男人給接過來，她娘家離得遠，恐怕要明天才能過去了。」
「她男人？」眾人懵了。
翠心理了半天才瞭然，「合著裡邊躺著的那個不是你媳婦？」
「當然不是了。」男子臉色紅：「我是村長，馬車小，老牛也拉不動那麼多，她男人還在後邊跑呢。」
「我得先去把人給接過來，畢竟這個女人生孩子的事兒，那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啥忙。」
翠心尷尬，連忙放開手：「您快去快去。」
這事鬧的，所有太醫面面相覷。
都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汗顏，還以為裡面的女人紅杏出牆了，鬧了半天，居然是這樣。
「散了散了，都回去，全部湊在這裡，還以為咱們很閒呢。」翠心雖然連個太醫都不是，但人家是書禾的徒弟。
因此對於她的話，大家也沒什麼不滿，只是笑道，「本來就很閒，要不咱們去急診科那邊看看。」
「屋子都關著，什麼也看不到。」
「等等結果唄，走走走。」
尤其是婦產科那邊的女太醫們，一個個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非要過去湊熱鬧，方便第一時間知道結果。
「翠心姑娘，來了人叫一聲，我們馬上過來。」
翠心無語，她也想去來著。
可她在這本來就是給不懂的患者指指路的，要是她都走了，那成什麼樣子。
只能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等待著。
手術室里。
書禾仔細的檢查了一番之後，大大的鬆了口氣。
並沒有出現大出血等危急狀況，要不然現在還真沒有那麼多的血。
這個產婦之所以難產，是因為孩子是臀位。
可能產婆的經驗不夠，沒辦法幫忙調整過來，因此一直生不下來導致力竭了。
書禾讓人把自己的藥箱取來，然後利落地給產婦掛上水，先輸的是葡萄糖，先把能量給足，然後又讓女太醫幫忙調整胎位。
能順產還是儘量順產，哪怕側切也比剖腹來的好。
一番忙碌，在一個時辰後終於是生下了一個女孩。
產婦此時已經醒了，只是狀態不太好。
書禾：「我來縫針，大家看著。」側切的傷口不大，沒一會兒就縫好了。
「生了個啥？」產婦壓著嗓子問道。
「女孩。」
「又是個賠錢貨。」產婦一聽生的是個女兒，眼淚就流出來了。
剛才生的時候都沒哭，現在哭的稀里嘩啦。
考慮到接受程度，書禾這次帶進來的都是女太醫，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給她擦眼淚安慰著：「女孩也挺好的，也是你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