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心中有事之人輾轉反側。
春夏交接之際,雖說不甚炎熱,可輾轉許久,岑霄早已大汗淋漓。
他驀地坐起身來:「來人!取些冰來!」
下人將冰塊取來,岑霄隨意捏起幾塊放進嘴裡。
身子上的火氣倒是降下來了,可心裡的火氣,卻如何也降不下來。
手邊下人面面相覷,有個機靈的,早早便取裴擎房中,將這個將軍府「解語花」叫了過來。
「我的好公子,您這是怎的了?」
裴擎強忍著睡意前來,瞧見岑霄愁眉不展,無奈開口。
「我心中燥熱難安,吃了冰仍然如此。」
岑霄大馬金刀坐在榻上,長眉緊鎖,光是聽著聲音,便能感覺到他心中的怒火。
「我瞧,您這是心病。」
裴擎煞有其事的定睛瞧了兩眼,隨即依靠在床邊,幽幽開口。
「您就要去江州了,心中自然是放不下沈小姐的……」
話還未說完。
砰!
岑霄一拳錘在了榻上,冷冷開口:「你渾說!我有何放不下她!她此前如此對我,說了好些難聽的話,我為何要發放不下她!」
雖說嘴裡怨聲載道,可眼眸中的星點委屈是騙不得人的。
不過是男人礙於面子,不想承認罷了。
裴擎揉了揉惺忪睡眼,蹲在床邊,一陣困意來襲,擾得他頻頻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裴擎只感覺一陣頭痛,再睜開眼睛時,岑霄已然穿戴整齊,站定在自己面前。
「速去梳洗。」
岑霄抿了抿唇,拖著腔調道。
一切收拾好後,東邊已然泛起了魚肚白。
兩匹馬兒在沈府前幽幽停下,可到了門前,岑霄心中卻又有些不願。
下馬後,只站在一旁,佯裝忙碌的整理衣衫,拿腔拿調的模樣,像極了扭捏的小媳婦。
裴擎瞧了一眼,無奈嘆了口氣,只得逕自上前,那張略帶疲憊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麻煩通傳一聲,岑將軍前來拜訪沈大小姐。」
話音落下,家丁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岑霄,眉心微蹙:「我家大小姐?」
「將軍來的不巧,昨日夜裡,我家小姐便已經出城去了,舅老爺家中喜事,小姐前去賀喜了。」
另一個家丁扯出一抹笑容,上前來解釋道。
出京賀喜?
裴擎心中落空,繼而尷尬賠了個笑臉,繼續追問道:「不知,舅老爺是哪位大人啊?」
家丁面面相覷,語氣凝噎。
見狀,裴擎尷尬一笑,連忙將幾塊散碎銀子拿了出來:「孝敬給二位哥哥吃酒的,我家將軍當真是有要緊事要同小姐商議,還請二位哥哥行個方便。」
其中一人還在思索,可另一人卻直接接過銀子來:「咱們舅老爺是江州刺史,小的能幫的就這些了。」
聽到江州,裴擎眸子一亮,連忙道謝便轉身離去。
「你收他們的銀子作甚!還將小姐的行蹤透露出去!」
方才那猶豫的家丁眉心緊蹙,心中一陣後怕。
那接過銀子的家丁卻數了數銀子,撿了幾塊放在了對方手中:「放心,舅老爺在江州,有本事,他們追去江州,即便是到了江州,舅老爺也不見得叫他見小姐呢。」
這話,倒也不假……
瞧見裴擎跑了回來,岑霄眉心緊縮:「如何,沈綰棠不肯見我?」
如今,倒是輪到裴擎來拿出些腔調來。
他眸子一轉,長嘆一聲:「公子,當真是不巧,沈小姐昨日便離開了京城,您怕是見不到了……」
話音落下,岑霄眸子一垂,長睫遮住眼底的落寞。
「不過……」見狀,裴擎挑了挑眉,將尾音拖得長長,「沈小姐去的地方,公子也要去呢。」
方才失落的神情轉瞬即逝,岑霄抬起眼眸,可卻沒急著開心,高高舉起手來,一掌便落在裴擎身上:「混帳,竟也敢逗弄我!」
一巴掌將裴擎打得思緒回籠,悻悻抬起眸子,扯出一抹諂媚的笑容來:「公子,我這不是想著,讓您開心開心嘛……」
岑霄一噎,又高高舉起手來。
裴擎連忙躲閃。
不過現而今,他已然沒有心思與裴擎算帳。
既然沈綰棠已然出城,自己快馬加鞭,說不準還能快一些趕上她。
「回府,收拾行囊,準備赴任。」
岑霄斂眸,眸中盛著日光將陰霾遮蓋。
前晌從沈府回去,後晌兩人便騎馬向城外趕去。
「陛下,岑霄已經出城了。」
手下人來報。
季尋川幽幽合上手中奏摺,漆黑的眸子裡讀不出絲毫情緒。
「派人盯緊他。」冷冷一句話,不怒自威。
從京城一路南下去江州,官道也只有一個,饒是岑霄如何快馬加鞭,這一路上,卻仍然不見沈綰棠的蹤跡。
饒是沿途詢問,皆未瞧見。
眼瞧著便要到江州城外,卻仍然沒有見到。
「你小子是在耍你家公子麼!」
岑霄揪起裴擎的衣領,眼底鋪了一層怒火,汗水順著凸起的青筋流了下來。
裴擎也覺奇怪,連連道:「那沈府家丁是這樣說的呀,為此,我還搭上好些銀子呢。」
話音落下,岑霄無奈轉身,瞧了瞧身後的路。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到了江州,便也是命數使然。
就要到晌午,天氣炎炎,裴擎爬上路旁的樹望了望。
「公子,前面有個攤子,不如我們去吃些東西吧,我瞧著,似是有涼茶呢!」
裴擎一躍而下,高興道。
叫他這麼一說,岑霄也覺得肚子隱隱有些飢餓。
兩人牽著馬匹便向前面走去。
方才登高瞧時,那小攤倒是沒有什麼人,只待兩人一到,路過的行人就要將桌子坐滿。
裴擎動作快,這才占下了一張桌子。
「老闆!兩碗素麵,再來些涼茶!」裴擎瞧了瞧一旁牌子上寫著的東西,高聲呼喊。
彼時,不遠處,一輛馬車幽幽停下。
馬車上下來一主一仆,都是帶著帷帽的小娘子。
「小姐,前面似乎是有攤販在賣吃食,不如我們歇一歇,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女使淺聲開口。
主人家點了點頭,可左瞧右瞧,老闆的桌子已然被坐滿,已然沒了歇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