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我,一邊打工努力存錢,一邊嘗試著做些小本生意。當聽聞新市場即將開業,我便和朋友前往批發市場購進了各類蔬菜,在市場門口擺起攤來。從一開始不敢開口吆喝,到最後即便被拒絕也能微笑回應。在擺攤賣菜的這段經歷中,我逐漸成長起來。村裡的人出街見到此景,滿是詫異和震驚,而我只是禮貌地打個招呼。
我不知道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實現有錢又悠閒的生活,因為毫無資源,唯有依靠自己的雙手奮力打拼。存了些小錢後,我從不求人,深知家人幫不上忙,每次求助都被中途打斷。工作累極時,我會反覆思考自己存在於世的意義,陷入自我懷疑的旋渦之中。
我盡力幫扶家人,哪怕力量微弱,卻總是受到傷害,不知該如何應對。
十八歲時,我和朱柒柒相戀,他是我十歲就相識的男孩,性格古怪,不善溝通,卻極為果斷。我被霸凌,身上被紋了個大大的「錯」字,無奈離開學校。朱柒柒雖與我異地,卻在自己心口紋上我的名字來表達愛意。而我也用工資去把紋身打掉,未能清理乾淨留了很多疤痕,我義無反顧地在原有的紋身疤痕上,紋了顆星。在我未能清理掉手上那個被霸凌的紋身時,遇到一些生命中的過客,無關緊要的一些瞬間接觸的人,打工途中,或客人,或路人,都會高歌一首「錯錯錯都是我錯」。
我本以為能和朱柒柒長相廝守,暢想未來,然而最終還是分開,不知他去向何方。二零一七年,我得知他已結婚生子,兒女雙全。
我在二十一歲那年也步入了婚姻殿堂。在我懷孕時期,雙方父母把婚事定了下來,看了日子,等待良辰吉日出嫁。我所嫁之人並不富裕,但我堅信只要彼此相愛,便能把日子經營得溫馨美好。
我在家中「暫住」等待出嫁日,卻被家裡人無情驅趕,說的言語就是「別回來住丟人現眼」。而那時,我的丈夫在外工作,也回娘家看望我,有時候他也會在家中過一兩夜。我被驅趕那天,我的丈夫和我不知所措,但是最後我們大包小包離開了我的原生家庭。
事情發生後,我的心境是百思不得其解且痛苦的,覺得特別可笑。為什麼要做出傷害至親的事?當時,我的姐姐在事情發生後,我們離開家中已經三天,和我聊天時,從我姐的對話中得知,是有人惡意中傷我的婚事,認為我嫁的人家境普通,地區偏僻。然後讓我體諒著點,別太計較。即便如此,我也無法理解,就因為別人的惡意中傷,做出傷害至親的事,將在家中等待出嫁日的親妹妹驅趕出家門,而不是對惡意中傷者進行批判,我很難釋懷。當一個家庭內部不團結時,不會有任何外人尊重這個家庭。
在我們這個地區,大部分都是奉子成婚,這沒什麼丟人不丟人的,說白了,就是家境普通。後來我是在酒店出嫁的,但是對外我都說是懷孕了不方便從娘家出嫁,路途顛簸,出嫁時我身邊只有伴娘。
婚後生活中因為瑣事引發爭吵,並非因為貧窮,而是對生活的看法大相逕庭。二零一七年冬月我分娩時,被查出患有嚴重的B肝,肝功能各項指標都很嚴重,醫生建議有條件情況下不餵養母乳。最終,我離了婚,因B肝未能獲得孩子撫養權。更多的不是經濟問題,而是積攢已久的封建矛盾。在我生娃第一天,我的婆婆因為我生了個女娃,一邊抱著娃,一邊嘆氣,不合時宜地說了句:「生了個女娃,回村里不得被笑死。」隔壁的產婦姐姐聽後,說了婆婆幾句,而我只安靜無可奈何地笑著。
孕婦奶粉是我用積蓄購買的,不求他人。孩子喝牛奶身體無法吸收,進行各項檢查後換了羊奶。因為不是母乳餵養,所以孩子啼哭時會以為是餓了,沖奶粉進行哺乳,沒喝只是啼哭,哄了哄便睡著了。沖好的奶粉放了三小時,不想再讓孩子喝,特意交代後去了洗手間,突然聽到孩子的哭鬧聲,走近一看,發現婆婆正在強行餵孩子那杯沖好沒喝放了三小時的奶粉,因此大吵一架。我說:「特意交代了不能喝,我上個洗手間就洗奶瓶,醒了我再沖,為什麼要強行餵?」她說我詛咒孩子,罵罵咧咧,最後我氣到不行砸了東西,我丈夫進來問了幾句,我還在和家婆吵架,我丈夫給了我一巴掌。
孕期檢查費用和孕期所需補品費用,都是我在購買。分娩時,查出B肝,婆婆驚惶失色,在她的認知里這是特別嚴重的傳染病,即使醫生說接受治療、按時吃藥能控制穩住病情,她也固執己見。出院後讓我碗筷分開使用,月子中沒有像樣的月子餐,更多的是家常便飯。不過我家公特別疼我,經常在我孕期時給我買各類骨頭熬湯。婆婆看見,還會詢問價格。
三月我便下了地,和往常剛嫁過來一樣,洗衣做飯、下田采割農作物、曬稻穀。用婆婆的話來說,她第一個月就已經開始幹活了。一直在陰陽怪氣,增加我的心理負擔,或者我不去做,我的丈夫就要做更多。
後來在娃需要餵養輔食的階段,婆婆提出每個月要付三百元購買食材,她在家帶娃,娃她爸又去幹活,所以買菜的事婆婆去做。雖然知道不易,但是在我眼裡,這不就是一家人嗎?所有的「幫扶」我都看在眼裡,也許是我對金錢有誤解,又或許是我覺得這樣開口,難以讓我衡量意義何在。
我的家公是個特別明事理的人,很少吭聲,說話有理有據,就是懶得爭辯,因為說再多,婆婆也是固執己見,索性不說。
從孕期開銷到孩子的奶粉費用,皆由我一力承擔。最終的分開,即便我滿心不舍,又能如何?痛苦如潮水般將我的內心吞噬。此後,我索性外出打工,孩子所需的物品我都會購置。
一邊治療B肝,一邊工作掙錢,我身上的錢已所剩無幾,偶爾孩子父親會購置一些物品。我有時特別後悔,可我無法逃避現實,只能滿心懊悔。我後悔自己沒有雄厚的經濟條件,後悔自己沒能力把孩子帶在身邊。孩子爺爺說,我身體不適,帶著孩子多有不便,讓孩子父親和他們一起撫養。雖說這只是寥寥數語的事,但內心的掙扎和懊悔卻數不勝數。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我有足夠的錢財,就能把孩子帶走,住自己的房子,過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拋下孩子,外出打工治病。婆婆說了,沒錢給我治病,那我又能怎樣?家中大權由婆婆掌控,多拿少拿都會被她喋喋不休地數落,不如不要。
然而,依舊如從前那般,我的命運似乎充滿坎坷。無論付出與否,人們總是輕易忘卻我所做之事,甚至惡意栽贓嫁禍、污衊中傷。一直以來,這些惡行充斥於我的生活。後來我終於領悟,原來錢財未入他人之手,即便力所能及地付出,也顯得微不足道。原來人可以肆意污衊、造謠,全盤否認他人的付出,原來人性竟如此醜惡。當我不堪的命運被肆意踐踏、破壞、毀滅時,反而無人問津。
家裡人的封建思想、無情驅趕,還有婚姻的諸多坎坷、身體的各類疾病,令我滿心困惑,難道在這個世界上,當真沒有一處能容身之所嗎?
諸多煩心事讓我日夜顛倒。我想不通為何自己如此努力,卻事事不順,讀書沒學費、被霸凌無人幫、打工結婚生子後仍是孤身一人。無處可去時回娘家,起初家人態度尚可,後來還是將我趕走。無情的言語冷漠的態度讓我的心徹底死亡。
為治療B肝,我做著髒累的苦力活,因健康不達標,不包吃住也無需做健康證。錢不夠就向好友借,二零一九年,二十三歲,我自己手上的積蓄都花光後同朋友借了一萬多。每月用四千多工資先還急需的朋友,其餘買藥,並向其他朋友解釋溝通,所幸他們都理解。
每天工作結束後,除了哭泣就是上班。無處可去,我滿心困惑。在這世上艱難求生,僅靠雙手維持生計,卻不幸患上重度抑鬱,和乳腺增生,每天吃藥、檢查不斷。
即便我已身處這般無助之境,得到的仍是冷嘲熱諷。他們對我的處境冷漠以待,還對我說:「別什麼事都往醫院跑,人都是自救的,錢耐不住。」可我的身心已然出現極大的問題,常常夜不能寐,不吃不喝,胃酸肆意倒流,身軀不時顫抖。時常與自己對話,哭笑無常,快樂似已消逝無蹤。腦海一片空白,白髮悄然生長,秀髮不停脫落,隨手一抓,便是大把的離殤。耳邊仿佛有一群小精靈在嘰嘰喳喳地與我對話。
我逼迫著自己投入工作,竭力遏制胡思亂想。然而,只要稍有空閒的罅隙,我便會淚如雨下。常常難以獲得充足的睡眠,眼球疼得幾近炸裂,卻依舊調好鬧鐘去勞作。
B肝的各項指標也極為嚴重,無法辦理健康證,被迫做著髒活累活,不包吃住。我苦苦依靠自己的雙手掙取醫藥費,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就沒人能幫自己一把。
我處於狼狽、疾病纏身的困境中,整個人瘦弱不堪。親友都不敢直視我,他們詢問我的家裡人是否知曉我生病的消息,家裡人統一回復知道,只是不清楚病情有多嚴重。後來,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到我在和疾病苦苦抗爭,家裡人迫於壓力借給我錢。但那時,我對他們已經產生了嫌隙。隨後,我接到數不清的電話狂轟濫炸,讓我還錢,還讓我做好他們要控告我的準備。我已經身心俱疲,在這持續不斷的電話轟炸和辱罵里,而且他們做出傷害我的事從來都不承認。我從這當中吸取了教訓,開始學會錄音,保留證據。
我問他們,為什麼要控告我?她們說我詆毀了他們,給他們造成了傷害。我說我沒錢還你們,想告就去告。最後在一片謾罵聲中,我們不歡而散。對於這類事情,我已經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