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王佐之才亦不易
過了許久，曹操睜開眼扭頭一瞥，榻邊圍滿了人。
曹操一個激靈坐起身，夏侯惇眼疾手快靠過去，滿懷關切地詢問：
「孟德，你的頭風病許久不犯，此次發作暈厥時間咋還長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
「誒，頭風病事小，樊城之事重要。」
曹操撥開夏侯惇，探出頭去四下張望，他在尋找蔡瑁的身影：「德珪呢？」
夏侯惇扶住曹操，出言解釋曰：「孟德需要靜養，寢殿內人不宜太多，閒雜人等都在外面等候。」
「快讓他進來說話，我要了解荊州具體情況。」
見曹操憂心戰事，夏侯惇立即擺手，對門口侍衛使眼色，示意把蔡瑁請入殿內。
趁蔡瑁進殿的功夫，曹操目光落到荀彧身上，一臉嚴肅詢問：
「文若，大軍的糧草軍需，什麼時候可以準備好？子孝用兵我從不擔心，但今次關羽的表現，著實讓人驚嘆，若不及時支援，恐其不能保也。」
「只管南陽那十萬兵，所需糧草軍需已然足備，但算上許都周邊二三十萬，最起碼還要四五個月時間」
荀彧眉頭緊蹙，捋著長髯直搖頭。
「什麼？」
曹操啪一掌拍在床沿，略帶玩味地追問：「許都周邊一直在屯田不說，中原這幾年並無戰事，遠征烏桓也是用的河北錢糧，為何今次要準備這麼久？」
「明公征烏桓只用了半年，可之前征陶謙、滅呂布、討袁術、定袁紹，中原十幾年來從未卸甲止戈，百姓沒機會休養生息，也就去年攢下些糧食，但.」
荀彧話鋒一轉，跟著解釋曰：「但是現在已經入冬、天氣寒冷，數十萬兵馬的冬衣缺口不小，即便能勉強湊出幾個月口糧，但冬季作戰對糧食消耗大，沒準備好就開戰於軍不利，最好等到明年春天.」
「我」
曹操正蹙眉準備追問，恰巧蔡瑁奉命步入寢殿。
前陣子曹操殺了孔融，算對河南士族們一個敲打，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轉眼又求到這些人的頭上。
曹操是個成熟的政治家，他暫時壓住對荀彧的不悅，揮手將老友招至身邊。
「德珪來得正好，快繼續之前的敘述，我要知道荊州戰場所有細節。」
「唯。」
蔡瑁奉命把守新野水道，所掌握的情報相對片面，他把自己知道的毫無保留，當著殿內群臣娓娓道來。
「不愧是關雲長！」
曹操凝眉沉湎，捋著鬍鬚喃喃道：「子孝用我謀以襄陽為餌，沒想到雲長竟將計就計，也用襄陽為餌把子孝困在樊城，誰能想到他僅憑兩三萬兵馬，竟對十萬大軍完成切割包圍，此皆我之過也.」
上位者一般將錯就錯，為了維護威嚴有錯都不認。
曹操出於對關羽的欣賞，情不自禁作了自我檢討，聽得榻邊群臣面面相覷。
見群臣不說話，曹操又主動對蔡瑁提問：
「子孝出兵有一兩個月了吧？劉備真沒從關中發兵來援？」
「似乎沒有.」
蔡瑁作為水路主將，隔幾天就會派人去曹仁處匯報情況，從未聽說關中有援軍來增援。
「劉備與雲長情同手足，他是故意見死不救呢？還是篤定雲長能擋住？這大耳賊舉止有些奇怪.」
曹操本頷首自言自語，但話到一半便看向荀彧、荀攸等謀臣，後意味深長問道：「諸公等為何一言不發？難道只有奉孝能替我分憂？」
荀攸見曹操話語裡有話，瞟了荀彧一眼拱手正欲開口，曹操的目光最終落在賈詡身上。
「文和常有高見，你來分析一下緣由。」
「唯。」
『摸魚』中的賈詡被點名，連忙搭話對曰：「以在下淺見，劉備去年退四方之敵，又出乎意料拿下漢中之地，或許正乘勝追擊在打涼州，故無力派兵增援荊州」
劉備橫亘關中之後，涼州的消息已很難傳到中原，諸葛亮擔心曹操出兵騷擾，此番更是在各個路口嚴防死守。
許都文武官員對西北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年之前劉備襲得漢中。
「文和之見與我相合。」
曹操故意表揚賈詡，就像在對二荀炫耀一般，隨後扭頭看向荀彧，正色說道：「文若乃王佐高士，應知戰場瞬息萬變，非我急於出征荊州，是劉備在不停坐大；
若等他真拿下涼州之地，就不能集中力量拿荊州，所以你給的時限等不及，最多再給伱兩個月，明年正月大軍必須開拔。」
「兩個月，這也.」
荀彧一臉為難之色，巧婦亦難為無米炊。
曹操清楚籌辦軍需的難度，擔心荀彧躺平撂挑子，於是又輕聲補充曰：
「光靠中原的確有難度，我會讓崔季珪（崔琰），也從冀州籌調糧食與冬衣。」
「糧草、冬衣等物資只是其一，若明年正月大軍一定要開拔，數十萬大軍得征上百萬民夫，明年的春耕必然要耽擱，估計又有無數百姓流離失所，說不定還要激起許多民變.」
荀彧訴苦的時候，曹操又從和顏悅色，切換成冷冷的表情。
「早晚都要徵發民夫，現在只是略略提前而已，另外中原各地年年都有民變，真出了事再解決就行了，曹某人做事從不瞻前顧後，此事就這麼定了；
有勞文若速速準備，幾十萬大軍雖不立刻出發，但子孝在樊城可等不起，我會增派兩路兵前往支援，既要解樊城之圍，又得把劉備從關中逼出來。」
見曹操說得如此鄭重，又承諾河北也要提供軍需，荀彧只能坡下驢同意下來。
交待完最重要的事，曹操捂頭示意眾人離去。
眾人行禮辭別之際，瞥見蔡瑁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曹操遂知他有話不方便當著眾人講，於是示意內侍將其留在寢殿。
少頃，群臣離去。
曹操好奇看向蔡瑁，問道：「我觀德珪神情，似乎有話未盡？」
「嗯」
蔡瑁抱拳一拜，遂將蔣欽賺走襄陽，自己用計擒下呂蒙，並來回許都等情況，小聲向曹操作了匯報。
曹操對襄陽失陷有耳聞，但不知道竟是孫權的大將所為，更驚訝呂蒙身為孫權的大都督，就這麼輕鬆被蔡瑁擒了。
想起之前的周瑜，曹操心說拿他與呂蒙一比，高下立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