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牛老大，你怎麼這麼沒出息！當初我們求爺爺告奶奶讓萬里去景泰書院，現在你說不念就不念了？再過一年萬里就能去考秀才，你現在讓他不念，是不是成心要逼死我！」
牛大嫂的聲音歇斯底里，傳來噼里啪啦的打砸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要是能一直當廚子，每個月能賺個二兩銀子我又何嘗不想供他一直念景泰？但是過了年之後呢？客棧馬上就要關門，咱家是一點存銀都沒有，萬里那邊每月還要交一兩筆墨費，過了年更是還有十兩銀子的束脩，我上哪裡去弄這筆錢？」
溫顏一時間不太好進去打擾，不過記憶里她爹開私塾的時候，束脩都是能給就給，給不了給點肉、菜、糧也是可以，主打就是人人都有學上。
當初爹的私塾人越來越多，許多鎮子上的人也都來這裡念書，最多那年，竟然有一百多個學生。
但是後來爹身體垮了，學生也只能散去別的私塾那。
雖說秀才不容易考，也不至於沒有，尤其這幾年河清海晏，附近也有幾個考上的。幾年前附近的私塾全數被人合併，一起開在鎮子上，起名為景泰書院。
即便如此，去念的人絡繹不絕，原身之前一直都覺得女兒不用上學，從未了解到這地方學費竟然如此昂貴。
要知道，尋常百姓一年也就是賺個十幾兩銀子，還是確保全年都有活乾的情況下。
真黑啊。
溫顏見裡面聲音停息了，敲了門。原本她禮貌上是明天再來比較合適，不過溫顏此行目的或許可以解他們的燃眉之急，因此還是敲了門。
牛老大推開門，見是溫顏，扯出一個笑來，「溫大妹子怎麼來了？」
溫顏開門見山道：「能否進一步說話？」
牛老大朝裡面看了一眼，牛大嫂瞪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都腫成核桃大了，還怎麼見人！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要不明日……」
「牛大哥，剛剛你們說的話我都已經聽見了。或許我能解決你們的難處。」
話音剛落，牛大嫂也顧不上其他，一把子先開門，聲音還帶著哭過之後的沙啞：「真的？」
溫顏頷首，三人一起進去，牛大嫂貼心的奉上茶水，殷切地看著她。
「牛大嫂，還記得我前兩天說的嗎？我說我可以把客棧盤下來。」
牛大嫂點點頭，「你現在是決定了嗎？是不是我男人幫你周轉，等年後你就借錢給我們？」
「不是。」溫顏笑了笑，眉眼在燭火底下熠熠生輝，帶著積極向上的生命力，「我盤下客棧，還是由牛大哥當廚子，如何？」
「真的嗎？」牛大嫂幾乎要尖叫出聲，她一直下意識地認為，溫顏做飯這麼好吃，就算是要租下客棧，也應該是她自己掌勺，沒想到竟然不是！
在她的目光中溫顏緩緩點頭，「牛大哥的手藝我嘗過，其實中規中矩沒什麼出色的地方，但是只要在製作過程中稍微調整，味道就能好吃一倍！」
牛老大也眼睛發亮，「我一定努力！」
見兩個人都躍躍欲試，溫顏笑道：「先別急，八字還沒一撇呢。首先還得請牛大哥跟我和客棧老闆說一聲，我們可以商議時間碰面詳細聊一下。」
「這個沒問題，我明日就去說。」
「好，那就有勞了。」
溫顏此行目的已經結束，就要離開。
牛大嫂一直送她回去，「你們家的襖子，翠花也快要完成了，明日就能送過去了。」
「好，多謝翠花妹妹了。」
送到溫家門口，牛大嫂眼眶濕潤，「妹子，其實一直以來我因為你被婆家趕出門，表面上不說什麼，實際上還是不願意與你深交，只是想賺你個做衣服的錢罷了。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對我們這麼好……」
眼見牛大嫂又要泣不成聲，溫顏連忙安慰：「沒事，我都沒放在心上。」
牛大嫂抓住她的手，擲地有聲道：「妹子，以後你有什麼事情找我就直說，我彭小薇絕不推脫！」
溫顏淺笑應是。
送走牛大嫂，身後的門打開了，萬冬菱探出個腦袋，「娘，吃飯了。」
「來了。」
萬冬菱在門口全都聽到了，她是最能見證溫顏變化的人，萬夏青那個呆子就知道比誰拳頭大，都沒發現娘親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當初在萬家，對她們尖酸刻薄的女人似乎不見了，現在面前的這個，條理清晰且十分有謀略，一步一步將她們的生活變好。
現在竟然連人心都能收買。
或許不是現在，早在之前就開始了。
「娘！你煮的排骨好好次！」這是萬萱。
「娘，為什麼我做的餅子老是沒你做的好吃！？」這是萬夏青。
就連痴傻的弟弟，也會趴在門上看著她，雖然不說話，眼神也在渴望她的回來。
萬冬菱心中不免也泛起波瀾，但是一想到當初她險些被賣到青樓那種地方，漣漪的心頓時化為平靜。絕對不要原諒她，不管她怎麼變化。
對大女兒的心思全然不知，溫顏在飯桌上和父親說了自己決定要開客棧，他當然是同意的。
反倒是清淮，他猶豫著說：「女子經商，十分不易。」
「但是什麼是容易的？」溫顏喝了口排骨湯，身體都暖和起來，繼續說，「難道在家相夫教子就是容易的？如此容易，我還是被趕出家門了？」
清淮啞口無言。
的確，這世間沒有什麼是真正容易的事情。他出生便是天潢貴胄，衣食無憂，卻也不得不從懂事起就開始學武。
好不容易在戰場上有點威望，卻被曾經最親近的兄弟背叛，差點不治而亡。
清淮不得不對溫顏再次高看一眼，身在鄉野卻有如此眼界，日後絕非凡物。
原本有些意志消沉的心迅速燃起，他的傷其實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也是時候起程回去了。
清淮眼神狠戾，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將背叛自己的人盡數清點，殺之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