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1154. 舉報者
雷蘭亭比老白預想的痛快的多,只見他麻利兒地取出早就備好的融資財務顧問協議模板,刷刷兩筆填好數字,又簽上大名,這才交給老白。
老白快速過了遍內容,沒發現有什麼么蛾子,大筆一揮也簽了字,把兩份協議中的一份推還給雷蘭亭:「還用給你蓋個章麼?」
「不用,有簽字就夠了。」雷蘭亭迭好協議,小心收入牛仔服內兜後,指著老白身後道:「從你身後那門穿過去就是餐廳,左數靠窗第三個就是你要見的人。」
老白聽出他話里的其他意思,眉毛一挑:「怎麼?你這個中間人不需要出席麼?你這錢未免也太好掙了。」
雷蘭亭咧嘴苦笑道:「白總,我也想過去幫你多美言幾句,但不是誰都有上桌的機會,人家指明只見你。不過你放心,我是要掙居間費的,(談的)中間有什麼需要我的儘管(給我)打電話,我來協調,但現在我勸你還是快點兒過去,林總的耐心估計差不多了,哦對了,他不是一般的有錢,但有錢人的脾氣都不好,所以你要想從他手裡拿錢就得收著點兒你那脾氣。你不是心心念念要融筆大的麼?你不是要擺脫老湯他們對你的限制麼?你不是想攢喝葡萄酒的大戶團麼?錢,就在那邊兒。」雷蘭亭沖餐廳方向使了個眼色。
老白聽到這兒看都沒再看雷蘭亭一眼,收好自己那份協議,轉身大步朝餐廳走去。
「祝你好運。」雷蘭亭在他身後喊道,臉上掛著古怪又狡黠的壞笑。
從冷氣十足的咖啡廳走到室外,雷蘭亭就覺濕熱憋悶之氣從四面八方湧來,壓得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他忍著呼吸上的不快迅速朝百米外王府井步行街外沿的麥當勞小跑去,等他步入麥當勞的用餐大廳,冷氣再次籠罩住他的全身。
大廳里黑壓壓地坐滿了人,吃東西的和乘涼的各占一半,大呼小叫的人聲吵得他腦瓜子嗡嗡的,再加上人多,他根本找不到自己要見的人。他抽空先和員工要了把簡易塑料扇,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掏出手機撥打號碼。
手機很快接通,裡面傳來一片嘈雜和一個女子的聲音:「你到哪兒了?還要多久?」
「我在門口,」雷蘭亭說道,「你在哪兒?」
對方並沒回答他的問題,這時他看見靠窗地方一個頭戴太陽帽的人忽然一把摘掉帽子,一頭秀髮從帽子裡滾落在肩,對方肩部一轉,他看到一副遮住半邊臉的誇張大墨鏡。
雷蘭亭知道這就是他要見的人,緊走兩步湊了過去。
「徐銅鷹徐總好,久仰大名,我是雷蘭亭。」還隔著幾個遊客,雷蘭亭就把手送了上去,「早就想見您,可一直沒機會,今天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我不喜歡遲到的人,」女人似乎根本沒聽到他的示好,重新把臉轉向窗外,望著窗外摩肩接踵的各地遊客說道,「尤其是第一次見面就遲到的。」
「抱歉,徐總,按說咱們第一次見我確實不該遲到,但我這邊確實有事,但我這事不僅你會感興趣,湯總他們肯定也會。」雷蘭亭欲擒故縱道,「老白正在融資。」
女人沉默著,似乎對他這個消息並不吃驚。
「投資方是我介紹的,」雷蘭亭的陳述帶著股炫耀味兒,「不過對方既不是人民幣(基金),也不是美元(基金),就是個手上有倆錢兒的山西煤老闆,想學著人家玩投資,他們這會兒就在旁邊北京飯店的餐廳里聊呢。」
徐銅鷹沒再說話,伸手把旁邊座位上自己的坤包拎起來放到面前窗台上,明顯在給雷蘭亭騰座,然後把她面前兩杯飲料中的一杯推了過來。
注意到對方態度忽然友好起來,雷蘭亭心下竊喜,一邊說著「謝謝徐總」一邊一屁股坐到對方身邊,抄起冷飲猛灌了一大口。
「有話直說,我一會兒還有事。」徐銅鷹悠然轉著腕子上的坤表。
「既然徐總忙,那我就直說了,」雷蘭亭扭頭吐了口剛湧上來的涼氣嗝,「我想麻煩徐總幫我引薦下湯總和季總。」
「雷蘭亭,你連樂白的小股東都不是,也不在公司員工期權池裡,見湯總他們幹什麼?」
「舉報老白。」雷蘭亭說話時面不改色心不跳,宛如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舉報?」徐銅鷹右眼皮一跳,「什麼罪名?」
「瀆職,嗯,還有財務侵占。」
徐銅鷹心裡「咯噔」一下,雷蘭亭的說法著實出乎她的意料,她摘下墨鏡,直勾勾地盯著雷蘭亭,字斟句酌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
「當然知道,徐總,我不是個喜歡胡說八道的人,」雷蘭亭重新嘬上吸管兒,輕聲道,「我手裡有證據。」
徐銅鷹沉默地盯了他一分鐘,重新戴上墨鏡:「如果你手上的證據屬實,湯總可能會因你說的問題去告老白,不管最後老白會不會因為這些下台,內部調查或外部調查無可避免,到時浪費了時間,耽誤了業務,所有投資人股東的錢可能也會打了水漂,所以你是想把樂白搞垮麼?」徐銅鷹說最後一句時語氣有些嚴厲,聲音也高亢起來。
「當然不,樂白也有我的心血,我怎麼可能會看著它倒掉?」雷蘭亭叼著吸管笑眯眯地解釋道,「雖然湯總和季總當初投樂白時把我的股份從員工期權池裡抹了個乾淨,但我從來都不介意,真的,毫不介意。」
「如果我不知道你的真實目的,我是不可能介紹你見湯總的。」
「讓老白下台,同時為了維持樂白業務的正常發展,我希望得到湯總和季總的支持,當然也包括徐總你。」
「你認識老白多久了?」徐銅鷹忽然換了話題,「你倆合作多久了?」
「從樂白還沒創立就開始了,他當初創立樂白還是受到我的鼓勵的,」雷蘭亭信口胡謅道,「我了解他的所有底細,還有很多你們當初投資盡調時沒告訴你們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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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穿過一條走廊進入餐廳,很容易就找到雷蘭亭說的人。
「林總是吧?您好,我是白宙宇,您叫我老白就行,抱歉遲到了,對不起,我向您道歉。」老白站在餐桌前語氣誠懇地說道。
對方頂著靑鬚鬚的寸頭,八字眉下歪架著副墨鏡,一臉橫肉擠在巴掌大的小國字臉上讓人看不出實際年齡。上身豎條紋藍襯衫,下身黑色背帶褲,肚子上圓滾滾的肉在兩根孱弱的背帶褲繩中間流淌,老白聽人說過,通常男人系不上皮帶就會選擇背帶褲。襯衣領口處隱約可見小拇指粗細的金項鍊,左腕戴著鋥光瓦亮的江詩丹頓,右腕戴著金鐲,兩手三個明晃晃的大金戒指和一個翠玉扳指。老白常年跟各類奢侈品打交道,拿眼一打就知對方全身上下的行頭就得大幾十萬,對方是不是真有錢他不知道,但肯定是個要面子的主兒。
被稱為「林總」的男人用手指著擺在老白面前的一整瓶未拆封的53度白酒:「我不管你什麼背景,也不在乎你公司什麼數據,你要想跟我聊就先把酒喝了,喝不了就滾蛋。」
「好,林總,我遲到認罰,」老白抓過一旁的空酒杯擺在餐盤旁,順手抄起白酒,正要解除酒封,林總糾正道:「還用杯子,是男人麼?用瓶(喝)。」
老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用瓶怎麼知道喝了多少?難道對方要我……吹一瓶?雖然之前融資時他也零星陪投資人喝過幾頓大酒,但他還沒碰到過投資人一口不喝只灌他的。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雷蘭亭給坑了:這孫子故意害自己遲到,又編瞎話說什麼對方指明只見他,其實是為了逃避喝酒。
見老白停下手裡的動作,林總露出輕蔑的笑,伸出食指,鄙夷地向下虛空戳了戳,又不耐煩地揮了下手,示意老白趕緊放下酒從自己眼前消失。
老白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的沉默持續了幾十秒,既沒轉身離開,也沒放下酒瓶。
林總表情難看、毫不避諱地罵了句髒話,北方方言都不難懂,老白聽得清楚,姓林的罵自己是個慫蛋。
這聲罵並沒激怒老白敏感的神經,反倒讓他想起姓湯的和姓季的兩個投資人股東打壓時的嘴臉,想起那些限制他發揮的各種條條框框,想起上半年非典橫行時的憋屈,以及下半年拼了好久仍完不成的業績。
他緩緩擰開瓶蓋兒,慢慢放到桌上,朝著林總舉起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