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賞賜,就是後宮的風向標。
嘉妃娘娘鬼節產子為皇上所厭棄,連同新生的八阿哥永璇,也只得了個美石次玉的名字。
這段時間嘉妃想盡了辦法復寵,都收效甚微,走投無路才給母族傳信。
玉氏那邊對於已經生下兩個健康皇子的嘉妃,自然予取予求,當即便派駐京的使臣給皇帝進貢,奉上請安摺子。
問題是皇上性子彆扭,屬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雖是為了玉氏和大清的關係,給嘉妃送了賞賜,卻是拿玉氏進貢的東西,原封不動送過去的。
這樣的做法,皇后能明白,嫻妃靠著對皇上的了解也能看明白,但金玉妍乃是玉氏女,又沒被教導過太多前朝之事,自然看不懂,還以為復寵有望。
進忠作為送賞之人,本來可以提點一二,畢竟還不到摁死嘉妃的時候,只要銀子到位,甚至多說兩句也無妨。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他送賞的時候打罵魏嬿婉。
「奴才給嘉妃娘娘請安~」
進忠嗓音洪亮,說著最恭敬的話,身子卻一動不動。
腰封左右各繫著一個四穗的蘇繡荷包,獨屬於御前總管行走六宮的金牌就掛在左邊,擋住了半個荷包,右邊繫著一塊春帶彩的翡翠雙魚佩,是今早進獻印章有功,皇上新賞給他的。
臂彎處搭著一把拂塵,朱氂為之,長二尺,結於木柄,柄長二尺一寸二分,圍一寸五分七釐,通髤以金,上飾鏤金龍首二寸五分,銜小金環以綴拂,下飾鏤金龍尾三寸三分,末屬金環,垂朱緌。
朱氂便是氂牛的長毛,只有雪域草原上最珍貴的天祝白氂牛,才能用來製作這種拂塵,也是皇上賞的。
進忠拿到手後,直接交給造辦處,在那長毛之中添了十根極細的銀鏈條。
平時拿在手裡不顯如何,可若是抽在人身上,能疼的人跪地求饒,還不會在身上留半分傷痕。
皇上好顏色,無論是人還是物,但凡顏色俏些,都能多得幾分好處。
進忠深知這一點,自打重活一世,便找了擅長調理的太醫仔細看過,吃了幾貼方子,也用了塗臉擦手的好東西。
如今單看皮相,遠甩李玉和進保幾條街,所以皇上尤愛帶他四處行走,更是賞賜不斷。
哪怕只是副總管,靠著皇上的恩寵,和他層出不窮的手段,進忠的威望始終壓過李玉一頭。
若是這樣便也罷了,關鍵是進忠公公做人做事都極有分寸。
他不投靠任何嬪妃,也不接過分的賞賜,只忠心皇上一人,想要什麼就換著法的跟皇上討賞。
再安排些小太監,故意將這消息傳到皇上耳朵里,待皇上派人調查一番,發現進忠是真的不與後宮牽連。
一時間,聖恩浩蕩,榮耀至極。
進忠的廡房裡堆滿了賞賜,得單開個屋子當庫房才行。
有些事情進忠捂的嚴實,但這種揚名的事情,該讓後宮主位們知道,還是得換著法的告訴她們。
嘉妃就是最早收到消息的那一批,眼下被進忠撞破凌虐宮女之事,頓時心神大亂。
魏嬿婉這才明白,原來嘉妃不是不懂宮規,而是仗著外族身份,故意裝作不懂,肆意欺負自己的。
貞淑踢了魏嬿婉一腳,試圖讓她趕緊退下去。
可魏嬿婉從來不是個省油的燈,上次拒絕進忠之後,她不是沒後悔過,尤其在甩了凌雲徹之後,那種漂泊無可依的恐懼,迫使她想儘快找個靠山。
起身的時候,便故作柔弱的往進忠那邊摔。
進忠一把接住她,是既慶幸她沒真摔著,又怒斥自己犯賤,這麼卑劣的手段也會上當,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但餘光瞥見她手臂的傷痕,到底還是狠不下心腸來。
只是,替她說話那是不可能的,決不能叫嘉妃知道自己喜歡她,拿捏住他的軟肋。
進忠的沉默震耳欲聾。
嘉妃慶幸沒叫她算計成,她卻如墜冰窖。
不知何時起,進忠成了她唯一看得見,摸得著,最有可能抓住的希望。
可進忠愣是沒給她這個機會。
「嘉妃娘娘,皇上賜您北琴一把,寧邊絲綢三匹,高麗參一匣,五味子一斛,夜關門一斛,今晚擺駕啟祥宮,領旨謝恩吧。」
嘉妃趕忙行禮謝恩,也顧不得是給一個太監行跪拜大禮了。
貞淑掏出最大的紅封,裡面裝的全是金瓜子。
進忠顛了顛,才不情不願的接下,但想探聽皇上的消息,那是絕對不行的。
嘉妃見他干拿賞錢不辦事,心裡對進忠十分不滿,奈何御前的人得罪不起,只能忍一時之氣,想著以後再把這面子找回來。
當晚,皇上被進忠幾句話影響的興致不高,心裡始終惦記著玉氏使臣消息太過靈通一時。
什麼外戚做大,不臣之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皇上腦子裡瘋狂打轉,比嘉妃的轉圈舞還激烈。
任由嘉妃使出渾身解數,依舊只叫了一次水。
進忠和進保值夜,上半夜進保守,進忠出去吃了個小灶。
等回來時,還給進保帶了兩個雞腿,叫進保別餓著肚子睡。
值過大夜的太監都知道,前半夜雖要備水伺候,稍微辛苦了些,但換班後能睡兩個時辰呢。
可後半夜風寒天冷,最容易變天,還不能打瞌睡,萬一錯過了叫起的時辰,耽誤皇上去上早朝,那可是掉腦袋的罪過。
進保接了他的這份心照不宣的照顧,仍跟鋸嘴的葫蘆似的。
進忠知道,自己最近風頭太盛,讓李玉和進保有所忌憚。
尤其是李玉,向來偏心嫻妃那邊,跟進忠這樣不偏不倚的放在一起,高下立現。
皇上心裡自有一桿秤,現在的信任,都是基於對嫻妃的感情基礎之上。
所以進忠不著急,就坐等那高樓起,笑看那高樓塌。
「進忠公公,晚上冷,喝碗薑湯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