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昏禮

  大婚前一晚，進忠徹夜未眠，手裡拎了壺酒回屋，想跟過去的自己告別，卻發現一口都喝不下去。

  枯坐了半夜，才反應過味兒，原來那些曾經的苦難，一直在他心裡，從未因為眼前的舒適而抹去。

  進忠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發現根源還是在那些人傷害過自己的人身上，不弄死他們，這口惡氣就永遠憋著出不去。

  想通這些，第二天早上出門，容光煥發的樣子，叫好些人看了羨慕又嫉妒。

  進忠總共收了六個徒弟，其中只有小圓子是記名的，正式磕頭敬過茶，別看小圓子只在廡房伺候，不往御前去，那是因為進忠對這孩子放心，將來有什麼打算都準備帶上小圓子一份。

  小圓子一開始還不明白，也想往御前湊合，爭取出人頭地。

  後來有一回，碰上同鄉多聊了幾句，才知道每個大太監身邊都有這樣一個心腹徒弟，收來是為了養老的。

  通常不到四十歲就能出宮，不用常年下跪磕頭，也不用干太重的活，拜的師傅條件好的話，往後高門大宅壽終正寢，條件差點的捐銀子去太監廟安度晚年，反正這輩子是差不了。

  就算師傅半路出事了也不怕，按宮裡的規矩，師傅死後，體己銀子都是徒弟的，拿著銀子出宮去，或是重新找個師傅都不耽誤。

  所以即便小圓子品級最低，只是藍袍小太監，可腰上掛著進忠的對牌，走到哪都讓人高看一眼。

  御膳房的人看見小圓子，寧肯把嬪位娘娘點的菜往後推，都不敢怠慢呢。

  今天小圓子穿的跟個紅包套似的，魏嬿婉那邊有瀾翠陪著，也打扮的十分喜慶。

  大清的婚禮都是晚上辦，所以也叫昏禮，但是沒人真的從晚上開始準備，都是要起大早的。

  進忠是新郎，喜服相較新娘的沒那麼繁瑣，可被徒弟們塞進浴桶搓澡這事，還是有些羞恥。

  御前的太監，平時已經很講究沐浴薰香了，進忠更是箇中翹楚。

  今日更盛，光搓澡就要用到毛巾、絲瓜瓤、豬毛刷。

  先泡淘米水，再搓澡，然後清水沖乾淨，再打澡豆洗第二遍。

  進忠就坐在浴盆里，徒弟們給他修指甲，刮鬍子，掏耳朵，篦頭髮，剃頭，抹蛤蜊油，打痱子粉，伺候的很到位，但就是有種被擺弄的感覺。

  再一想，平時皇上也是這樣光溜溜的被太監擺弄，又覺得這樣挺好的，畢竟有人伺候就是比沒有強。

  「你們幾個，一會兒去找小圓子領上等紅封。」

  幾個徒弟連忙道謝，漂亮話不要命的往外冒。

  進忠的上等紅封裡頭裝的可是金瓜子，摸著輕，賊值錢。

  雖說在進忠手底下幹活總是提心弔膽，但架不住進忠給的多啊，所有御前太監，就屬進忠出手最大方。

  大清的婚儀想往體面了辦還是挺複雜的，什麼時辰擺什麼佛，什麼時辰吃什麼吉祥寓意的東西，出門先跨那隻腳，胸前紅花的綢子用多寬多長，窗花剪什圖案全都有講究。

  這是進忠兩輩子以來唯一的婚事，自然要做到盡善盡美，不怕花錢，而且有秦立幫襯著，內務府也不敢坑他的銀子。

  一直折騰到黃昏時分，眼看著太陽要落山，才撂下客人去接新娘子。

  新娘出門子講究腳不沾地，進忠就為這個能顯擺他的雄風，特地抱著魏嬿婉一路走回去的，要不然應該是讓喜娘背著。

  席面已經上全了，秦立一個徒弟拎著裝筷子的食盒不撒手，那意思是沒拜完天地誰也不許動筷子。

  但是酒已經上了，進忠抱著新娘回來的時候，已經有貪杯的紅著個臉起鬨了。

  別說，這麼一鬧騰，還真有新婚鬧洞房的氛圍。

  不像王欽那時候，蓮心的哭聲差點尷尬死在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