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這也是他們的財產哪,怎麼能留給伴丘上不明來歷的人物?
一時之間,趕豬的、拽羊的,熱熱鬧鬧。尤其倉促之間要抓雞特不容易,賀靈川就瞧見好幾家院子裡,大人小孩攆著母雞滿場飛奔,到處是雞毛亂飄,犬隻吠叫,竟然給這麼恐怖的時刻增加了一絲滑稽。
賀靈川即道:「把羅燮找來,有任務給他。」
羅燮既是玄晶礦山的副衛長,應該對礦洞很熟悉。
但是話音剛未落,劉長老就咦了一聲。
「怎麼?」
「老羅頭回來了。」劉長老指著剛從側邊進村的一個人影,「穿藍布衫,腦殼禿亮那個就是。」
膨奇的飼養員來了?
衆人低頭一看,果然有個乾瘦的老頭兒從村後快步進來,一路上有村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是目不斜視點點頭,腳下不停。
羅燮也迎了上去:「爺爺,你怎麼來了?阿響呢?」
弟弟還小,祖父放他一個人在家嗎?
賀靈川心頭一動,指著這對祖孫道:「能不能讓我聽見他們對話?」
村裡太吵鬧,距離又遠,而且老頭子說話本來就中氣不足,他最多聽見隨風而來的隻言片語。
劉長老點頭,做了個手勢,這兩人的對話就驀然在賀靈川等人耳邊響起,堪稱高清無雜音!
「託人照顧了。」這是羅老頭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的低啞,「村裡太亂了,你幫我搞幾十個雞崽來,我要把膨奇引走,不能讓它留在附近。」
敵人的結界一直在蔓延,很快會包住虞村,不能讓膨奇在這裡露頭。
「是。」羅燮也知道祖父的任務重要,趕緊回頭叫手下收集雞崽。這時候人人忙著搬家,不少院子裡都有零星雞崽亂跑。
護衛隊挨家挨戶收集,主人家已經顧不上了,擺擺手就讓他們自己抓。
這邊羅燮不放心,又問祖父:「伴丘這個結界馬上會籠罩虞村,我先派人把阿弟接走。您把阿響寄在誰家了?」
弟弟才六歲,屋子又孤零零地立在村外,沒有鄰居,爺爺要外出辦事,那肯定把弟弟寄在別人家裡了。可問題是,現在村裡村外所有人都要逃難,誰還能仔細照看他弟弟?
還是帶在身邊最安全。
剛好一對村民夫婦奔過來,羅老頭側身給他們讓路,然後才道:「哦,還是老地方。」
「劉嬸家裡?」羅燮自己工作繁忙,羅老頭也要經常外出,小孩子經常託給鄰村的劉嬸管帶。
「對。」羅老頭看向村子裡的一片亂哄哄,岔開了話題,「已經安置妥當,你不用擔心。你在撤走村裡人?」
「是。」羅燮皺了皺眉,爺爺給出個疑問句,語氣卻沒有平時豐富。
羅老頭平時又哄孫子又哄膨奇,經常要笑眯眯地夾著嗓子說話,長年練出的語調抑揚頓挫,面對大孫子也會不經意流露。
「您要把膨奇帶到哪裡去?」
「風神廟。」羅老頭道,「玄晶不能留給天魔。」
賀靈川聽得心頭一動,和董銳互視一眼。
虞村人只瞧見燈塔,都不知道顛倒海內確切發生了什麼事,這也是銀珠島居民普遍的疑問。可是羅老頭一來,就準確叫出了「天魔」的稱號。是幻宗告訴他了?
果然羅燮也是一怔:「天魔?那是外來入侵的敵人嗎?」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銀珠島居民的唯一天敵是夜叉。
羅老頭含糊應了一聲,從嗓子眼裡咳一口濃痰,吐到地上。
大概羅燮也好奇,一邊招呼兩戶村民快走,一邊問他:「上仙可說過,那是什麼東西?比夜叉如何?」
「很厲害,比夜叉厲害,能和仙人打成平手。」
羅老頭的聲音沒那麼平鋪直敘了,但羅燮聽著更怪,因爲自從他被幻宗收入門下,爺爺對風神和仙宗更加虔誠,每日三次焚香禮敬,言必稱「仙尊」、「仙聖」,現在怎會平呼「仙人」?
可他看祖父,眉眼沒變,身上常穿的藍布衣還是那一件,洗到發白還打補丁。
眼下形勢危急,山坡上的劉長老不耐煩看他們祖孫聊天,正要施展神通傳音給羅燮,卻被賀靈川擡手阻止。
「長老且慢,先看著。」
劉長老見識過他的能力,也就捺住性子,但不時去看伴丘上的燈塔。
這燈塔長得好快,再這麼下去,要覆蓋掉礦區了。
好在護衛隊也挺能幹,到底是湊齊了二十六七個活生生的小雞崽,裝在兩個小竹筐裡送過來,交給羅老頭。
「爺爺,你要在哪裡叫出膨奇?」
召喚膨奇,讓它把礦石全送去風神廟,這事兒就辦完了。
羅老頭張了張嘴,聲音卻慢半拍:「我隨便找個地方,它不喜歡熱鬧和生人。」
膨奇確實是很孤僻的妖怪,羅燮即道:「我陪您去。」
他能感受到四周殺機暗伏,這時候哪能放心祖父一個人走夜路?
羅老頭一指村裡:「你不管他們了?」
「有人管。他們只去侗村,近得很。」
羅老頭嗯了一聲:「行,走吧。」
賀靈川看到這裡,目光微動,忽然問邊上的幻宗弟子:「你們誰與羅燮相識?」
即有一名弟子蒲碌站了出來:「他是我兒子好友,時常來我家玩耍。」
「你再帶兩人,現在就去找他。」賀靈川對他們低語兩句,三人點了點頭,快速跳下山坡。
賀靈川又點幾人,去附近暗處做好接應。
那廂羅燮交代好手下看護村民上路,自己就去接羅老頭手裡裝雞崽的籮筐:「我幫您拿著。」
「不用。」羅老頭避開他的手,「我還沒老到那個份兒上。」
說完,他扭頭進了山林,林子裡暗漆漆地,只有樹頂漏下幾縷月光。
羅燮趕緊跟了過去。
羅老頭側首看他一眼:「快走。」
時間耽誤太久了,儘快遠離人羣,尋個幽僻之所。
羅燮正要趕到前頭給他開路,不意叢林簌簌一響,有身影閃現。
他吃了一驚,手按刀把:「誰!」
前方出現三人,爲首的站到月光底下,是熟悉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