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秩序】的迴響（下）
「誰？是誰？出來！」雅羅斯拉夫迷茫地看著從「宇殿岸口」到「最後實驗室」最深處的這段依舊漆黑的空間，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呼喊道。
這位克魯斯德聯邦的不忠軍官似是在要求，但在萊特聽來，更像是一種祈求。
畢竟，原本他預想的是吟誦《聖言》篇章後，所有的星辰會隱匿，一切的黑暗會被電池點亮的隱匿於各處的探照燈所驅散。
可實際上，除了幾隻在伊凡二十二世時期研製的，用於守衛皇宮以及供女性貴族陪伴娛樂的機械犬類「努伊物」以外，就只剩下了這句依舊在迴蕩著滋滋不清聲響的空靈警告。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雅羅斯拉夫的呼喊似乎起到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效果，一根由光線構成的克魯斯德雙頭鷹權杖赫然出現在了所有人的正前方。
「這是……什麼？」萊特望著似是近在咫尺的權杖，伸手觸摸，卻並未抓到任何東西，這根線條構成的權杖似是在極遠處，卻用眼睛看來就像在面前似的。
「闖入之人……」剛才那股嚴肅而又空靈的聲響，像是加上了七八個擴音器，再從十幾個音箱中傳出一般，讓人感覺到耳膜幾乎要被震碎，全身似乎都在跟隨著聲音而震動。
「吾已明了，非『神性』者，誤入械域，即得泯滅，群星之耀，迷惘之光，消亡之軀……」
那聲音越發沉悶、巨大，很快就被突如其來的轟隆聲所掩蓋。
萊特拼命涌動著體內的紅色魔源力，才勉強沒讓自己的耳膜受傷，依舊保持著站立的姿態，可他身後的異能者們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他們紛紛瞪大了雙眼，眼球幾乎從眼眶中掉出，緊盯著眼前逐漸散發出湛藍及白灼光輝的雙頭鷹權杖，或是嘴角滲出鮮艷的血液，或是嘴巴翕動，似要發出驚恐的哀號。
很快，一股白色的顆粒狀巨浪從雙頭鷹權杖處向僅剩的人群擴散，狂風像是從宇宙深處吹襲而來般泛起一股股腐爛魚蝦的腥臭。
四五十根光柱在雙頭鷹權杖的指揮下依次降臨在了每一個人的頭頂，像是審判一般，打向那群異能者的同時，也將他們的思維與肉體一同毫無痛苦地帶離了這個世界。
「消失了……嗎？他們……消失了？」雅羅斯拉夫回頭望去，口中卻只剩下了無助地呢喃。
當恐懼大幅超過人類的認知或是承受能力時，人類並不會大吵大鬧，更不會悲天憫地，反倒是如雅羅斯拉夫一般呆滯地站在原地，親眼看著他親手帶進來的克魯斯德聯邦的精銳【戰士】，毫無徵兆地變成了一攤細碎的光點。
萊特上前兩步，走到一個消失的聯邦異能者所在的位置，伸手試圖觸摸或是捕捉那些飄忽的光點，可他發現，剛才雙頭鷹權杖發出的力量似乎是將他們徹底變成了能量體。
他伸手試圖觸碰這些光點，可他們像是飄忽的蒲公英般迅速四散逃開，進而隨著細微的氣流飄落在地，與漆黑的地面融為了一體。
「這群人的確消失了，雅羅斯拉夫長官，他們消失得連一點蹤跡都沒有留下，沒有破碎的軀體，沒有噴濺的血液。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留下一絲哀號，就被湮滅了。就好像，從來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一樣。」萊特似是在回答雅羅斯拉夫剛才的呢喃之問，但語氣更像是一種對他過度自信的嘲諷。
如此重要的「紅幻遺蹟」，如此關鍵的「最後實驗室」內儲存著如此關鍵的「主控天罰之火」，要是伊凡二十二世沒有留下足夠強力的後手用於防禦的話，那麼他一開始就不應該設置足夠毀滅克魯斯德，甚至是整個世界的「天罰之火」。
其實，如果他真的想要讓「主控天罰之火」爆炸的話，他完全可以不用踏入「紅幻遺蹟」半步，只需要在「風牆」和其他隱蔽的出入口設置守備人員阻止他人進入即可。
這些各地的精英失落者和聯邦委員會的直屬【戰士】，只要親眼看到「主控天罰之火」爆炸，看到「寰宇能量演變台」開啟後引入太陽能量帶來的災難，就會立即失去對瓦西里的忠誠，進而歸他控制。
而他的「樂園」計劃，他所幻想的「伊愛里舍拉之園」所需的聯邦技術和太空飛行器儲備，只需要在「主控天罰之火」被成功啟動後，從最大的入口進入遺蹟直接帶走即可。
可現在，他不僅沒有能夠通過密碼啟動或是摧毀「主控天罰之火」，「仿宇宙空間」也沒有消失，這些令人感到神秘莫測，具有哲學和神秘學意味的密碼只是喚醒了「天罰之火」的最後一個守衛。
咚！
雅羅斯拉夫感到呼吸急促，雙腿酸軟，竟一不留神跪倒在了雙頭鷹權杖的面前。
現在，與他一同進入「紅幻遺蹟」的，有可能為他所用的精銳聯邦【戰士】已經幾乎全部死去了，而且被這裡的「殤」和「古舊之力」抹去了存在。
現在，他又是孤獨的一個人了，就像這些年來一個人居住於聯邦委員會戰略團下屬住宿區的值班室一樣，一個人孤獨地與過往的榮耀和野心為伍了。
不，或許，在新的現實里，他一直就是一個人，一個人接受了瓦西里·伏利加諾夫的任命，一個人孤身前往瓦西里斯克任職行政長官，然後獨自前往「紅幻遺蹟」尋找「普拉米尼」與「迴響者」。
聯邦從未向溫特諾斯河這塊毫無價值的冰天雪地內派遣過一兵一卒，雅羅斯拉夫懷中的筆記本上，從來就沒有任何有關聯邦派遣異能者「協助」他「冒險」的信息。
「造物主！偉大的……造物主！卑鄙的……造物主！你可以通過任何手段來愚弄人類，也可以通過任何手段讓一切生靈成為你的信徒。其實，人類在你的眼中不過是小丑對吧，你從未派遣神明庇佑過克魯斯德的人類，也沒有阻止無盡冰洋外的古舊神明將祂們的力量擴散至遠方。」雅羅斯拉夫開始呼喚造物主，似是在無助地哀號，似是在向神明抱怨：
「普拉米尼會逝去，迴響者會離開，而人類，就連一點虛幻的樂園都沒有機會得到嗎？人類，就註定不能擁有『幸福』嗎？」
「非『神性』者，不得踏入此地，人類，沒有資格與『造物』為伍。窺視造物者，精神消弭；觸及造物者，肉體崩亡。」嚴肅、空靈的聲音再度通過雙頭鷹權杖出現在兩人面前。
很快，萊特發現，他身後那扇能出入此地的機械之門正在如剛才那群聯邦士兵般逐漸消失，變成無數細碎的能量體光點。
而且，雙頭鷹權杖所散發的光芒由蔚藍變成了純正的潔白，並不斷發出嘈雜的令人感到崩潰的宇宙誕生之初的聲音。
那根巨大的雙頭鷹權杖就像是一團橡皮泥般，被兩隻無形的屬於造物主的雙手不斷揉搓、拉伸、重塑。
赤色、金色的光輝攜帶著充滿硫黃氣味的火星四散飛濺，熾熱的雷電穿梭於這片相對不算寬敞卻顯得沒有盡頭的「仿宇宙空間」之中，剛才飄散至空中的能量體紛紛變成了漆黑的光點存在，如驟雨般傾瀉而下。
雙頭鷹權杖附近的空間在不斷扭曲、重構，它那碩大的軀體就像是一件被克魯斯德婦女不斷揉團、搓洗、擰巴的衣服般，滲出最後一點充斥著機油味道的「黑色血液」。
很快，「宇殿岸口」便短暫失去了它的功能，一道藍色光線構成的網格鋪滿了萊特與雅羅斯拉夫面前的空間下方，形成了一塊極具未來科幻風格及虛擬感的地面。
而剛才那隻雙頭鷹權杖，此刻已然完全消失，變成了一隻高達25米的人形機械。
抬頭看去，萊特發現，這隻人形機械與他在《蘇格拉通史》中閱讀到的克魯斯德單兵作戰機械的概念圖如出一轍，只是更為高大。
而且，人形機械的額頭上佩戴著一隻三五米寬的「太陽花」徽章，它的後背披著一件上下飄動的由金屬構成的披風，它軀體的表面覆蓋著黑金之風的合金，胸口處存在一隻似乎是用於計量所剩電能的散發著藍色光芒的圓形指示燈。
除此之外，它並沒有展現出任何武器，只是保持著與人類相同的赤手空拳姿態，站立在兩人的面前，俯瞰著他們。
「這是……什麼？」雅羅斯拉夫勉強從地面爬起，極目仰視，用發自靈魂的扭曲語調問道。
「它是伊凡二十二世為自己打造的單兵作戰機械，名為『伊凡之械』，從屬於序位魔物序列的『MB-1954』。這是它的第二形態，只要第一形態獲取的能量足夠多，它就會展露出機械巨人的形態。」一個略顯沙啞，但明顯帶著青澀的聲音從萊特和雅羅斯拉夫側面出現。
似乎是接連出乎意料的震驚讓雅羅斯拉夫不知所措，他並沒有敢於側頭尋找聲音來源，而是用略顯呆滯的語氣問道：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這個？」
「雅羅斯拉夫長官，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即便這處『紅幻遺蹟』能夠抹去存在、修改現實和記憶，但至少，我們在卡諾斯克時候的遭遇是沒有道理被抹去的。我叫達克·蒂里斯，現任颶風5序階的戰略團直屬『寰宇能量演變台尋覓特殊小組』副隊長。要問我為什麼知道這個？」達克略微停頓了幾秒，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
「當然是從喬伊格勒的舊帝國實驗室的資料中得到的。雅羅斯拉夫長官，您的確很聰明，您成功欺騙了你的瓦西里長官，成功從資料中檢索出了你所需要的信息。可是，契丹里斯人說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您並不知道伊凡二十二世在這裡設置了『伊凡之械』，您更不知道，它的雙頭鷹權杖，也就是第一形態會將不具備神性之人作為祭品獻給造物主與虛空。剛才降臨在那群異能者頭頂的光輝名為『斷裂之線』，它並不屬於魔法，而是科學。」
「科……科學？」雅羅斯拉夫驚訝道。
「是的，它只是讓人類身體內全部的分子斷裂，變成脫離於實體的更為細小的粒子存在。這些粒子構成了細胞，細胞構成了器官，器官構成了軀體。人類的精神，脫離了軀體便無法存在。」達克講解道：
「而最為細小的粒子被『斷裂之線』盡數切割後，就只能變成無數接近虛幻的能量粒子，消散於自然之中了。這種近似神明的降維打擊之力，是伊凡二十二世守衛他『主控天罰之火』的最後武器，也是他篩選真正能繼承他意志的【秩序者】的最後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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