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的話語異常的沉重,仿佛他的身體和精神都早已融入了蘇格拉邊緣角落的這個漆黑地方。
由於蘇格拉護衛隊檢查地下水道的任務是直接下達給海博和德兩人的,機械戰車的駕駛員黑髮小伙子並沒有一同進入的資格。
所以,他將海博兩人扔在用鋼筋搭建的巨大洞穴入口後,向德這個護衛隊小隊長鞠躬致意後,駕駛機械戰車頭也不回地駛離了這裡。
現在,就剩下海博和德兩人,還有周圍逐漸昏暗下來的漆黑領域。
「前面只能步行了,萊特。你剛從外區調進來,有些事情我必須給你交代清楚。」德微微抬頭,用他那在昏暗中也能看出些許端倪的碧藍色眼睛死死地盯著海博,像一位漆黑領域的守護者般對海博說道。
「不知道外區怎麼規定的,不過在蘇格拉想要活下去,首要的就是要遵守規則。而遵守規則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維護秩序。」
「秩序?」海博疑惑道。
信息,這是個重要的信息。廢土上的每一個城市和聯邦應該都有自己的規則,秩序應該就是蘇格拉這座城市的規則了吧。
得到這點信息是至關重要的,我可不想在無意識間因為觸犯了某個規則而失去生命。
「對,秩序。人類能在這座廢墟上生存的首要就是秩序。當然了,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我是土生土長的蘇格拉人,父親又是蘇格拉軍隊的高級將領之一,所以我能接受到更多的教育。要知道,普通人在這個廢土世界生存都是個問題,更不用說教育了。」德說道,得意和高傲的情感不自覺地從他的話語中流出。
果然是個富家子弟嗎?還是說沒有什麼能力的x二代?要是和他執行任務的話,我是不是又得穿越一次?
海博內心吐槽道,但表面上還得頻頻點頭,對眼前這個護衛隊小隊長表示尊敬。
「我是不是有點跑題了?」德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還調皮地撓了撓頭。
你也知道你跑題了啊?海博心裡繼續吐槽,不過話到了嘴邊就像被七八層沙土過濾過的污水一般,變得平平無奇。
「啊,沒有沒有。你剛才說秩序,對,我也同意。在廢土中秩序是很重要的。」海博附和道。
「你知道就好。在這裡,尤其是蘇格拉的地下是最講秩序的地方。這麼說吧,如果你因為遵守規則和秩序而導致任務失敗,蘇格拉的軍事所統領下的處置所也不能把你怎麼樣,最多是輕微的懲罰。而你一旦觸犯秩序的話,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後果。」德說著,用不屬於他年齡的冷酷和陰寒眼神盯了海博幾秒。
緊跟著,他從整潔的銀白色護衛隊長褲頂端掏出了隨身佩戴的「冰雨」牌手槍,拿在海博面前晃了晃。
在海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之後,兩人開始沿著昏暗的布滿污垢的金屬管道的通往蘇格拉地下隧道徒步前進。
漆黑的環境夾雜著灰塵獨特的氣息,讓海博感受到一股被凝聚到極致的壓抑感。
隨著向隧道深處的不斷邁進,那股灰塵的嗆鼻感開始混合起食物和動物身體腐爛的酸臭味道,開始肆意侵蝕著他的嗅覺和味蕾。
這裡昏暗、漆黑,除了牆壁上每隔固定距離懸掛著的昏暗煤油燈之外,並沒有任何光源能夠照射進這裡。
原本整個聖城蘇格拉就籠罩在一片時而漆黑、時而又有些光線透入的穹頂之下,而蘇格拉城市邊緣通往地下的隧道,則是一點太陽光線都沒有機會見到。
走向通往地下的狹長隧道中,海博竟然有種身處幾天前詭異夢境中的感覺。
夢中的場景也是如此昏暗,也是漆黑夾雜著腐臭的氣息。
昨夜夢中的那個蒼老的聲音,似乎又在他的耳邊迴蕩。
「地下!」「地下!」
……
「到了!」德的聲音將海博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片昏暗潮濕空間中難得燈火通明的蘇格拉地下A區大廳。
海博向四周張望,這裡的陳設布置和城市邊緣有些細微的差別,但就從環境而言,只是比外面多了幾盞煤氣燈而已。
但正中心位置懸掛著的雕刻著雙頭鷹的蘇格拉城市紋章卻在宣誓著這裡的主權。
大廳的正前方是一段人為修建的通道,與外部他們剛才走過的相比,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與人類「精雕細琢」之間的區別。
「您好,證件!」
正在海博思考者試圖收集更多屬於這裡的信息之時,一位身材魁梧壯碩,帶著棕色面罩,年齡從聲音上來看估摸著有30多歲的男人擋住了他們。
他叫希特,是蘇格拉地下門禁的檢查者,雖然名義上同屬於蘇格拉護衛隊的管轄,但真正領導他們的卻是蘇格拉委員會。
那個掌管蘇格拉城市全部事務的最高機構。
此時的希特全身包裹著特製材料的機械盔甲,甚至連特製的銀灰色眼鏡都準確佩戴。
因為常年生活工作在這裡,他們必須要做好對無心人「病毒」和「神明非凡力量」的絕對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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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給你。」德熟練地從口袋中掏出了殘留著油墨氣味的蘇格拉城市居民證,以及蘇格拉護衛隊成員證。
「哦,給……給你。」海博在銀色制服的幾個上衣口袋中翻找了許久,才找到那張他最開始見到的證件。
這原來叫蘇格拉居民證啊,難怪上面寫了發布的時間、證件所有者的姓名,還有證件所在的地點。如果自己想要徹底成為萊特不露餡的話,恐怕這些小細節的信息也不能忽略,至少在日常的為人處世中他不能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居民證沒問題,成員證呢?」希特用渾厚的嗓音問道,眼神開始變得銳利起來。
「我……」海博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
萊特只留下了這個啊,要是他能多留下一點指引,哪怕殘留的記憶碎片沒那麼朦朧混沌,我都可以在應對任務時更加遊刃有餘,不顯得尷尬,可惜了。
看到了海博窘迫地半低著頭,德反而陪著笑臉向希特解釋道:
「他是剛從外區調過來的,現在證件還在辦理。這次的任務比較緊急,現在那邊人手就只有我們倆了。希特老哥,你也聽說了吧,蘇格拉委員會這次特別重視地下水道的安全問題,要是兩個月後血夜儀式不能照常進行的話,你應該知道那幫『吃肉的』人會多麼憤怒。」
在聽聞「血夜儀式」四個字後,希特雙眼透露出的信息瞬間由嚴厲變成了理解和恐懼的交織。
「哦,是啊。」希特頷首著發出聲音,向旁邊挪動兩步,讓開了道路。
雖然隔著厚厚的棕色面罩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從他近乎下意識地回答中,海博能夠清楚地知曉他的情緒變化。
果然,在「血夜儀式」這句話說完後,海博和德的通行竟然變得暢通無阻。守護在門禁邊的其他檢查者竟然都沒有再繼續檢查他們的身份。
後續的進入竟然是出奇的順利。
在乘坐上正式通往蘇格拉地下的簡陋電梯之後,德的神情總算是緩和了許多。蘇格拉城市建造的電梯自然沒有多少質量問題,不過裡面並沒有多少燈火,而整體外部的架構像是一個囚禁猛獸的籠子,生怕他們掙脫了衝出來咬人似的。
檢查處門禁通往蘇格拉地下A區大廳的垂直距離有二十多米,換句話說,如此緩慢的下降速度下,海博和德還要被「困」在這個囚籠般狹小的地方至少二十分鐘。
「萊特,萊特?」凝重得只能聽到機械「轟轟」運轉聲音的氣氛下,德突然出聲道。
「啊?怎麼了?」海博從短暫的因思索造成的恍惚中回過神來,趕忙應答道。
這會兒可不能露餡了,越是在容易讓人迷失的黑暗中,自己越得保持自己絕對的清醒!
「聽說你剛剛參加了外區的任務回來,應該很艱難吧,好像你們一個小隊就你一個人活了下來。」德隨口閒聊道,試圖緩和壓抑的氣氛。
任務?他對任務有了解嗎?喬治、沃德,還有德都在反覆說到萊特的任務,究竟他參與了什麼任務?是外區的任務導致了他死亡嗎?還是說在任務中發現了什麼不該觸碰的非凡之物?最後選擇了自殺?
海博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他試圖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儘可能多地分析些什麼。
「你,聽說過紅色魔源力嗎?」德突然沉下聲音問道。
在狹窄地緩慢下降的電梯中,德的聲音仿佛是從深海中生長的猛獸魔物一般,幽深暗淡,而更值得他注意的則是「紅色魔源力」。
紅色魔源力?紅色魔源力!那是萊特在便簽上沒寫完的話。似乎他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記錄下了這段失望的話語,似乎這是在他精神崩潰,用「狂熊牌」手槍自殺之前留給這個世界的唯一訊息。
不過正好,被海博這個穿越者取代身體並閱讀到。
一切的起點都在萊特這句帶著神秘和絕望的吶喊之上。
「我們都會陷入黑暗,無人會被救贖。除了,紅色魔源力。」
「紅色魔源力?你知道紅色魔源力?」海博莫名抓狂地問道。
那是萊特臨死前的吶喊,他需要德為他提供這一至關重要的信息。
可惜,德只是偏頭撇了眼海博慌張的可笑模樣,壞笑了兩聲,接著悠然道:
「我不知道,就是想緩解一下緊張氣氛。這個詞我也不知道從哪聽說的,也許是夢中也說不定。哈哈。倒是你,這麼關心這個?」
「哦,沒有,我也是隨便問問。」海博趕忙解釋道,他有些後悔在情緒的驅使下做出了讓人感覺奇怪的事情。
當持續的失重感感和周圍牆壁的運動不再繼續時,囚籠般的電梯總算是發出了一陣沉悶地咣當聲。
在原地活動了幾下有些僵直的身體之後,德熟練地拉開了電梯小門,進入了同樣昏暗,但顯得十分寬闊的大空間之內。
「這是蘇格拉地下A區,算是半個污染區,差不多有上面兩個街道這麼大。
我們的任務就是檢查40個水道其中的26-27號。
這裡的水道一部分是經過處理進入蘇格拉城市的工業用水中,一部分是居民用水。所以它們不能有任何被感染的痕跡。否則我們要及時向上面匯報。
剛才同你也說了,『血夜儀式』兩個月後就會展開,如果順利的話暗夜之主和光明女神的力量會淨化整個城市,包括我們飲用的水源。
有了這些力量,我們又可以得到四十年的,大體上無憂無慮生活的時間了。哦,對了萊特,」德拿起「冰雨」牌手槍,背過身體對海博說道:
「前面檢查其他水道的人都已經來了,我們是最後一個。我們需要先穿過24和25號水道才能過去,走吧,或許還能碰到前面來的人,問他們要些需要的裝備呢。」
跟隨者德的腳步和行動方式,海博也將腰間別著的「狂熊」牌手槍掏出,用戴著戰術手套的雙手死死捏住,跟了上去。
但奇怪的是,向著前方昏暗的大廳深處每走一步,海博的鼻腔都能感受到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和惡臭氣息,而且腦海中那股被某種神秘力量侵襲擾亂的感受也逐漸在增強。
仿佛前方有某種生活在漆黑地下的遠古生物正在張著血盆大口,正在等待著失落的人類誤入他們的領域。
終於,在那個熟悉的西陸通用語數字「25」出現在海博和德頭頂泛著褐色鐵鏽的斑駁管道上時,那種腐爛和血腥味也被發展到了極致。
扭曲的身體、被污染的血液,還有微微跳動,但已經泛著通紅灼燒色和飛濺高溫液體的金屬胸膛浮現在面前之時,德的內心一沉:
「無心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