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最後的方向（中）
「哦，這樣啊，那庫卡秘書有向你們交代什麼嗎？畢竟，這裡屬於聯邦委員會直管，所做的安排並不會和我通氣。」雅羅斯拉夫輕微抱怨道。
羅斯很明顯地聽出了雅羅斯拉夫的畫外音，他走上前兩步，微笑著回答道：
「庫卡並沒有向我們交代額外的事情，總指揮長官。他對我們交代的和對您說的一樣，要求我們繼續運行您面前的這台『銀宇吸納者』裝置，以吸收最後的10%的來自宇宙間的『暗能量』。
「等到晚上月光升起後，我們便可以啟動另外一台放置於這處場地最中心的『月能吸納者』，捕捉月光散發的『H3元素』，將這兩者混合起來運行『儀式』，如此，就能見到能量們所指引的『演變台』具體方位了。」
雅羅斯拉夫抬頭，這才顧得上仔細觀察兩位從未見過面的科學家的樣貌。
伊戈爾的身材略微比在場的士兵寬大一些，遍布褶皺與傷痕的臉部下方，是一塊還算完整的，長著中部帝國人的「彎刀胡」，但過於雜亂，像是很久沒有修剪。
但更為怪異的是他的上半部分臉，如果沿著眉心向下劃出一道對稱軸的話，左邊的一半顯得飽經滄桑，像是長期被風沙與雨雪侵蝕，顯露出不正常的紅潤，而右半部分臉像是被火焰灼燒過一般大片大片地顯露出黃褐色的像是爛蘋果般的褶皺。
而且他的右邊那顆眼球，早已不復人類的模樣了，有的只是一隻透明的，像是渾濁玻璃般的眼白，以及周圍幾根還在無意識地胡亂蠕動的「眼睫毛」。
深吸了口氣，雅羅斯拉夫轉而看向一旁的羅斯，這位「小兄弟」就顯得正常了許多，大約十五六歲的清純模樣，臉上雖然有著不少戰鬥的痕跡，比如細小的傷痕，以及嘴角一處子彈貫穿留下的疤痕等等，但總體十分白嫩，似乎是經常使用魔源力來保養。
他的體型不算瘦弱，在同齡人中算得上強壯了，只是比起伊戈爾來說要矮一頭，可是，即便和伊戈爾一樣穿著科學家必備的白大褂，可也難以掩蓋他右手的兩根手指已被機械替換的事實。
「等等，『銀宇吸納者』……還有『月能吸納者』，庫卡秘書不是說用這裡移栽的『銀宇幻木』來吸收這些能量的嗎？為什麼要用到這些……古怪的儀器？」雅羅斯拉夫眺望著場地中心孤零零的「月能吸納者」，疑惑道。
「是這樣的，總指揮長官，這兩台儀器，就是用『銀宇幻木』的末端枝幹為主材料製作的，您可能不了解，『銀宇幻木』雖說與普通的植物具有相似的屬性，也需要施肥、澆灌和除害等等，但它的木材具備金屬的特質。」伊戈爾回答道：
「我們經過研究分析得出，它的密度要比黃金略高，硬度比鋼鐵合金要強，而且由它製作的電路具有比銀還要優秀的導電性。最重要的是，『銀宇幻木』比起一般的金屬和特製的魔法儀器來說，具有更強的『暗能量』儲備能力。
「換句話說，如果將其製作為專用於儲備『暗能量』的電池的話，巴掌大小的一塊，便能滿足一座小型城市半年的能源所需。而且，由其製作的『月能吸納者』，還能儲存『H3元素』長達24小時，要知道，所謂的序位魔物們，最厲害的也不過能儲存24分鐘而已。」
「這麼說，用契丹里斯人的話來說，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雅羅斯拉夫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道。
「當然，總指揮長官。」羅斯附和道：
「雖說我們向聯邦委員會匯報的是這項『儀式』的成功概率不高，但按照目前對設備和天氣情況等等外界因素的判斷來分析，今晚能夠找到『天樞演變台』的概率，應該已經超過了90%。總指揮長官，距離實驗正式開始還有10個小時，我想請您派遣軍隊部署在『實驗場』周圍，以保證材料運輸的通暢和不被失落者們再次潛入破壞。」
「當然，這都是我應該為聯邦委員會所做的，為了勝利，為了人類文明的復興，我什麼都做得出來。」雅羅斯拉夫頷首，聲音很輕、很低，但如鋼鐵般堅硬、有力地說道。
「感謝您，總指揮長官，我們也會極力配合您的，瓦西里長官答應過我，只要『演變台』計劃成功，我就能去東邊的遠東三區尋找我的女兒了。」伊戈爾勉強露出了一個飽含期待的微笑道：
「瓦西里長官告訴我，他接到了在遠東中區駐紮的邊境軍團的一份報告，裡面說在北烏哈塔城到霍普托夫的鐵路線附近見到過和她長相十分接近的人。當地的行政長官已經派人去尋找了，只是那裡有很多舊烏、哈、塔三族的遊牧部落後代組成的獨立武裝，他們在立場上更親近於失落者，所以得等西部的戰爭取得成功，才能一舉招降或是殲滅他們，把我的女兒尋回。」
「呃……這個你放心，凡是聯邦委員會答應過的事情，是絕對不會食言的，而且，這還是瓦西里長官親自告知你的，那更不可能言而無信了，我為聯邦服務了這麼多年，雖然聯邦這些人有蟲豸、有小丑，還有貪婪的拜金者，但他們往往對誓言和承諾更加看重。」雅羅斯拉夫安慰並承諾道，生怕這位聯邦目前最為重量級的科學家因為女兒的問題干擾了實驗「儀式」的正常進行。
不過，雅羅斯拉夫的擔憂顯然是多餘的，伊戈爾只是搖了搖頭輕微嘆了口氣，便向這位總指長官投來了一個堅定的，如無法撼動的千年磐石般的笑容，說道：
「我並沒有質疑瓦西里長官與聯邦委員會的意思，我對未來充滿著信心，畢竟，曾經冤枉我的『風礦』受到了正主的降罰，我在聯邦委員會的食物供給和官方庇護下才苟延殘喘至今。
「用契丹里斯人的諺語來說，就是『若您給予我鮮美的桃子作為禮物，我便要贈送你甘甜的李子作為報答』。您知道的，雅羅斯拉夫長官，這場漫漫的長夜，對於人類來說太久、太久了。可它並不應該這麼久的。」
「我贊同。」雅羅斯拉夫感同身受，脫口而出道。
「五百年的時光足夠漫長了，它代表著我的老家中部帝國的兩個王朝，巴列奧托和康斯坦丁尼耶兩個王朝從興盛走向徹底滅亡。最開始的兩百年，是【秩序】由統一走向混亂的時代，人們為了生存，只能將所有人當作敵人，在殘忍的掠奪、殺戮與強迫下不得已而存活著。那個年代，但凡內心存留一絲同情與善良，便會成為他人口中的食物。」伊戈爾感慨道：
「而中間的兩百年則是【秩序】逐步穩定與重建的過程，由於前一百年的混亂過於強烈，導致人類的力量至此已過度弱小。艾溫特萊成為了無人區，中部帝國只有幾個據點苟延殘喘，蒸汽紀元時最為強盛的海權國家普托亞分崩離析、各自為戰。
「只有契丹里斯人從始至終維持了【秩序】和人類最後的體面，擁有連片的半壁江山。可如果契丹里斯人關閉國境、獨自發展的話，他們的文化又決定了他們無法踏出自己的核心領土半步，更不會為了人類文明的復興而大動干戈。只有日涅人和我們克魯斯德人，才是人類火種最後的持有者。
「可總指揮長官，日涅人已經失敗了，只剩下我們克魯斯德人了，一旦我們的『重啟紀元』最終沒有到來的話，這一場屬於人類的輪迴，又將慢慢歸於沉寂了。等下一次生命的火苗從無盡的冰河世紀中再度燃起之時，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如人類般具備『智慧』、『神性』與『創造力』的種族出現了。」
伊戈爾說著，趁著羅斯走下金屬樓梯，前往「月能吸納者」處做最後的儀器檢修和「儀式」準備的間隙，向前幾步，湊到了雅羅斯拉夫的耳邊，低聲道：
「總指揮長官，我知道您的心裡一直保留著一份正義。我想請求您一件事情，一旦『演變台』的計劃帶來了災難，請第一時間向瓦西里長官諫言去關閉它，然後帶領軍隊前往北卡洛夫專區、舊南區和舊亞霜區的交界處清繳『奧德賽之矛』的高層。如果那時，瓦西里長官的精神已經被『演變台』所操控的話，請給予他最後的體面。」
「不會那麼糟糕的。」雅羅斯拉夫露出尷尬的微笑，拍著伊戈爾的肩膀道：
「我信任聯邦委員會，我也相信他們有充足的失敗預案。我現在也老了，已經有一半的靈魂存放在正主那裡了，我只希望這次戰役成功後，能帶著索菲亞安享幾天和平的時光。
「哈——，站了這麼久，我的體力似乎消耗了太多了，我也困了，得去旁邊的座椅上小睡一會兒了，等到距離『儀式』開始還有三十分鐘的時候，再叫我起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