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奕匡作祟
聽到《震旦銀行》在京城的分行遇到了麻煩，這不僅讓滕毓藻心中一緊。
甚至楊士驤、楊士琦、周學熙、寧星普、黃楚九這些人也都有些吃驚，他們也是今天頭一次聽說這件事。
《震旦銀行》掌握著直隸的經濟命脈，直隸的所有經濟運作。
《震旦銀行》不僅是用源源不斷的大筆銀子支持大量的官辦企業開工，如今還擔負著給如雨後春筍般開始出現的大批私人企業以低息貸款的擔子。
由於直隸對於私人企業的稅收極低，有大批外省私人業主來直隸辦廠經商，這些私人業主中，絕大多數都沒有多少資金，而企業經營是要有貸款支持的。
而吸引他們來直隸辦廠經營的，不僅是直隸稅收很低，很重要一點，就是可以得到《震旦銀行》的低息貸款。
這讓這些小企業主，免除了在外省經營要承受高利率貸款的煩惱。
甚至因為有《震旦銀行》的低息貸款，將整個直隸的大小錢莊、票號的貸款利率都壓了下來，甚至外資銀行也都紛紛跟隨《震旦銀行》降低貸款利率。
《震旦銀行》責任重大，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雖然，現在席立功每季度都會給滕毓藻上報一份《震旦銀行》的運營報表，滕毓藻對於銀行的經營情況和計劃基本都掌握，可臨時出現的銀行經營問題，小的自然要席立功自己解決，沒必要打擾滕毓藻。
只有較為重大的一些的問題，才向滕毓藻通報情況。
今天席立功會前沒說，只是在此時突然說出這件事，想必這件事還在他能解決範圍之內，並不是太大的事情，這讓滕毓藻稍稍放下心來。
可畢竟是《震旦銀行》有麻煩，銀行的事情再小，滕毓藻也不敢掉以輕心，還是向席立功問道。
「裕成，出了什麼麻煩？」
席立功有些無奈地說，「大帥，你應該知道，奕匡聯絡京城的一幫王公大臣們，還聯絡了在上海的盛宣懷，仿照《通商銀行》的模式，在京師成立了一家《京城商業銀行》，他們還從《正金津行》聘請了一位顧問這件事情吧。」
席立功所說的奕匡聯絡王公大臣們，在京師成立《京城商業銀行》的事情，滕毓藻是知道的，他還知道，戶部已經批准了這家新成立的銀行鑄造銀元。
京城發生的事情，滕毓藻都會及時得到李耀庭的報告，據李耀庭說，這家《京城商業銀行》很可能還有日本正津行的大比例參股。
正金津行，就是此時在天津的日本正金銀行的分行。
日本橫濱正金銀行，是日本一家老牌銀行，二十年前，日本人為了解決與歐美國家的貿易外匯平衡，日本在進出口貿易重地橫濱成立橫濱正金銀行，成為日本明治維新後唯一的外匯專業銀行。
橫濱正金銀行雖然為民營性質，但日本對其進行特殊優惠和保護和掌控。
此時，它已經在青島，漢口，上海，天津等地設立了分行。
只是對於這件事，滕毓藻並沒有引起重視，他認為這應該是奕匡為了和他別苗頭，甚至還因為奕匡應該是看上鑄幣帶來的可觀收益了。
至於有日本人參與，滕毓藻也沒認為有多大危害，如果它能投入一些資金，對於國內的經濟只有好處，並沒有太大壞處。
滕毓藻之所以沒有引起重視，還因為奕匡主持辦理的這家商業銀行，是仿照《通商銀行》的模式。
《通商銀行》的組織管理及章則制度，完全仿照英商滙豐銀行的模式擬定，借重洋人，徵用客卿，施行洋大班制度。
業務主要以錢莊為主，同時以上海總行為中心，並先後在各大城市設立分行。
由於它的業務主要以錢莊為主，所以它雖然是國內最早的銀行，可影響並不是很大。直到幾個月前，它才和在國內的那些外資銀行一樣，開始跟隨《震旦銀行》施行存款付息制度。
雖然此時所有外資銀行都在實行大班制，對於大班制這種已經有些僵化的管理模式的銀行，滕毓藻都並不看好，自然對奕匡主持的這家銀行重視不起來。
滕毓藻點點頭，「裕成，你接著說。」
席立功接著說道，「他們從英國進口了兩台鑄幣機鑄造銀元，三天前已經開始鑄造銀元並發行。」
席立功說著，一邊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向滕毓藻，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枚亮晶晶的銀元遞給滕毓藻。
「大帥，這就是奕匡他們鑄造的銀元。」
穿越以來，滕毓藻這個穿越人士，已經有了收藏銀元的癖好。
滕毓藻現在收藏的各種銀元有上百種之多，可對於他的對頭奕匡所主持辦理的銀行鑄造的銀元，滕毓藻還是很有些興趣。
朝廷也並非不想收回主筆圈，只是由於各省都不願放棄手中的鑄幣權，朝廷想要統一由朝廷鑄造銀元的想法一時無法達成。
滕毓藻滕毓藻接過席立功遞過來的銀元，仔細翻看起來。
這枚銀元鑄造還算精緻，正面是團龍圖案，後面周邊環繞滿漢文字，註明京城商業銀行這幾個字，中間則有光緒元寶的字樣。
滕毓藻看向身後的唐紹儀，正伸著脖子也在觀看滕毓藻手中銀元的唐紹儀，忙伸手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枚《震旦銀行》鑄造的銀元遞給滕毓藻。
兩枚銀元的鑄造工藝差不多，同樣都很精美，邊緣整齊圓潤，圖案清晰凸凹明顯。
唯一不同的是，《震旦銀行》的銀元並沒有龍的圖案，正面是步槍和軍刀交叉拱衛的一艘乘風破浪的鐵甲艦，背面則是泰山的圖案，只是在泰山的下方有震旦銀行鑄造的字樣。
《震旦銀行》的銀元，是國內製造的銀元中，第一個沒有使用龍圖案的，因為銀元圖案的原因，《震旦銀行》鑄造的銀元，也被百姓稱為軍洋。
滕毓藻在向戶部和軍機處報備時的解釋是，龍是民族的圖騰象徵，地方省份至能代表一省一地，鑄造的銀元不應隨意使用龍圖案。
《震旦銀行》代替直山兩省發行的銀元，只體現出兩省的特點就可以了。
對於滕毓藻的解釋，雖然戶部和軍機處都不置可否，可據載漪給滕毓藻的私信中說，慈禧私下對於滕毓藻的說法大加贊成，還稱滕毓藻是中直之臣。
在此之後，袁世凱在河南鑄造的銀元，也沒有採用龍圖案，而是才用了開封大相國寺和黃河、中嶽嵩山的圖案。滕毓藻把兩塊銀元遞給一旁也頗為好奇的周馥觀看，然後問席立功。
「你說的麻煩是什麼？僅僅是奕劻鑄造的銀元！」
席立功苦笑著說，「先是前天奕匡控制的《京城時報》上有人刊文稱，銀元上不使用龍形圖案就是不尊重朝廷，對真龍天子沒有敬畏之心，是大逆不道之舉，朝廷應該禁止流通，對於發行這樣銀元的銀行也應予以取締。」
「原本咱們的軍洋在京城流通很受歡迎，可自從這篇文章一出，咱們的銀元就發不出去了。」
「而且，從昨天開始，京城中就已經開始流傳謠言說，朝廷很快久會下旨，所有沒有使用龍形圖案的銀元都不准在京師流通，甚至日後還會擴展到國內各省。」
「與此同時，《京城商業銀行》在報上聲明，他們銀行為避免百姓受損，可以折價回收所有沒有龍形圖案的銀元。」
「由於謠言很盛，這已經在京城引起商民恐慌，所有持有咱們和河南發行的銀元，以及手裡有鷹洋和銀洋的百姓們，為減少損失，紛紛《京城商業銀行》要求兌換成他們鑄造的銀元。」
所謂鷹洋，就是墨西哥鑄造的銀元，早在獨立前還是西班牙殖民地時，這些帶有雄鷹圖案的銀元就流入了國內，在國內存量極大。
而銀洋，則是指鷹洋以外的所有外國銀幣，其數量更是達到上百種之多，據估計在國內流通的外國各式銀幣總量達十億之多。
比如，一種英國貿易銀元，因幣面鑄有一個持杖的不列顛女神站像，被國內百姓俗稱人洋或站洋、站人，這是英國在印度和香港專為在中國境內流通而鑄造的一種銀元，背面鑄有中國圖案花紋及中文「壹圓「兩字。
該銀幣由香港、新加坡、上海等地的英國銀行發行，總共發行約1.5億枚，流行於兩廣、閩浙、滬寧一帶。
日本銀幣又有很大流通量，因日本銀元面有龍紋，俗稱龍洋或龍番。
其餘還有美國的貿易銀元、法國的安南銀元等。
席立功繼續說道，「好在奕匡還有些良心，把兌換價定在了九折五。」
「這還不算，還有傳言，說由於在咱們《震旦銀行》要負責數十萬直軍的軍費，本金又偏低，只有五百萬，如今更是在直隸、山東大規模放貸，很難持久經營，說不準哪一天就會關門倒閉。」
席立功有些憂慮地說，「雖然，暫時還只是有少量商民聽信謠言開始從咱們在京城的分行里提取存款，可我擔心這個謠言會越傳越烈，很快就會擴散到咱們直隸境內，那時咱們恐怕就會有大麻煩了。」
席立功的話，讓會議室里的人都驚得呆住了，就連周馥也不由停住把玩對比兩枚銀元，驚訝地脫口問席立功。
「裕成，你說的大麻煩會有多大？《震旦銀行》會被擠兌嗎？咱們能挺得住嗎？」
周馥所詢問的，也正是會議室里這些人所擔憂的。
對於這位在直隸和山東兩省名以上地位僅在滕毓藻之下的山東巡撫，席立功並不敢怠慢，更何況他還是周學熙的父親。
席立功苦笑著說，「周大人，這個謠言顯然是有人在刻意針對大帥散布的，所以它傳播的速度會更快，我估計今天就已經傳到直隸境內了，甚至在天津現在就已經有人知道了，明天恐怕就會傳遍全城。」
「遭到擠兌這是一定的，《震旦銀行》挺住擠兌風潮也是沒問題的，咱們的本資金雄厚的很，緝之的《震旦實業發展公司》每天都會有大筆流水進帳，都會存入《震旦銀行》，可不是他們所能想到的。」
席立功本想說本金了，可現在《震旦銀行》的數億本金是不能說的，會有一個來源問題，沒有人會相信寧星普能有如此多的家產，只好扯上《震旦實業發展公司》。
「可關鍵是，一旦銀行遭到擠兌，這會造成百姓和商人的憂慮，會讓咱們的存入款項大為減少，短時期內恐怕很難恢復過來，甚至對於咱們今後發行紙幣，更是極其不利.」
滕毓藻冷笑著接過話頭，「還不止這些。」
滕毓藻習慣性地站起身，背著手在會議室內中間的空地上踱起步來，邊走邊說道。
「存款減少，帶出的款項也要相應減少，這會影響到直隸、山東推行洋務，現在大批外省紳商肯來咱們這裡投資建廠，除了看重咱們的稅收低，還奔著《震旦銀行》的低息貸款萊的，沒有了貸款，這會大大減緩他們投資的速度。」
滕毓藻這話只有席立功和李玉林、李顯策幾人聽得明白，滕毓藻這是在說給其他人聽的。
即便沒有儲戶存款，《震旦銀行》的資本金也足以應對，那可是要以億計的大筆銀子呢。
「還有。」
滕毓藻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這還會讓和咱們合資的列強企業心中沒底，甚至還可能影響到這一次海軍的新艦添置。」
滕毓藻這後一句話說得到是實情，如果沒有資金保證，影響到和列強的談判這是一定的。
「他娘的，奕匡這個老狗是陰魂不散，和咱們死扛上了！」
劉十九恨聲說，「老子真他娘的後悔，當初怎麼不一刀砍了他！」
「大帥，要不」
劉十九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滕毓藻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劉十九咂咂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後，不再說話。
滕毓藻皺著眉頭環顧眾人說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據我所知，奕匡拉著一幫王公勛貴們開設的《京城商業銀行》里，有就在天津的日本《正金津行》的大筆參股。」
滕毓藻的話一出口，會議室里頓時就炸開了。
如果只是奕匡和一幫王公勛貴和滕毓藻過不去，這也就罷了，可有日本人參與這可就去是不簡單了。
周馥漲紅著臉說道，「興甫，這件事可以上告到太后那裡，僅僅大臣勾結洋人這一條，就會讓奕匡吃不了兜著走！」
滕毓藻搖頭說，「周大人，我只是得到了確切消息，可並沒有證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