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禾禾拖著沉重的雙腿從衛生間出來,她這次孕反一直都好像有點嚴重,不怎麼吃得下,除了水果蔬菜,看見肉類基本都想往衛生間裡跑。
被折磨得夠嗆,她現在都不敢再去照鏡子,怕從鏡子裡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
偏偏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汽車巨大的引擎聲,而後便是毫不客氣的敲門,霧禾禾覺得自己要是再晚一步去開門,這門都得被對方砸了。
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現在貓眼裡窺探了一眼,看到是陸演才給他開了門。
看著眼前這個臉上掛彩的人,霧禾禾指著他的傷口,問:「你這個樣子不去醫院,反而大半夜的來這裡?」
他倚著門,冷冷抬眸,「你今天去公司找我什麼事?」
「秦時應該和你說了吧,你好端端的把我工作停了幹嘛?」霧禾禾同樣冷冷地質問他,然後看見他的眉頭緊蹙起來。
他幾乎是對她怒吼著出聲,「秦時秦時,他是你的傳話筒嗎?你有什麼話不能親自來和我說嗎,非要讓別人轉達,我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對我有什麼意見你就說啊!」
她被他吼得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便覺得這個男人不可理喻,她今天不就是因為沒找著他才和秦時說的嗎,他現在好端端的發什麼脾氣?
陸演大手一揮把門猛地關上,「我為什麼要停你的工作?萬一你為了你那破工作影響了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孩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饒不了你!你工作不就是為了錢嗎,你要多少錢,我十倍補給你這樣你滿意了嗎?!」
霧禾禾眼睛酸澀,聲音有些顫抖:「沒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我既然選擇了留下這個孩子,那就會好好保護他……而且這是錢的問題嗎,你就算給我千倍的錢,我也依舊理解不了你的自作主張!」
她不知道陸演今天來是不是就是心情不好來找她茬的,不然大半夜的為什麼忽然跑過來惡言相向。
她被氣得頭疼,坐在沙發上緩解著內心和身體的雙重難受,懷孕之後她總是覺得很敏感,也很容易感到傷感,明明她和陸演吵過的架已經不計其數,然而現在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眼淚一冒出來,她就匆忙地伸手去擦掉了,但是淚水啪嗒啪嗒地流下來怎麼也擦不乾淨,最後她乾脆自暴自棄了,自己坐在沙發上安靜地任由眼淚落下。
陸演看見她素淨的小臉上已經淌著滿臉淚水,神情不自覺地一僵。
他總是這樣。明明今天來也是想看看她和孩子怎麼樣,再問問她到底哪裡覺得他做得不好。
但是說出來的話卻總是惡語傷人。
只要一想到他怎麼做她都不能再把心放回他的身上,只要一想到她前面那些日子一直在騙她,她還親手把別的女人送到他的床上,他就近乎崩潰的絕望。反正都已經那麼糟糕了,他怎麼做還有什麼所謂嗎?
可是看著霧禾禾滿眼的淚水,他就已經慢慢地冷靜下來,甚至有些緊張地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眉頭緊縮。
霧禾禾一把將他的手甩開了,冷冷地瞪著他。
他再次捧著她的臉,指腹慢慢摩挲過臉頰的淚痕,低低地道,「怎麼越來越像個小孩了,動不動就哭。」
兩人距離一時拉得很近,霧禾禾緊緊地抿著唇,別開視線不看他。
陸演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說,「好了我們不聊這個話題了,只要你保證不會傷害孩子,我不會再干涉你其他的事情。只是你能答應我搬回去住嗎,你現在住這個地方這麼遠,又一個人孤零零的,萬一出點什麼事的我飆車也趕不過來。」
她警覺地說:「不。」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但是這事兒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你自己想想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你一個人懷著孕就算能勉強照顧自己吧,但是誰能保證沒有點突發情況。」
霧禾禾狐疑地望著他,他便又說:「你不用怕我又會打你什麼主意,答應你的離婚,等生了孩子就離。你都討厭我討厭到到可以把我推給你最討厭的顧悠然,難不成我還會不死心地纏著你不放?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她微微咬了咬唇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這事兒以後再說吧,我現在要先休息了。以後咱們沒事還是少見面,畢竟一見面的就是這種模樣也挺沒意思的。」
他拉住她的手,問:「你什麼意思,真討厭我到這種程度了?」
「我說是你滿意了嗎。」她疲倦地甩開他。
陸演唇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轉身離開了。
他離開了,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關於搬回去這件事情在未來的日子裡誰都沒有再提,她和他也沒有怎麼再聯繫過了,最多產檢的時候大發慈悲安排個助理來陪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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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十二周進行產檢的時候,她是獨自一人去的,雖然之前的情況一切良好但她還是有些緊張,她看到醫生似乎皺起了眉頭,這更加讓她的心懸了起來。
拿著檢查報告單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她有些魂不守舍,剛才醫生竟然告訴她這個孩子初步判斷很有可能是畸形。
「霧小姐,您的身體狀況目前看來是不錯的,所以流掉這個孩子不會對後續的生育造成太大影響,至於是不是要流掉,您這邊回去跟您先生商量一下,儘快做出抉擇吧,不然等到月份大了孩子成型,那時候就不適合再做手術了。」
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居然會有天生畸形,儘管現在的醫術已經很發達,但是也沒有人能保證手術可以百分百成功,這個孩子會願意被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嗎?
到時候迎接這個孩子的,又會有多少次的手術和精神上的折磨。
這時霧禾禾的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了陸演的話,那個男人曾經多麼認真一字一句地警告她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不論是殘疾是痴傻他都要!
想著這些,霧禾禾在醫院門口就忍不住淚眼模糊起來,門口一陣寒風吹來,她裹緊了自己身上的圍巾,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痛。
她寧願所有的痛苦折磨都讓自己承受,也不想要小孩出什麼事。為什麼上天偏偏要這麼對她。
醫院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像霧禾禾這樣無聲哭泣的人就更是見怪不怪了,有多少家屬痛哭的聲音又在此刻醫院的大廳里環繞。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曾經那個備註「老公」的號碼,第一次如此渴求他可以立馬接起電話然後告訴她怎麼做。
此時的另一邊,陸演正開車從停車場出來,旁邊一輛白色保時捷開在前面,擋住他的去路。
他擰眉踩下剎車,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冷冷地開口:「又是你,我和你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你這次又想要幹什麼?」
顧悠然從車上下來走到他的車窗旁,看著他說:「我怎麼也想不到,霧禾禾對你做了這種事情,把你的真心踐踏在腳底下,你居然還捨不得和她離婚。」
「這跟你沒有關係,就算離婚了我身邊的人也不會是你。」
顧悠然苦澀一笑:「我何嘗不明白這一點,或許從我們當年分手開始我就應該明白了,當年我提了分手你從來不會像現在一直拖著不肯放手,我終於看清你的心真正屬於一個人時是什麼樣子……但是啊演,就算你身邊的人不是我,那也不能是霧禾禾,她根本不值得。」
「在我耐心耗盡之前你趕緊走人,我沒有興趣在這裡聊這些事情,我和她怎麼樣,都輪不到別人來評頭論足。」
霧禾禾就算再怎麼樣,他可以有意見,他可以對她無限挖苦,但是別人不行,世界上不能有第二個人再這麼做,誰敢這麼做他跟誰沒完。
顧悠然大聲說:「你再怎麼百般維護她她也是個白眼狼,她五年前配不上你,現在也配不上,你究竟被她下了什麼迷魂湯?!」
「配不配的上,你說了不算。」
「你忘記她當初都做了什麼了嗎?!她就是為了你的錢才不擇手段嫁給你的,她害得你承受了多少的流言蜚語和壓力,這些你都忘記了嗎?!」哽咽著吼完,她捂著肚子慢慢地蹲了下去,臉色煞白。
陸演本淡漠地坐在車裡,但是眼見事情不對還是只能下車,他伸手扶住她,看見她額頭大滴滲出的冷汗。
「你……」
女人虛弱地扯著他的衣袖,懇求著,「送我去醫院吧,我好疼……」
大約是舊疾發作,陸演皺著眉頗感煩躁,但最後還是將她帶上了車,車裡震動已久的手機已經恢復安靜,再也沒有亮過屏。
……
時間慢慢倒數著,霧禾禾把手機默默從耳邊拿了下來,無人接通。
好像已經習慣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不會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忽然出現。
曾經很小的時候外婆就問她長大了想要嫁一個什麼樣的人,她說她想要嫁一個蓋世英雄。
可是外婆,她喜歡的人的確很厲害,但是她好累。
她又繼續打了個電話,這次打給了周助理。
不等對方開口,霧禾禾便迅速地說道:「告訴你們陸總,這個孩子檢查出了不好的結果,趁著現在還不算太晚,我會找個時間預約人流,請他答應我這個想法,不要再說我狠心,我是孩子的媽媽,我比誰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是……」她抿了抿唇,眼眶酸澀,「畢竟這麼做也算是對孩子負責……」
說完這些,她也不想再去管對方的反應,便把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