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霧禾禾,但是這個名字是五歲的時候才有的。
五歲之前,所有人都喊她小小。
小小住在一個有花園和游泳池的大房子裡,沒有人管,自由自在,她每天最快樂的事就是追蝴蝶和摺紙蝴蝶。
一天,追跑過程中迎面撞上了大人,小小捂著額頭抬頭望,面前站著叔叔和伯伯。
她害怕地躲在了保姆身後,因為叔叔和伯伯都不喜歡她,老是讓爸爸把她送走,她不安極了。
幸好這次叔叔伯伯們看起來有急事,並沒有多為難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他們走後,小小才忽然想起來,叔叔伯伯平時不會來家裡的,那不是說明爸爸回來了?
小小把手裡的紙蝴蝶攥緊,趁保姆阿姨不注意,一溜煙就偷偷跑進了地下室。
雖然是地下室,但是這裡一點也不潮濕陰暗,小小經常偷偷跑來這裡——因為,媽媽在這裡啊。
小小看到媽媽站在窗邊無神地眺望,窗戶上焊緊了鐵絲網,小小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在她的記憶里,媽媽每天都是這樣,不無聊嗎?
她跑過去抱住媽媽的腿,說:「媽媽,爸爸今天回家了,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媽媽的眼神看向她,溫柔地將她抱進懷裡,問她怎麼了。
小小委屈地說,「媽媽,你讓爸爸給我取個名字吧,我不想叫小小了。」
媽媽微愣。
小小又說:「我還想上幼兒園,媽媽,為什麼湯圓比我小都可以上學,我卻不可以?」
媽媽失神地道:「他沒有給你取名字,也沒有讓你上學?」
小小還想再說點什麼,這時候門被人踢開了,小小偷偷溜進來又被發現,被保鏢一把抓走。
最後的目光里,倒映著媽媽依依不捨的模樣。
小小被保鏢帶到了書房裡,冷清的室內沙發上,坐著一個眉眼深邃又低沉的男人。
小小惴惴不安地捏著衣角,小聲喊:「爸爸。」
他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然後問:「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跑去那裡。」
小小低著頭說:「可是我想媽媽了。」
他的目光沉沉地盯著小小,看了許久,然後向她伸出了手。
「過來。」
小小便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當小小就站在他的面前之時,他一眼就看見她幼嫩的手臂上那些陳舊的傷痕。
小小順著爸爸的目光看去,手上的淤青有些觸目驚心,那是叔叔伯伯打的,說要把她送走,當時她記得爸爸還生了很大的氣,差點屋子都燒了。
他的視線重新回到她的小臉上,看著她圓圓的眼睛,他嗓音有些乾澀地道:「那我現在帶你去見她。」
小小睜大眼睛,「真的?」
「嗯。」
小小簡直不敢相信,平時冷漠不近人情的爸爸,她看到他都恨不得貼著角落站立降低存在感,此刻竟然抱著她去見媽媽了。
只是她不會想到,這是他們三個人最後的一次見面。
那天他們聊了幾句,爸爸就讓人把她帶走了,關上了門,小小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從門縫傳來的依稀微弱哭喊。
小小像往常一樣,回到了房間裡摺紙蝴蝶,迷迷糊糊入睡的時候,被保鏢沖了進來,一把從床上抱起塞到了車上,然後帶到了一個地方。
她認識這個地方,叫機場。
小小身體發冷,發起了高燒,她看著保鏢叔叔正在打電話,對著電話問:「先生,要不要帶小姐先去醫院?」
那邊好像傳來了爸爸的聲音,嘆息著問,「現在不能過來嗎?」
「高燒,還有很多其他症狀,不能再耽誤了。」保鏢抱著懷裡發抖的小小。
電話那頭說:「那先送去醫院,一定要儘早上飛機。」
「是。」
電話掛斷了,保鏢抱著小小重新上了車,前往小小最害怕的醫院,在路上,她卻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音。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她聽見護士阿姨說她燒了一天一夜,還受到了撞擊,幸好被人緊緊護住,不然就醒不過來了。
她圓圓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她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她的爸爸媽媽呢?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門被推開了,進來了一個老爺爺,身後還跟著一群的叔叔阿姨。
在經過細緻的檢查之後,爺爺握著她的小手,慈愛地說,他是來接她回家的。
她什麼也不記得了,乖巧地喊他爺爺。
對方眼裡滿是憐惜和疼愛。
從這一天開始,她有了名字,爺爺說她叫霧禾禾。
家裡依舊有著大花園,但是已經沒有了漂亮的蝴蝶,她只能自己一個人無聊摺紙玩。
她不僅學會了折蝴蝶,還學會了摺紙鳶。
她每天都喜歡跑到公園外面那棵香樟樹下,靠在上面,一個人默默地折著卡片。
不過有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這棵香樟樹下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和她一樣準時出現的小男孩。
他和她一樣,不愛說話,她在一旁摺紙,他就在一旁看書。
終於有一天,她觀察到了小男孩臉上的傷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片創口貼給他。
創口貼上有著她最喜歡的卡通圖案,男孩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並未接過。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
不過很快又揚起了笑容,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身著一件整潔的白色短袖襯衫,在稚氣未脫的身上竟顯露出一絲小大人的成熟。
不過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反問她,「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小!」她高興地說道。
但是說完之後她又咬了咬手指,苦思冥想了一會兒,喃喃自語,「不對,不是小小……」
他第一次眼裡有些疑惑的情緒,怎麼會有人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女孩恍然大悟地抬起頭,眼睛明燦燦的。
「我想起來了,我叫霧禾禾!」
他看著這雙明亮璀璨的眼睛,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趕緊別過了視線。
女孩望著他手中的書,說:「你都認識上面的字嗎?好厲害啊!」
他說:「你不認字嗎?」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笑容又有點苦澀的意味。
「我還沒上幼兒園呢,要九月份才去。」
她情緒變化的很快,一下子又由悲傷變得期待起來,「那你認識這麼多字,一定很厲害,你可以教我寫我的名字嗎?」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最終沉默點頭。
這一年她五歲,他七歲。
他就已經開始一筆一畫地教她寫她的名字,對她說,這個是霧,這個是禾,這是你的名字,霧禾禾。
從此她每次練字寫字都有他陪著,不知不覺字跡筆鋒都有了他的影子。
時間一晃而過,幾年過去,霧禾禾上了小學,他也長成了小小少年。
她的日子不太好過,爸爸媽媽對她有些嚴格,每天有各種各樣干不完的事情,可是只要想到有空就可以去找小宴哥哥了,她就又回重振旗鼓。
秦家的大房子比她家的大了一倍不止,她第一次的去的時候暈頭轉向,幸好小宴哥哥及時下樓找到了她,將她帶到了他的房間裡面。
他的房間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地面上一根頭髮也看不見,她震驚不已,從來沒看過這麼規整的房子。
連書架上擺的書放的角度都是一樣的,杯子朝口方向也一致,衣櫃裡的衣服一絲褶皺都沒有,垃圾桶里每天都是乾乾淨淨的。
這樣的房間,讓她頓時規規矩矩地不敢亂動。
他給她拉開凳子坐下,望著桌面上大本的書籍和本子,忍不住地想,原來比起他,她那些作業根本算不了什麼。
而且上面這些公式是什麼,明明是數學,怎麼長得像英語?
他也拿了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你功課都做完了嗎?」
她點頭,忽然看見他桌子上一個漂亮的模型,忍不住眼睛放光,他拿了下來遞給她,「你喜歡?送給你。」
「小宴哥哥,你人真好。」她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可是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送給你,要不折一罐紙鳶給你?」
他低頭,「好。」
「可是摺紙鳶有點難,不然還是折一罐小星星吧。」
「好。」
「給你折五顏六色的。」
他還是說,「好。」
她抱著新玩具愛不釋手,小少年則在一旁認真地寫起了作業,她時不時偏頭看他一眼,看著他認真的樣子,不好意思再打擾他,便小心地從椅子上下來。
他立馬抓住了她的手,問:「你去哪?」
她撓了撓頭,「我怕在這裡會吵到你。」
「沒事,你坐吧。」他把她重新按在凳子上,她把模型放下,湊到他旁邊一起和他看書。
他能依稀聞到她身上傳來那種淡雅乾淨的香味。
他把書移過去,她瞧了他一眼,「可是好多字我不認識。」
「……」他又把書拿了回來。
「那你去干別的事情吧。」
「不要,我就想和你一起看書。」
他無奈地牽唇一笑:「那我給你念。」
他就這樣和她度過了無數個寧靜的午後。
只是後來的某一天似乎出了點意外,門外傳來巨大的響聲,將這一室的靜謐盡數打破。
「小宴哥哥……」小小的禾禾不安地看著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少年緊抿著唇,只是片刻,他便將她帶到了衛生間裡。
他準備把門關上,「什麼都不要聽,也不要出來,不要發出任何聲音,記住了嗎?」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嚴肅冷然的模樣,呆呆地愣了好一會兒,他再次問:「聽明白了嗎?」
她連忙點頭。
她在裡面躲著,聽見外面傳來巨大的響聲,那是一種幾乎可以被稱作為陰影的打鬥聲響,有砸東西的聲音,也有玻璃碎裂的刺耳。
她曾經無比地想要打開這扇門推出去看看,去看看他在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當手觸上門把手的那一刻,腦子裡又回想起了他說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出來。、
她向來都會聽他的話啊。
可是……可是如果他此時正在外面遭受著什麼不好的事,那她又能眼睜睜地看著嗎?
再也顧及不了別的事情了,她最後還是開門出了去,和預料中的一樣,原本整潔乾淨的臥室已經一片狼藉。
少年神色清冷陰鬱,臉上出現了血色傷痕。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成年男人,霧禾禾小聲喊了一聲:「叔叔。」
她雖然感到一絲不安與害怕,但仍是站在了少年的面前,不過下一瞬又被他拉了回去,他溫柔的眸光第一次在她面前出現了狠厲的神色。
𝖘𝖙𝖔55.𝖈𝖔𝖒
「我不是讓你別出來嗎!」
她抿著唇看向他臉上的傷口,心裡感受到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楚。
「我……」
她被他這樣的神色嚇了一跳,也因為他臉上的傷而感到心痛不已,看著周圍狼藉的一切,即使她反應再遲鈍,也明白了剛才他是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
這一天過後,她知曉了他的秘密,兩人無話不說。
但是他也愈發地沉默寡言了。
年少的時光里,她就習慣了安安靜靜的陪在小小少年的身旁。
也許什麼話都不用說,只是簡單的陪伴,就什麼都足夠了。
有時候她也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心裡有一百個為什麼等著解答,但是她知道他也許不知道怎麼回答她這些問題。
就好像很小的時候,他就沒有辦法告訴她,為什麼周圍的小朋友都說她是撿來的,她會被嘲笑。
他沒有辦法與她解釋這個世界上存在的莫名其妙的惡意,只能期望以後能為她抵擋一些。
彼時的小小少年只能用那雙淡淡的眼眸看著她,說,你在你親生媽媽的肚子裡長大,也在你現在的媽媽的心上長大,所以不用管別人怎麼說。
她釋懷了,卻也哭倒在了他的懷裡。
後來整整十五年的時間,他們是密不可分的彼此,毫無保留地陪伴著對方,霧禾禾這三個字,早已成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她也不再像當初那樣總是惴惴不安的樣子,已經成長為了一個青春洋溢,朝氣蓬勃的少女。
她有了自己的規劃,有了新的朋友,參加大大小小的活動聚會,好像他在她的生活里已經慢慢地淡化消失——
他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所以出國了,他也想帶著她。
那天她靜靜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鄭重點頭,答應了與他一起去國外上學。
「好,我陪你一起去。」
她話剛說完,他就突然從前面緊緊摟抱住她,禾禾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抬手回抱住他,小貓般的呼吸落在他的脖子上。
誰都沒有說話,但是誰都清楚,他們兩個之間早已經模糊了朋友的界限,並且會永遠陪伴著彼此堅定著走下去。
至少這一刻,他相信了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剛到國外的第一天,他們收拾完準備出超市購置東西,他提醒她帶傘,她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說不會下雨,不肯帶,拉著他就出門了。
結果兩個小時後,天空由晴轉陰,猝不及防地就下起了雨。
兩個人就在超市門口面面相覷,她說雨不大,沒傘也可以回。
他沒阻止,無奈地脫了外套遞給她,她就披著他的外套這樣奔向雨幕之中。
他一向任由她的想法行事,只負責幫她善後,就如同此刻,只需要保證她在雨幕之中回頭能看見他,就足夠了。
回到家裡,她臉上的欣喜仍未褪去,髮絲被雨點沾濕,她卻沉浸於這種不一樣的體驗。
她嘰嘰喳喳地說了一通話,沒有得到他的回應,這才走到沙發上湊前去看他。
這一看才發現他唇色有些蒼白,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出現了不同尋常的潮熱。
他淋雨發燒了。
禾禾愧疚地咬了咬唇,準備起身去拿藥箱找退燒藥,卻在起身的一瞬間被他拉了回來。
他半靠著沙發,從身後摟住她,禾禾靠著他的胸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清冷少年原來也已經成長了,她能感覺得到那種只有在成熟男人身上才能發覺的氣息。
他側了側頭,唇挨上了她的側臉。
聲音低低的,有些嘶啞。
「禾禾。」
她耳尖一熱,莫名有些心虛地斂下了眸,「對不起啊,害你生病了。」
靜默之中,他伸手解開了她的第一顆紐扣。
「沒關係,禾禾。其實我今天很高興。」
「嗯?」她疑惑地抬頭。
他說:「我很高興,你陪著我來到這裡。」
她抿唇笑了笑,轉頭埋進了他的脖子,「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曾經說下這些話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會變過,霧禾禾也沒有打算離開過。
連她自己也以為她和他會永遠永遠地在一起。
但是命運無常,總是措不及防地捉弄人。
在國外的這幾年他們的感情一直很穩定,不過這也多虧了他的脾氣很好,無論禾禾怎麼樣,他們之間的架永遠吵不起來。
她在他這種無限的包容之中變得有些無法無天,後面變得越來越過分,生起氣來甚至會把他工作的文件撕得粉碎。
在她以為他終於要警告她的時候,他卻只是沉默地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等她自己慢慢消氣。
他們在一起不是沒有矛盾,但是再怎麼鬧,從來都沒有說過分手。
也許,因為他和她都是同一種人,只要有一方選擇了放手,另一方便會從此默默離開,因為愛得毫無保留,所以連分開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即使誰也沒有想過要離開對方。
那是一個嚴寒的冬日,那時剛過冬至不久。
她和他前往機場打算回家,卻在途中再次遭遇了童年那次的噩夢。
隨著一陣撞擊的天旋地轉,她陷入了昏迷,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陌生的地方。
而這不是最令人擔憂的,最令她心神不寧的,是這次綁架的目的似乎不只是為了錢財而來——
她看到了被黑衣人簇擁的為首幾人,有幾分記憶中的熟悉。
一些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場景里,他們曾喊她,「小小」。
她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裡,聽著他們像討論貨物一樣討論她的去留。
有一個人說:「她畢竟是尋之的女兒,我們拿到想要的東西,就放她走吧。」
也有一個人說:「如果拿不到呢?」
在這間黑暗的屋子裡,她就這樣度過了一整夜。
他們究竟要什麼,她也不知道。
秦宴又被帶到了哪裡呢?有沒有受傷?
第二天的時候,女傭進來給她送飯,門剛一關上,那女傭便把飯放下,手腳利索地幫她解開了身上的束縛,「這次的目的不在你,先生們已經吩咐放你走了。吃完飯會有人帶你上車。」
她沒有一點欣喜。
「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女傭說:「我也不知道,你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快走吧,不要妄想著做什麼不切實際的事情。」
女傭走後,她低頭看著面前的飯菜,略微思索片刻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不過,是相反方向。
她走到富麗堂皇的大堂,在一眾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慢慢地走向主位上的男人。
身旁有人做出掏槍的動作,被男人抬手制止。
她剛一站定,對方就喊她,「小小。」
他極淡地扯了扯唇,「你長大了。」
她看著他眼角的疤痕,想起了過去某些模糊的片段。
「右青叔叔。」
男人笑意一僵,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喊他右青了。也沒多少人知道他這個名字。
裴右青緩緩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她看著他,眼睛真誠,「右青叔叔,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和爸爸,怎麼你們從來沒有來找過我?」
男人半晌無法開口,眼裡閃過複雜的神色。
……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打了一把感情牌,讓男人帶著她去找她那個十幾年沒有再見過面的爸爸。
其實她現在心裡唯一的父親只有霧爸爸,即使他有些脾氣不好,執拗,暴躁,對她不算很好——但比起那個拋棄她那麼多年的親生父親,霧爸爸已經算是很好了。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只能借這種理由留下來。
她怎麼可能不管秦宴的安危?
他保護了她那麼多次,現在輪到她為他做點事情,也不算過分。
她也很高興她終於不是一直處於他臂彎庇護下的小女孩了,等他們都平安了,她一定要自豪地站在他的面前,握著他的手告訴他,以後遇到什麼事都不用害怕,因為她會一直一直陪著他。
就好像她曾經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是這樣高興地跑到他面前告訴他,她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還學會了寫他的名字。
由於裴右青的庇護,她成為了這片區域最為特殊的存在,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的。她也成功拿到了想要的鑰匙。
她找到秦宴的時候,他已經遍體鱗傷。
她頓時淚眼模糊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秦家為什麼不找人來救他,讓他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
她攙扶著他來到隱秘的地方,不遠處已經有他的下屬接應著。
他因重傷幾乎昏迷,強撐著一口氣,緊緊與她十指緊扣。
禾禾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把他交給了下屬。
他們往前面跑,很快就能看到希望,後面卻很快有幾輛吉普車追了上來,距離逼近之後吉普車上跳下幾個男人,上來直接抓她。
事已至此,來救秦宴的人有整整三輛車,這群亡命之徒知道已經無法再綁架秦宴一次,所以這次只衝著她來。
她被抓住頭髮一把撂倒,狠狠地撞到了樹上。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槍聲。
她胸口挨了結結實實的一腳,吐出一口血,好不容易眼前變得清明的時候,看到有人拿著槍,對準了秦宴的胸口。
她聲嘶力竭地喊了他的名字,在一聲巨大的槍響之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一槍打到了他的腿上,本就身負重傷的他此刻更是奄奄一息,被保鏢帶到了車上,車子不管不顧的朝前開。
「禾,禾禾……」他胸口劇烈起伏,身體多處溢出鮮紅的血液,已經沒有一點兒力氣,斷斷續續地對下屬說:「回去……她還在那……」
下屬拿了紗布替他粗略止血,咬著牙說,「您的安危是我們的第一要務,要回去,也得是把您送到醫院再說!」
他親眼目睹了她是如何被那些人抓回去的,如何還能心安理得地走,哪怕是拼了命,也得回去救她。
身體的疼痛已經到了幾乎麻木的極限,可他依舊撐起手臂想要起身,身後保鏢早有準備,拿起針管毫不猶豫地扎進了他的血管之中。
藥效發作地很快,他又慢慢地倒了下去,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緩慢,耳邊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禾、禾,禾禾……」
他反覆念叨著她的名字,眼淚順著眼尾流入鬢髮。
直到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只剩保鏢和下屬捏緊拳頭,看著他滿身的傷痕,厲聲發誓會替他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