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相
請鬼上身的術法,民間其實流傳的挺多。
只不過一般情況下,都會稱呼為請神上身。
如「神打」「請神」「神拳」之類,大抵都是請鬼怪或是有修為的天地靈精上身,借用法力,至於到底請來的是什麼,他們自己也不能拿捏。
其中最為有名的,乃是上清派的「上矛之術」與出馬仙。
上矛之術,按照上清派的說法,請的是上清派的先輩道友,以及諸天仙神。
出馬仙,請的則是他們供奉的胡黃白柳灰五大仙。
顧曜是沒有修習過請神之類的法術的,老道也嚴厲禁止他修習任何一類能與鬼怪相通的法術。
其一是他自小便受鬼怪窺視,修習這類法術,請來的神大概率不會願意走。
其二是他是野茅山,沒有授籙,請神也只能請來孤魂野鬼。
若是正宗道門,授受神籙,請來的不管是什麼,都要講規矩,最多貪嘴些,多要些供奉香火,不會有什麼隱患。
但此地有方法青這位上清弟子,也不用擔心什麼。
老道似乎早有準備,取出一縷頭髮遞給方法青:「這是銀鈴的頭髮。」
方法青接過道:「借道觀。」
入了道觀,先拜三清像,點起高香,黃紙一卷頭髮,纏於手指之上,閉上雙眼,念念有詞。
老道看著方法青做法,取出一盒硃砂放在方法青面前,同時令顧曜跪在三清像前。
片刻後,方法青睜眼,剛要說些什麼,卻發覺一切都是準備好了,也是不再言語,手上黃紙一展,兩指一點硃砂,在紙上一划,又是在顧曜眉心一點,接著黃符一疊,捏個印法,往香爐里一甩,黃符自燃。
銀鈴的鬼魂一陣扭曲抖動,最終在方法青的印法下化作一道黑光,鑽入了顧曜的眉心。
道觀內一陣安靜,等著顧曜起身。
不知過了多久,顧曜卻是一直跪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看高香燃過了一半,連方法青都是奇怪了。
「是我施法失敗了?為何一直沒有反應?就算三魂破碎,也不至於動都不會動了。」
老道沉思片刻:「或許是她不願意占據顧曜身子,畢竟,請鬼上身,對於凡人來說,多多少少有些傷害。」
就在此時,高香突然加速燃燒,眨眼的功夫,便是燃盡了。
隨即,顧曜睜開了眼。
「老頭,大人,銀鈴已經離開了.」
他起身緩緩道。
不等兩人發問,他直接說道:「她在我的記憶之中,看到了那個孩子,請求我讓那個孩子安然長大,若是可以,不要告訴他自己的身世,在我應允之後,便是破碎離開了。」
老道點點頭:「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她這一走,趙家的事」
「我看到了。」
顧曜平靜道:「雖然她不曾說,可在她看到我部分記憶的同時,我也看到了一些,雖然破碎,但已經足夠讓我知道是誰害死了她。」
「那便好。」
方法青點點頭,又從懷裡取出顆丹藥:「吃吧,上清派的定魂丹,雖說我覺得她不會在你身上留下什麼,但還是按規矩來。」
「多謝大人。」
顧曜吃下丹藥,便是走出道觀,指著錦娘道:「大人,正是她,害死了銀鈴,至於家中的鬧鬼,也是她自導自演。」
錦娘身子一震,還未說話,倒是趙根生大呼冤枉:「錦娘都不知道我將銀鈴藏在縣城中,怎麼可能害她性命,小道長,你莫要誣陷好人。」
顧曜不看她,解釋道:「六日之前,她找到了銀鈴,銀鈴因為自己違反了典妻的契約,因而感到羞愧,若不是腹中胎兒已經七個月,便按照她的要求收拾包裹離開了。」
「可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銀鈴的肚子,你一時之間妒火衝心,當晚便是帶著個野道人結束了銀鈴的性命。」
「那個野道人,正是後來認識趙福奇,教他用鼠尾草的那個。」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謀劃。」
顧曜說完之後,方法青看向錦娘:「你可有什麼話要說?若是不承認,靖夜司自有法子確認顧曜說話的真假。」
「不用了,我認。」錦娘抬起頭,承認道,「一月之前,孩子會說話了,小女子去金佛寺還願,想著順便看下銀鈴,畢竟是孩子的生母,夫君也說她家中困苦,我想著看看能不能再幫幫她。」
「可是在金佛寺周圍打聽一番,卻找不到銀鈴的下落,最終我找到了她出家的夫君,這才知道,她跟著我夫君離開之後便沒有回來。」
「我本來是擔心她出了什麼意外,畢竟她生了孩子之後,沒有修養多久便走了,是不是留下了什麼病根,在那位僧人的指點下,認識了玄鶴道長。」
「在玄鶴道長的法術幫助下,我…在清水縣找到了她。」
說到這裡,她苦笑一聲,斜眼看了下身旁的趙根生:「當時她已經又懷上了,我本以為她是嫁人了,擔心貿然找上門,使得她做過典妻之事曝光,害了她,當時便沒有找上門。」
「之後我在暗處觀察,卻沒想到,發現我的夫君,我的夫君」
她念叨了幾句:「總之就是那樣了,當時我怒火衝心,既有對我這夫君的,又有對她的,惱恨她不守契約,我這夫君言行不一,在玄鶴道長的幫助下,弄了這麼一出。」
顧淵插嘴問道:「那你為何要害死那孩子?那孩子可是無辜的。」
「三天前,我抱著孩子逗弄,逗他說話,讓他喊娘,結果沒想到,他居然喊了個狼。」
「我曾聽說母子連心,母親冤死會給孩子託夢,便又去找了玄鶴道長,將那孩子也」
顧曜向方法青行禮:「大人,事情與我在銀鈴夢中看到的大致相符。」
又看向錦娘:「那孩子畢竟才剛會說話,喊娘,口齒模糊便成了狼,你這是做賊心虛。」
錦娘向著顧曜磕了下頭,嘆息道:「孩子死去後,我也是想明白了,只是就如同害死銀鈴一般,我那時,好像失去了理智,完全不像是我自己。」
又看向方法青,磕了顆頭:「妒婦自知罪該萬死,不敢求饒偷生,但今夜乃是銀鈴頭七,斗膽請求大人讓我為銀鈴燒些紙錠。」
方法青嘆了口氣,走向兩人:「錦娘,說你是惡人,你也有著善心,還會惦記著一個典妻。」
「可要說你是善人,你又做出這般惡事。」
「三條人命,若非顧曜和他師父好心,便是四條。」
他突然抬起一腳,將趙根生踢飛數丈之遠:「至於你,既然對她沒有絲毫愛慕之心,又為何要留她下來?今日之事,是你的因果,你犯下的錯,自該有衙門審判。」
趙根生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一聲不吭。
東明達此刻收攏紙筆,沒有繼續寫下去:「大人,記錄完畢。」
方法青點點頭:「你留在此處,看著顧曜他們超度銀鈴,送銀鈴入土,之後去衙門上報趙根生、趙福奇兩人的罪責,他們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說完,他示意錦娘諸人跟他離去。
院內還有村長几人。
村長數次嘆氣,最終張嘴道:「善淵道長,銀鈴就葬在趙家村吧,雖然根生也是個混蛋,但銀鈴算我趙家媳婦,葬在趙家,日後也有人祭拜,那孩子,也交給我來」
老道拒絕道:「銀鈴可以葬在趙家,但那孩子,你們趙家護不住。」
原本一直格外安穩的顧曜突然猴急火燎:「老頭,我去後面看看孩子。」
不等老道答應,他直接向著後院奔去。
腦海之中,龍鈕白玉印不斷震動。
自從銀鈴離去,這小印就一直在催促他。
這種感覺,就像是某種重複性機械運動,即將到達巔峰,但一直被卡住,出不去一般,快要把他憋死了。
現在方法青離去,他真的忍不住了。
在後院內席地而坐。
天人合一,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