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只准你姓梁嗎?
「憑,我們。」
話音剛落,梁士德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我們」二字包含的,到底是近在眼前的裴行遠和遠在天邊的宇文曄,還是他裴行遠,與其他什麼人,就感覺到身後一陣疾風襲來。
有人,衝到了他的背後!
武人的本能讓梁士德立刻轉過身去,同時擊出一肘。
可是,這些年來的養尊處優和高高在上,讓他的反應變得遲鈍了,更何況這一陣疾風來得太快,甚至連守衛在最高層祭台上的幾個侍衛都沒反應過來,一個纖細又敏捷的身影已經衝到了他的背後。
「不要動!」
當那低沉卻清脆的女聲在耳邊響起的同時,一道寒光倏地橫在了梁士德的脖頸前,鋒利的刀刃直抵上了他的咽喉,梁士德剛要轉頭去看,刀鋒立刻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聽到這個聲音,梁士德的動作立刻僵住了。
在這一瞬間,他只勉強看清了拿刀挾持自己的是一個穿著尋常粗布衣裳,尋常得就算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女子,容貌尚未看清,只覺得她身上散發著一點熟悉的氣息。
此刻,這女子低下頭,與人群中那個裴行遠對視一眼之後,立刻又貼著梁士德的耳朵低聲威脅:「你的脖子,可硬不過這把刀。」
梁士德一震,沒有再動。
他雖然不敢動,祭台上的侍衛們卻全都行動了起來,幾個反應快的立刻拔出刀劍,朝著那挾持夏王的女子沖了上去,口中大喊著:「有刺客!」
「保護夏王!」
「快,快殺了那個女人!」
這些人有快有慢,站在最高層祭台上的幾個侍衛自然是跑得最快的,可就在他們快要靠近那女子的一瞬間,那女子的另一隻手突然抬起一揚,只見她的窄袖裡猛然躥出一道黑影,如同毒蛇一般撲向那幾個侍衛,就聽見一聲慘叫,跑在最前方的那人應聲倒地。
「啊——」
這聲慘叫驚得他身後的兩個人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可這女子的手卻不停,玉腕輕轉,那黑影又朝著兩個人的面門抽過去,啪啪兩聲打得他們頭破血流,接連倒退最後直接跌下了這祭台。
眾人大驚失色,定睛一看,才看清這女子的左手還握著一條長鞭。
她一手持刀,一隻手持鞭,左右開弓卻毫無障礙,刀鋒銳利挾持了梁士德,長鞭靈巧如蛇,更是轉眼間又打倒了幾個侍衛。
這一幕,震驚了無數人。
可是,事情也沒那麼簡單,她的動作雖快,可這三層祭台上圍著的侍衛卻也不少,前面剛打倒了幾個人,後面的已經接二連三的圍了上來,畢竟挾持梁士德的只她一人,還是個女人,哪怕動作迅疾身手不凡,這些人也在心理上認為不值一提。
而就在他們往前沖的時候,又生變故!
這些侍衛中有幾個原本也拔刀出鞘,跟著他們一道衝殺,可就在眾人一起飛奔上最高層祭台的一瞬間,這些人左右看看,目光交匯間像是篤定了什麼,突然同時反水,反手就朝著身邊的人打了過去。一時間,衝殺上去的人猝不及防,只感到眼前寒光閃爍,眨眼間身上已經中了數刀,有人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倒地斃命,另一些則捂著傷口慘叫著倒跌下去。
後面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感到前面的人突然開始倒退,還在大喊:「怎麼回事?」
而前方的慘叫已經驚天而起:「快退!」
「你們,你們幹什麼?!」
「有叛徒!」
一看到祭壇上亂成了一鍋粥,祭台下的侍衛們也都驚惶了起來,尤其是魏玉更是大驚失色,慌張的拉扯著身邊的侍衛:「你們,你們快上去保護夏王啊!」
這些人聽到他的話,也都紛紛要拔刀上前。
可就在他們要衝上去的一瞬間,在這些人的隊伍里竟然發生了同樣的變故,突然冒出的一群侍衛,比他們更快拔刀出鞘,轉身便將刀鋒對上了他們,其中更是有兩個直接衝到了魏玉的面前,兩把刀齊刷刷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魏玉頓時嚇得兩腿發軟,險些跌跪下去,還是那挾持他的人一把抓住了他,惡狠狠的道:「閉嘴!」
與此同時,那挾持著梁士德的女子也高喊道:「誰都不要動,再動,我就殺了他!」
說完,她握刀的手用力一緊。
鋒利的刀刃立刻又在那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雖然傷口不深,可那一點刺痛卻令梁士德驚恐萬狀,他立刻仰起脖子,大聲喊道:「不,不要動!」
他一開口,周圍的眾人全都停了下來。
這一下,整個局面也都被迫,也暫時的定了下來,梁士德這才明白,剛剛裴行遠大聲嚷嚷,大言不慚的舉動,只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包括吸引自己身邊這些侍衛的注意力,因為他一個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而沒有發現在人群中有這麼一個女子偷偷的繞到了祭台的後面,趁著他的注意力也在裴行遠的身上時,突然發難。
而看著這些侍衛們相互對峙的局面,他也才發現,自己的侍衛當中,竟然有一部分是聽從這女子,或者說,是聽從裴行遠的。
在今天之前,他們一直沒有露白,卻在此刻突然反水,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滲透之深,竟然已經到了自己的身邊了?!
一個裴行遠,怎麼會有這樣的能力?!
自己,竟然從未發覺!
羞怒、沮喪、無措,甚至絕望的心情一下子湧上心頭,他奮力的轉過頭去,想要看一眼這個挾持自己的女子,可對方卻像是有意避開他的目光,用力的拿刀抵著他的脖子,梁士德只要一動,立刻就會血濺當場,他只能梗著脖子,低頭看向祭台下的裴行遠,目光森冷。
此刻,看到高台上發生的這一幕,雖然祭台下的那些官員和百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但同時,他們也都被這女子的颯爽英姿所驚,心中竟生出幾分欽佩來。
尤其是裴行遠。
他兩眼彎彎,明明刀劍環伺,卻滿目喜色的看著這一幕,好像那耀眼的榮光也映照到了自己的身上,讓自己都榮光了起來。
他朝前飛奔了幾步,走到祭台下:「又楹,好樣的!」
看著他興奮的樣子,梁又楹勾了勾唇角,卻笑不出來,畢竟她只是控制了梁士德,但人在這邊,洛陽城在那邊,大事還沒解決;況且,一旦梁士德陷入絕望真要跟他們魚死網破,只她和裴行遠,還有侍衛中本就出身王崗寨被她策反的這些人就成了以卵擊石了。
更重要的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快上來把人放了!」
「哎,哎哎!」
聽她的話,裴行遠幾步便跑上了祭台,那些侍衛們一個個虎視眈眈,卻顧忌著梁士德而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跑到祭壇上,推開那刀斧手,將官岙從地上拉了起來,鬆開了他身上的繩索。
官岙看著他,直到此刻都有些不敢置信:「裴,裴公子?」
裴行遠對著他笑:「是我,是我。」
一邊說,一邊手上也不停,把官遲英和其他幾個人也都鬆了綁,官岙仍舊有些木訥的看著他,仿佛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裴行遠道:「我被趕出長安啦。我跟梁又楹是來救你們的。」
原本在聽到身後幾次響起這女子下意識壓低嗓音的聲音後,梁士德就仿佛有些恍惚,而當「梁又楹」這個名字又一次從裴行遠口中呼出時,被短刀抵著脖子,連呼吸都不敢大口的梁士德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麼,這一次他硬生生的轉過頭去,那緊貼著他脖子的刀鋒險些割開他的喉嚨,還是梁又楹眼疾手快,急忙將刀拿遠了一些,才沒有血濺當場。
而同時,她也對上了梁士德通紅的雙眼。
四目相對,似有一些難以言說的情感,在無聲中澎湃。
梁士德開口,啞聲道:「梁?你是——」
「……」
梁又楹沒有說話,但在他這一聲低喃之下,她眉宇間的殺氣竟然漸漸的消退,甚至別開了目光,像是不願與他對視。
而裴行遠聽到梁士德的聲音,也回頭看向他:「沒錯,她就是梁又楹。」
說完,他故意道:「只准你姓梁嗎?」
「……」
梁士德沒有說話,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得——事實上,他的咽喉的確被又一次緊貼上來的刀鋒給堵住了,喉結上下翻滾,仿佛有千言萬語,可掙扎了許久,卻只掙出了一句話:「翀兒,你,還活著……」
「……」
梁又楹沒有回答他,而裴行遠卻又接著說道:「當然活著,活得好好的,若沒有人連累,她和她娘還能活得更好。」
梁又楹終於像是忍耐不住:「行遠,你別說了。」
裴行遠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對著梁士德翻了個白眼:「哼。」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官岙他們更感到無所適從,好像一瞬間太多的人和事湧上了這個祭台,更湧向了他們所有人,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官岙道:「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