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父女倆就洗漱好準備熄燈睡覺了。
戚禾瘋狂搖頭拒絕和戚忠睡一個屋，戚忠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是心疼錢嗎？
當然…
不是了。
有了前車之鑑，戚忠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睡，於是不管戚禾怎麼撒潑打滾要睡別的房間，他都沒有動搖過。
他把賴在地上不起來的戚禾抱起來放到了床的內側，自己則脫了外衣只著中衣躺在床的外側。
戚禾只覺得，好尷尬…
她之前談的兩個男朋友都沒有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過，現在卻和一個認識一天的男人躺在一張床上。
哪怕那個男人的身份是自己這個身體的爹，戚禾還是覺得不太習慣。
戚禾怕他要給自己脫衣服，於是在他的手伸過來之前，麻溜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鑽入了被窩。
戚忠的手甚至沒碰到她半分，他只是想摸摸她的頭而已。
戚忠默默收回了手，感覺女兒有些不一樣了，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
大概是，長大了吧…
………
戚禾是個現代人，自然不習慣這麼早睡。
一想到在現代世界的桃酥，在她走了後連個給它上香祭拜的人都沒有，她心就跟被揪著似的疼。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於，把剛睡著沒多久的戚忠吵醒了。
戚忠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嗓音略帶睏倦卻還是盡顯溫柔。
「怎麼了？」
「我睡不著。」被他這麼一問，戚禾的語氣也略微帶了點煩躁。
月光從窗戶傾泄入房間，有一小束打在了睡在外側的戚忠臉上，似是給他罩上了一層柔和的面紗。
戚禾看得出了神，久久沒回過神來。
這大概就是，母性…啊呸，父性光輝吧…
戚忠喚了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戚禾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叫魂呢…」
戚忠沒聽清，於是反問她，「禾兒剛才在說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想聽故事了，爹爹你給我講講你和娘的故事吧。」
戚禾試圖轉移話題，其實也是想多了解一下戚忠這個人，這樣她的任務才更容易完成不是？
戚忠聽了這話沉默了好久，像是陷入了回憶當中。
戚禾覺得怪尷尬的，剛想開口說不用了，這時戚忠嗓音沙啞道，「爹不會講故事。」
戚禾本來也不是為了聽故事，反正她一時半會也睡不著，於是她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那禾兒來給爹爹講故事吧，爹爹你要聽嗎？」
戚忠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溫柔道：
「好。」
一提到講故事，戚禾就來興趣了，小時候戚禾最喜歡看恐怖故事了，那時候她雖然字都認不太全，但是就是莫名喜歡看這類故事。
她還經常講給孤兒院的其他小朋友們聽，嚇得他們向院長哭訴說，再也不要和她住一起了。
但是…
她肯定不能給戚忠講鬼故事的。
她從小到大聽過的童話故事沒幾個，唯一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海的女兒》了。
於是她決定就講這個了。
「那我開始了！」戚禾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點興奮。
戚忠也感受到了女兒的迫不及待，於是全神貫注地聽她講。
「在很遠很遠的海上…」
……
「朝霞漸漸地變得越來越亮了，人魚公主揭開了帳篷上紫色的帘子，她彎下腰去，在人類王爺漂亮的臉龐上吻了吻，然後把刀子拋向大海，自己也縱身跳入海里。最後，她的身軀逐漸化為了輕煙。」
戚禾一口氣講完，覺得講童話故事雖然不如恐怖故事刺激，但是她還是覺得很開心。
「爹爹，這個故事怎麼樣？禾兒講的好不好？」
戚禾迫切地希望得到戚忠的誇獎。
戚忠思索了良久才回了一句話，「不值得…」
「時候不早了，早點睡覺吧。」
沒有得到預想中的誇獎，戚禾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
不過她也沒想太多，蓋好被子就閉上眼睛睡覺了。
聽了故事的戚忠卻在戚禾看不到的地方留下了一滴淚，一夜未眠。
天光大亮，戚忠早早就起床穿衣洗漱了。
戚禾還抱著薄被睡的正香，戚忠也沒叫她，徑直下樓吩咐小二準備早飯。
日上三竿，戚禾終於睜開了眼睛，她伸了個懶腰，然後就習慣性地邊說話邊把手摸向旁邊。
「桃酥，今天早上想吃些什麼呀？」
在摸了個空後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桃酥已經不在了。
她收回手，拿起扔在床腳的衣服，隨後慢慢吞吞地穿了起來。
戚忠已經吃過了，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樓查看一下，看她醒了沒，後來索性讓小二把早飯熱在灶上，好讓戚禾醒來能吃到熱的早飯。
他給戚禾打了一盆水放在小矮凳上，戚禾伸手掬了把水潑到臉上算是完成。
戚禾走在前頭，一蹦一跳地下了樓梯。
戚忠跟在後面滿臉愁容。
這哪裡像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看來日後得請個嬤嬤來教導她了，戚忠如是想。
一小碗白粥，一碟炒青菜，兩個肉包子，戚禾結束了她的早飯。
他們又上路了。
三日後，午時，皇城。
車夫駕著馬車緩緩地駛入城門，來來往往的人多到數不清。
馬車慢慢駛向城中，周圍也變得越來越熱鬧。
到處都是擺攤吆喝的，也有不少駐足在攤子前買東西或看東西的人，他們都穿著古人的衣服。
直到此時，戚禾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身處另一個世界。
戚禾看著道路兩旁的商鋪，幾乎一排都是戚氏金鋪、戚氏成衣鋪等等，無一例外，前面都有「戚氏」兩個字。
不會吧，不會吧，這都是她家的？
發了發了…
戚禾眼睛都看直了，從馬車窗伸出去的頭就沒收回來過。
戚忠看她滿身髒兮兮的樣子，便吩咐車夫停下來，隨後拎著戚禾的後衣領把她帶下了車。
戚禾不習慣別人像拎小雞仔似的對她，於是雙手雙腳到處亂踢，做無聲的反抗。
戚忠沒接收到她的不滿，把她一路拎到了一個叫「戚氏成衣鋪」的店鋪里。
店裡的掌柜看到是他們的老闆戚忠來了，連忙上來獻殷勤。
「嘿嘿，東家您大駕光臨，是有什麼吩咐嗎？」
戚忠淡淡道，「給我女兒拿兩件合身的衣裳。」
「李勇！還不快去！」
掌柜厲聲吩咐店裡的另一個夥計，隨後對戚忠露出諂媚的笑容。
真真是應了那一句，狐假虎威。
戚忠坐下來喝了會兒茶，戚禾喝不慣碧螺春，於是就在店裡四處逛逛。
戚禾四處看了看，店裡什麼料子的衣裳都有，棉麻的，絲綢的，還有各種各樣她都叫不上來的料子。
邊逛的同時，她也留意著戚忠和掌柜的對話。
「我不在的這些時日，鋪子生意如何？」
戚忠拿起杯子抿了口茶，隨後把玩著茶杯漫不經心道。
「自然是好的，我們鋪子成衣無論是樣式，還是成衣的質量，絕對算得上京城第一了。上到達官貴族，下到普通百姓，沒有不買咱們鋪子的衣裳的。」
掌柜在心裡暗自擦了把汗後謹慎道。
「是嗎？」戚忠用犀利的眼神掃了掌柜一眼。
「那絕對錯不了的。」掌柜回答的極快，似是為了掩蓋內心的不安。
「那我怎麼聽說你偷偷把賣給達官貴族的成衣價格翻了一倍呢？」
戚忠把杯里的茶水飲盡，隨後把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厲聲道：「誰給你的膽子？」
「東家，小的絕對沒做過這樣的事啊！」掌柜嚇得跪在地上叫冤。
戚忠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直接冷漠道，「既做了掌柜，就當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你啊，可是觸到我的逆鱗了，現在，給我，滾出去！」
戚忠強勢起來真的讓戚禾開了眼了，這跟她印象中只會夾著嗓音說話的爹爹完全不是一個人啊！
掌柜拿著包裹狼狽地滾了出來，是真的「滾」出來的。
戚忠踢的…
一旁看熱鬧的那個叫李勇的夥計就差拍手叫好了，想來平日裡也定是受了那掌柜不少氣。
看熱鬧歸看熱鬧，李勇還是給戚禾拿了兩件衣裳。
兩件的款式都差不多，就花樣不太一樣，那件偏紅色的上面是海棠花，偏橙色的上面是好像是石榴。
那夥計跟她說，有海棠那件是朱湛色，有石榴花那件是光明砂色，一個是夏至之合色，一個是蜩始鳴之合色。
戚禾就覺得兩件挺好看的，穿上也合身，就沒再挑，穿上那件紅的就屁顛屁顛跑到了戚忠面前。
戚忠瞭然道：「好看。」
隨後他走向李勇，沉聲說道，「你可會打算盤？」
李勇恭敬地說道，「回東家，會打一點。」
「那今天你先照看下鋪子，明日我會派新的掌柜過來。」戚忠打點好一切才帶著戚禾坐上馬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