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愚者之匙
蕈人王離開之後，約翰一行人前去把阿靈頓撿了回來。
「真該說不愧是前地獄領主啊。」站立在土坑邊緣，約翰看著被地獄火熔化的陷坑說道。
焦土上的火山岩正在凝結，蒼藍色的碩大烈火在灰燼中間燃燒，硫磺味的刺鼻熱風擠出有限的氧氣，明明海島的氣候濕冷，這片地區的熱度卻讓空氣躁動，扭曲了光線。
阿靈頓從火焰中爬出來，它的身上沒有一絲傷痕，魔鬼挺拔的身軀上看不出半點頹軟，只是瞪視巴恩斯的眼神異常兇狠。地獄守衛消耗了部分曾經的積累，而且他還沒有達到自己原本的目的。
阿靈頓原本打算藉助這一次機會，從與約翰的不平等契約中脫身。
在被約翰的命令控制身體，朝腐化巨人衝鋒的時候，阿靈頓在危難中想到了一個計劃。它放棄了防禦，任由敵人的攻擊將自己打飛，蕈巨人的全力一擊完全有能力掐滅魔鬼的火焰，事實上，它也差點就做到了。尋常魔鬼在物質位面被殺死後，都會在地獄復活，復活過程會持續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所以魔鬼都會避免死亡從而浪費時間。另外，如果魔鬼在執行契約的過程中死亡，那麼這份契約會被撤銷，不預支任何代價。這是阿斯莫德契約的規則，就和破壞契約的規則一樣強效。
阿靈頓靠著瀕死脫戰，打算在修復身體後逃跑。這樣邪術師就會以為契約惡魔死亡而誤認為契約已經失效。阿靈頓會逃回地獄，躲藏十幾年，他不相信腐化者的力量還能根據契約的微弱聯繫追到地獄去。就算深紅之力真的降臨地獄了，拜託，地獄裡魔鬼那麼多，誰知道那力量是來找阿靈頓的。阿靈頓只是一隻好吃懶做的地獄貓而已。
然而，約翰幾人打敗腐化巨人的速度太快了，阿靈頓根本沒時間在恢復後遁走，現在，他被契約者發現自己還活著，只能老老實實繼續當可怕邪術師的奴隸魔鬼。
阿靈頓毫不懷疑是巴恩斯這個敲骨吸髓的傢伙在一旁提醒他，這個中年男人在一邊擠眉弄眼的動作讓地獄守衛心裡窩火。
「來吧，我們還要繼續追蹤那些奪心魔。」
他們來到了巴恩斯曾來訪過的廢棄神殿，冒險者先是略過石板，分頭在廢墟中搜尋著有用的線索。
他們一無所獲，那些破損的浮雕，即使是歷史學知識最為淵博的薇薇安也辨認不出其時代。
「這些浮雕，給我一種悲傷的感覺。」薇薇安盯著那對失去頭顱相擁的男女雕像。
「如果我發現自己失去了這張英俊的臉，我也會感覺悲傷。」巴恩斯擠出幾滴眼淚。
雷文從廢墟外走進來，朝著同伴搖了搖頭。
阿靈頓抱著雙臂，蹲在破損的石柱上，像個石像鬼散發出自己消極怠工的氣場。不過約翰幾人也沒有強求這個地獄守衛去干鑑定的精細活。
巴恩斯幾人看向正在研究漆黑石板的約翰，邪術師閉著眼睛，手掌貼上石板。
「約翰！」巴恩斯剛想上前阻止，又想到邪術師不會進行無謀的行動，於是壓住了擔心，靜待結果。
幾秒之後，邪術師站了起來，睜開眼，平靜地看向自己的同伴。
「這不是詛咒，而是來自異界的氣息。」
「什麼？」
同伴臉上的茫然讓約翰意識到自己需要好好解釋一下。
「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是物質界，由有機物和無機物共同存在，太陽能維持食物鏈進行個體間物質交換的位面。而多元世界不只有一個位面，魔鬼掌控的九層地獄，惡魔統治的深淵，天界、以及其他神明的國度。這些對於物質界的我們而言，都算是異界。」
「而所謂的異界氣息，就是攜帶著其他位面特性的大氣。對於異界而言，異界氣息就像空氣對於我們一樣，只是普通的組成成分。但當這些大氣跨越了位面壁壘，進入我們的世界，被物質界的生命不小心接觸……」
雷文想到了那些腐化蕈人。
「就會被腐化？」
約翰搖頭。
「這些我們世界不存在的力量特性會對生命體造成不可估計的影響。就像在已確定的公式里加入了新的變量，沒有人知道結果會如何。那些蕈人因為接觸了異界氣息被感染，成了那副模樣，但我測試過了，這塊石板上的異界氣息，似乎不會對類人生物造成傷害性的改變。」
雷文思考著約翰的話，他對約翰的貿然嘗試感到不解。
「就這樣徒手嘗試，你難道不擔心會產生可怕的後果嗎？」
「我不會的。」約翰保持了沉默，察覺到氣氛變化的幾人沒有繼續提問。他們心裡隱約猜到了答案。
深紅之力，也屬於異界氣息。
邪術師伸手觸碰石板中心的凹槽，他的手指沾上了一點漆黑黏膩的液體，並沒有什麼氣味。
「異界氣息，是從這裡泄露出來的。答案很明顯，這塊石板，是一個溝通異界的傳送門，那些奪心魔通過石板前往了另一個位面。不過，他們的打開方式有些暴力，讓原本完整的封鎖遭到了破壞，導致異界氣息泄露。」
另一個世界，幾名冒險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火熱的激情。全新的世界，有別於物質界的法則，大量的未知就在石板的另一邊等待，沒有什麼是比解開秘密更讓人興奮的。並且他們想要的也在另一邊，奪心魔在那邊。
啟明星小隊很快就確定了前往異界的決定，不過問題也擺在了他們面前。
「沒有鑰匙。」巴恩斯仔細查看石板上的紋路，尋找著可能隱藏在裡面的機關，他意識到需要一個與凹槽契合的半球體，而小隊這邊很明顯沒有那東西，「我們要怎麼打開它？」
【克倫佐的銀匙】
約翰從懷裡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銀鑰匙，他嘗試著將鑰匙靠近石板。
沒有動靜。銀鑰匙沒有給約翰帶來任何反饋，就仿佛一個普通的裝飾品。
「這是什麼？」薇薇安看著約翰手上那把造型精美色澤奇妙的鑰匙，她體內的藝術細胞像是被激活了。
「魔法製造的萬能鑰匙，能打開所有的『門』。」
「那為什麼沒有打開？」雷文問道。
「……我也不知道。」約翰感到一陣頭疼，這還是自己習得克倫佐的秘術之後，為數不多地嘗試自己開門。曾經看著聖騎士拿著這把鑰匙無往不利，自己下意識認為使用它是一件十分輕鬆的事情，結果現實給了約翰打擊。有些事情，還是得親身經歷才能體會其中的艱辛。
「我試試。」巴恩斯拿過了鑰匙，他拿著鑰匙在石板上敲打，放進凹槽，結果無功而返。「不行，換一個人。」
「我來！」薇薇安眼饞這漂亮的小東西有一會兒了。她小心地拿出鑰匙，轉頭看向約翰，「難道需要什麼咒語嗎？」
約翰·坎普在腦海中過濾一遍記憶，搖了搖頭。
「你可以試著念一遍『我莉莉安·奧迪茲，高貴的遊俠命令你打開！』，這樣的話。」
薇薇安的臉快速變紅，她看向約翰的眼神多了一分懷疑。
「上一個銀鑰匙使用者是這麼說的嗎？」
約翰肯定地回答。
「嗯，他還念得很大聲。」
薇薇安也嘗試失敗了，即使最後臉色羞紅地照念一遍聖騎士令咒，石板也絲毫沒有動靜。
最後一個是雷文，阿靈頓不在幾人的考慮範圍內。戰士很明顯對自己的嘗試沒有信心，他只是拿著鑰匙，將前端抵在石板上，手腕旋轉一圈，看到沒用後就把銀鑰匙還給了約翰。
邪術師思考著一行四人集體失敗的原因，思考著他和聖騎士的區別到底是什麼。戰士敷衍的行動給了約翰一點靈感。
是懷疑。他們和聖騎士最大的區別，就是聖騎士是一個自信到過分的人。卡爾·戴米拉斯相信自己肩負使命，相信自己是天選之子。
聖騎士根本不了解什麼機關魔法，他唯一的依仗只有邪術師給他的一句話。
【這是萬能鑰匙，能打開所有的『門』。】
而啟明星小隊，這支隊伍擁有充分的理性和足夠的智商。他們有自己成熟可靠的思維，即使看到了邪術師神奇的魔法也會抱有懷疑。他們打心底不相信這把鑰匙能夠打開眼前的石板，認為鑰匙結構和石板機關的關聯毫無邏輯。
克倫佐的銀匙，是相信的鑰匙。它能打開的門，是使用者相信它能打開的門。猜忌和懷疑會限制它的能力，知識和理性會將它變為凡物。
這不符合邏輯，因為這是魔法。
知識的終極答案是大智若愚，返璞歸真。
約翰苦笑一聲，意識到了知識與禁忌之神梅達塔隆開了一個玩笑，祂將智慧的終極答案裝進了傻子的腦袋裡。
「我猜到我們無法開門的原因了，大概是因為我們不傻。」
約翰將自己的猜測和同伴講述一遍，幾人看向【克倫佐的銀匙】的目光都從猜疑變成了驚訝。
「好吧，也許你的假設成立。但就算我們搞清楚了原因，但認知這種東西，不是我們能輕易改變的。我們的潛意識仍然會駁斥這種『信則有，不信則無』的觀念，這很難對抗，除非我們被改寫了意識，我們被催眠了。」
「是啊，除非被催眠了。」約翰重複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