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光照大地,金色的城樓流彩四溢。
軍樂奏響,儀仗隊邁著正步進入廣場,稍後,一面艷紅的國旗冉冉升起。
音樂消失,人群漸漸散開,廣場上又恢復了平日的喧鬧。
李定安雙手插兜,慢慢悠悠的跨過天橋,太陽越升越高,大理石柱反射著耀眼的光。
拜老何所賜,多久沒來這兒了?
如果告訴別人自己在國博上班,但快半年沒來過,每月上萬的工資卻一分都不少,怕是能驚掉一地眼球……
搖搖頭,他向旁邊的院門走去,人還有十多二十米外,電動門就早早的開了一條縫。
「李老師早!」
「王師傅你也早!」李定安似笑非笑,「今天肚子不疼了?」
之前他每來一次,就會被關外面一次,喊死都沒人開門。有時打電話給保衛部,理由五花八門:去上廁所了……去總機房了……去醫務室了……
反正只要李定安不走,門衛室永遠都沒人。而說的最多的藉口,就是門衛肚子疼……
王師傅擠著訕笑:「謝謝李老師關心,已經看好了!」
「何館給你看好的,對吧!」李定安樂和和的笑,「他來了吧,人呢?」
「上辦公室了……」
話音未樓,一個人影衝出辦公樓,快步走了過來。
「估摸著你也該到了。」
「剛去看了看升國旗!」
「那起的挺早啊……嗯?」何安邦抽了抽鼻子,「喝酒了?」
「前天中午就喝的,但你知不知道我醉了多久?」李定安心有餘悸:「整整兩天……」
也是見了鬼,上次和于思成喝酒就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喝完都好好的,直直的回了家,還洗了澡,還喝了一杯茶。
但往床上一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再整開眼,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了之後,倒不是很難受,但感覺怎麼都睡不夠,除了吃飯上廁所就是睡覺,又睡了半天一夜……
「喝酒,和誰喝的?」
「於書記!」
不可能。
都到這份上了,于思成怎麼可能把李定安灌的睡了整整兩天?
何安邦盯著他:「還有誰?」
就知道瞞不過他。
「郭局長,還有監管委的付主任!」
何安邦一口冷氣:好傢夥?
就付主任那個級別,無緣無故的,和你喝什麼酒?
何況還有個郭彬……
「他們說啥了?」
「沒說啥!」李定安嘆了口氣,「放心,我有分寸!」
他是真有分寸,也明白付主任和郭局長上門的意思。
還好,于思成酒量超好,在他醉之前,先把付主任和郭彬給灌翻了:四個人喝了四壇老酒,加四瓶新酒……這是多少?
所以,壓跟就沒給那兩位開口的機會……
「嘖,還是於書記給力!」
何安邦豎了個大拇指。
只要于思成不偏不倚,那基本不會出現什麼問題……館長的原話!
鬆了一口氣,他又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去哪?」
「海關總署,緝私局!」
李定安愣了愣:「張漢光?」
昨天下午,何安邦打電話,說館長有事情給他安排,讓他今天早上來館裡。
猜測應該是要安排什麼工作,但沒說和緝私局有關。
「館長昨晚上才通知的,具體是什麼安排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張漢光:就他那級別,找找我還行,哪能夠到館長?」
李定安的眼皮跳了一下:「級別這麼高,不會發生什麼大案了吧?」
「我也估計是這樣,去了就知道了!」
何安邦招了招手,奧迪停在兩人面前。
總署離國博就隔著兩條街,不到四公里,十來分鐘就到。
車剛開進總署的院子,兩個人快步下了台階,迎了過來。
張漢光穿著制服,旁邊還有一位,稍年長一些,再看領花:一級警監?
何安邦搶先一步:「鄧局長,你好。」
李定安才知道,這位是張漢光的頂頭上司。
「何館,麻煩你跑一趟!」
點點頭,鄧學志又朝著李定安笑了笑,「李老師辛苦!」
李定安忙握了握手,「鄧局客氣!」
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但神交已久:除了沒有血緣關係,這位對張漢光和對親兒子沒什麼區別。要不是他隔三岔五的幫張漢光背鍋,老張早被擼了八百遍,不知攆到哪個旮旯拐角看碼頭去了。
鄧局長對李定安的印象更深:要不是他在江西鼎力相助,張漢光別說當處長,能不能穿這身皮都還是個未知數。
所以這聲辛苦,確實是發自肺腑。
寒喧幾句,四人進了大樓,電梯一路上行,直達五樓。
出了電梯,鄧局長稍稍一頓,「何館,失陪……漢光,陪何館喝杯茶,李老師,這邊請!」
連著三句話,張漢光和何安邦都懵了。
合著今天,他倆都是陪襯?
李定安也有點懵,瞅了瞅何安邦,又瞅瞅張漢光: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茫然。
何安邦就不說了,但連緝私局刑偵處處長都不知情的案子,得有多大?
心中惴惴,他亦步亦趨的跟在鄧學志身後。
何安邦和張漢光瞪著眼睛,目送兩人進了會議室。
「老何,什麼情況?」
「館長只是交待,讓我帶李定安來海關總署,我哪知道什麼情況……唏,不對?到了你的地盤,你問我什麼情況?」
「我知道我還問你?」
張漢光擰著眉頭,倒吸涼氣,「這次的案子,估計捅破天了?」
……
過道很長,也很安靜,鞋底踩著地板的迴響很是清晰。
一直往裡走,到一間會議室門口,鄧學志敲了兩下,又推開了門。
會議室不大,準確來說是個小型的接待室,裡面坐著三位男士,兩位穿著便裝,一位穿著白襯衣。
都不認識,李定安下意識的打量了幾眼。隨即,他猛的眯住了眼睛:白襯衣的領章,是橄欖枝繞著國徽。
好傢夥……這種警銜,全國才多少位?
驚詫間,三位都站了起來,穿白襯衣領導笑了笑,主動伸出手:「李老師,久仰……我是劉正義!」
我了個去?
江西那次,張漢光給他弄的那份「保密十年」的特勤文件,就是這位批的。
館長也念叨過好幾次:劉正義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但今天,真就第一次見……
他忙伸出手:「劉部你好!」
「別緊張,來,我給你介紹!」劉正義鬆開手,又往旁邊指了指,「這兩位,是*安的同志!」
李定安的心臟止不住的跳。
這地方、這架勢、這級別……我能不緊張嗎?
緝私+公安+*安,這得是什麼性質的案子?
「李老師,您先坐!」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位很客氣,稱呼時都用的是敬語:「今天請李老師過來,其一是要麻煩您,到天津海關看幾樣文物,其次,有幾點需要注意的地方,要給您說明一下!」
李定安用力呼了一口氣:「好,您說!」
其中一位點點頭,另一位打開公文包,拿出了一份文件。
李定安瞪眼一瞅,明白了他們所說的「說明」是什麼意思:保密條例學習!
……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鄧學志才帶著李定安出了接待室。
李定安眉頭緊鎖,一臉茫然。
那兩位說是請他到天津港,鑑定一批涉嫌走私的文物,級別可能很高,所以需要非常仔細,時間可能也有點長。
這個肯定沒問題。
又著重學習了一下保密條例,以及可能要封隊,讓他提前和家人打了聲招呼。
這個也沒問題。
除此外,李定安也能猜到:既然是公安、緝私、*安聯合偵辦,又是在天津港,所以這次的案子九成九是國際走私案,估計還涉及到敏感信息。
但這些都沒問題,他覺得有問題的是:這種類型的案子,應該輪不到他才對?
不管負責項目有多大,聲望有多高,各部領導有多重視,但說到底,現在的他還是白板一個。
而國家文物局和公安部鑑證中心又不是擺設,要什麼樣的監定專家沒有,還是什麼樣的高精尖儀器找不到?
要說和林子良的案子有關,但張漢光卻被排除在外?
所以就很奇怪……
轉著念頭,四個人下了電梯,張漢光和何安邦早喝完了茶,等在樓下。
兩個人剛站起來,鄧學志又揮了揮手:「何館長,我要和李老師去一下外地,有點急,就讓漢光給你解釋一下!」
像是隨口交待,四個人腳下都沒停,直接出了大廳。
看他們出了門,上了車,何安邦才反應過來:「那兩個,是便衣……我去,李定安犯事了?」
「你少扯淡,李定安能犯什麼事?」
張漢光猛呼一口氣。
雖然這兩位很面生,但怎麼也是同行,而且經常打交道,所以,那倆身上那股特有的味,瞞不過他的眼睛。
而且是老鄧陪同,甚至連自己都沒資格參與,所以這次的案子,真就捅天了……
「別擔心,李定安肯定沒事,只是請他協助辦案!」
何安邦也鬆了一口氣……
……
海風鹹濕,汽笛轟鳴。
大海碧波無際,仿佛藍天倒扣了過來,一道道浪花推來,似白雲堆成了一道道龔。
碼頭上停靠著數不清的貨船,貨櫃堆成了山。
越野車漸行漸慢,開進了一座院子,李定安眯眼瞅了瞅大樓上的字:天津保稅區海關緝私分局。
但門口的牌匾,卻又是天津新港。
新港……天津新港?
好像有點印象!
再往外看,貨櫃一側還有鐵軌與火車,不知道什麼原因,腦海中突然躍躍欲試,像是要冒出什麼東西來。
但又像隔了一層膜,怎麼都捅不破。
奇了怪了?
肯定聽過這個地方,應該和什麼事情有關,但一時想不起來……
暗忖間,鄧局長和兩個便衣的同志把他帶進了大樓。穿過過道,進了電梯,出來後又是一是一間小廳。
布局很奇怪,雖然是座廳,卻連扇窗戶都沒有,封的嚴嚴實實。沒有家具,也沒有任擺擺設,只站著兩位挺精神的年輕人,守著一幅樓梯。
簡單詢問了一下,兩位又看著李定安。來之前交待過,他很自覺的交出了手機。
然後,其中一位領著他上了樓,但鄧局長和那兩位同志都留在了下面。
頓然,李定安的心裡又跳了一下:看這介勢,現在已經不是張漢光有沒有資格的問題,而是鄧局長都好像直接參與。
這案子得有多大?
暗暗猜忖,上了兩層樓梯,到了一間會議室門口,便裝同志敲了敲門,門從裡面打開。
光線有些暗,只有大屏屏幕上有光,好像在看什麼幻燈片的資料。
隱隱約約間,好像人不是很多。
李定安走了進去,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到這邊坐!」
看的不太清楚,但這個聲音……館長?
稍稍適應了一下,李定安猝然一愣:不僅僅是館長,還有故宮的童院長,文物局的關局長、米局長,以及書記。
部里的領導,來了一半?
李定安連忙走了過去,沒敢說話,輕輕的坐了下來。
「先看資料!」
「好的館長!」
他低聲回了一句,看向屏幕:好像是一座貨櫃,地下淌了好大的一灘石頭,依稀間,還反著光。
這什麼,礦石?
還是銅礦石……
「嘩」的一下,腦海中閃過了一道光:天津新港……就說怎麼那麼眼熟?
蒙古國所有的對外出口物資,全部要從這裡轉運,而其中轉運最多的,就是南戈壁省塔溫陶靳蓋的煤炭,和奧尤陶靳蓋的銅礦石。
而那些文物,恰好就是這兩個礦區之間,而且離的賊近,都不到一百公里。
更關鍵的是,五位部領導,以及公安、海關、*安……
李定安臉色狂變。
像是迎頭挨了一鐵錘,又像是鑽進去了一千隻蜜蜂,腦子裡「嗡嗡嗡嗡嗡」:蒙古國的那些國寶,被人弄走了?
不然為什麼要把自己叫到這裡?
隨後,他眼睛都突了出來:視頻中,海關人員從礦石里挖出一口箱子,打開後,霍然就是作原石鼓。
我干你大爺……
作原石鼓都到了這,剩下的呢?
李定安「騰」一下站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