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李大夫前世是因為她而死。「李大夫,我最近染了風寒,藥喝了不少,不知為何這身體卻一天比一天虛弱。咳咳……不知道李大夫,可否幫我診診?」顧若翾抿唇衝著李大夫笑笑。
李大夫皺眉掃了眼她蒼白憔悴的臉色,「你風寒還沒好?這不可能啊,我當初給你開的藥方子,全都是對症風寒的。這都五天了,居然還沒好。」
他自負醫術不差,在京都也小有名氣,還是第一次碰到他治不好的風寒。
李大夫當即便給顧若翾診脈。
他診著診著,眉頭緊緊地皺起,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
顧若翾佯裝迷惘地看著李大夫:「李大夫如何,我這病,是不是沒救了?」
李大夫氣得胸膛起伏起來,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顧若翾:「你這……這根本不是風寒,而是中毒。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給你下了毒?你自己難道一點都沒察覺出問題嗎?」
顧若翾的臉色一白,她連忙看向廳堂那邊,「李大夫,你小聲點……我……我怕。」
李大夫一怔,他心裡陡然生出幾分冷寒。
他行醫多年,自然見識到了這些世家大族後宅院子裡的腌臢事情。他想不到區區一個寒門之家,居然也沾染了那鼎盛家族的陰損風氣?
原本他還對這沈家,沈聿臣頗有好感。畢竟他也是出身寒門,也是歷經多年的風霜,才好不容易在京都站穩腳跟。他自然是敬佩沈聿臣這等才華橫溢,有前途的寒門學子。
所以他來沈家出診,收的銀子都比別家便宜大半,對待沈家的態度極好,幾乎是有求必應。沒想到這沈家,居然藏了這等齷齪陰險的事情?
顧若翾緊緊地抓住李大夫的胳膊,壓低聲音道:「李大夫,我怕是要命不久矣了,我不知道誰給我下了毒……可我一介柔弱女子,我能有什麼抗爭的能力?李大夫,我想拜託你,能不能幫我送信到韓氏當鋪去?韓氏當鋪的夥計與我同鄉,你將這枚玉佩與信交給他,他肯定會想法子,傳信給我家人。」
「我……我想在臨死前見一見家裡人,倒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不知道李大夫願不願意,替我送信?」
她眼睛泛紅,閃著淚光,楚楚可憐地看著李大夫。
李大夫為人最是正直……他惱怒的臉色青白一片,咬牙切齒道:「送信是小事……我自然不會拒絕你。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應該報官,查出下毒的真兇嗎?」
「還有,你這毒有些棘手,或許我能試一試幫你解毒……」
顧若翾搖頭,打斷了李大夫的話:「千萬別……如果真的報官,不但是我,連同我的家人,恐怕都要遭殃了。」
「李大夫你應該聽說了,我夫君他現在拜入了秦丞相的門下吧。這件事我也不想連累你,萬一被人發現,你也會有危險的。你只幫我將信送到韓氏當鋪即可,剩下的……我就聽天由命吧。」
李大夫的眼底滿是驚詫,沈聿臣居然投了秦丞相的門下。
這秦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兩朝元老……他的妹妹就是當今最受寵的淑貴妃。淑貴妃生了大皇子,大公主……她的地位,比之當今皇后太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一個鼎盛家族……
李大夫不敢繼續往下想。
顧若翾滿臉都是淒楚,她掏出信與玉佩,遞到了李大夫的面前。
「李大夫……這趟渾水你還是不要涉及。我不想犧牲掉無辜生命,你能幫我傳信,就已經幫了我大忙了。」
李大夫心頭翻湧著憤恨,不甘,他攥著拳頭久久未語。
他漸漸的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他行醫多年,自然是見慣了這種齷齪骯髒的事情,很多時候他確實是無能為力。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中大夫罷了。
他如何有能力,與那秦家,秦丞相相鬥?
他將玉佩信封,揣入自己的懷裡。
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顧若翾,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憐孩子……這封信我定然幫你送到。你……你保重……事情定然會有轉圜的。」
顧若翾鼻頭酸澀地朝他行了一禮:「民婦多謝李大夫再次相幫。」
這一禮也夾雜了前世,對於李大夫因她而死的愧疚與歉意。
這輩子,她定然不會再讓李大夫慘死於劫匪刀下。
周氏很快便回了內室,她一改之前慌亂無措的神色,笑意盈盈地送李大夫出門。
李大夫死死壓住憤慨情緒,他看著周氏這張人面獸心的臉,都覺得憎惡可恨。
一句話都不想與她多說,他奪過藥箱甩袖離去。
周氏一怔,怎麼都沒想到一向和顏悅色,對她恭敬尊重的李大夫,居然招呼都沒打一聲,就這樣離去了?
她是有什麼事情做得不對,惹李大夫生氣了嗎?
周氏也沒將李大夫放在眼裡,她不由得撅了噘嘴,區區一個游湖郎中罷了,居然還敢給她甩臉色?
哼,她衝著李大夫離去的背影,呸了一口唾沫。
「什麼東西,以為自己是誰?我可是未來的狀元郎母親……一介賤民還敢給我甩臉色?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的。」她憤憤不平地回了內室。
顧若翾將藥方交給周氏。
「娘,這是李大夫開的藥方,太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雲惜的臉色很不好,還是儘快熬了藥,先餵她喝下吧。我身體現在還能撐住……你一個人照沈雲惜,我不太放心。你就讓我留下來,陪你一起守著雲惜吧。」
「這三年,我一直都拿雲惜當親妹妹看待,她如今昏迷不醒,我心裡也不好受。守在這裡,我才能安心。」
周氏自然是知道,顧若翾對雲惜的關切之心。這幾年,家裡的一切幾乎都是顧若翾操持的。
很多次雲惜生病,也是她這個嫂子衣不解帶的照顧。
有時候體貼周到的,比她這個親娘還要盡心。
她自然不會懷疑顧若翾的真心。
周氏看著時間,也到了顧若翾喝藥的時候……她是必須要親眼盯著她喝藥才會放心的。
若是顧若翾回去了,她還得兩頭跑,那得多累?
周氏當即便同意顧若翾留下。
「行,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我讓人在這屋裡,放一張軟榻吧。你若是累了,就靠在榻上休息休息。」
顧若翾滿臉都是動容。
周氏看著顧若翾那充滿感激的蠢笨樣子,她勾起的嘴角怎麼都壓不住。這個蠢貨,被人賣了,還在替她數錢呢。
呵……那麼笨,那麼蠢,如何有資格做她兒子的夫人?
還好,她活不了多久了。
周氏聽說顧若翾還沒用早膳,她連忙吩咐人準備膳食。
顧若翾感動得紅了眼睛:「娘,你對我真好。」
周氏摸了摸她的頭髮:「傻丫頭,娘不對你好,對誰好?你安心的養病,養身體,你和雲惜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很快膳食便提了進來。
顧若翾沒有客氣,當即便喝了一碗米粥,吃了幾個包子。
她胃口好到,讓周氏不免有些驚訝。
這幾日她都纏綿病榻,向來是沒有任何胃口的,怎麼今日突然吃得這樣多了?
誰知剛用完早膳,顧若翾便咳嗽了幾聲,帕子上隱隱暈出殷紅的血跡。
周氏瞧著眼睛一亮,心裡的疑慮頓時打消。
哎呦,吐血了!
看來是她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