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光踩著被劍氣劈的七零八落的棧道。
走到松陽面前。
手上竟然還拎了一樣東西——當初給松靈開膛的簡易手術箱。
「顧劍子,裴宗師。」他禮貌問好。
然後溫和看向松陽:
「好久不見,族老。」
松陽目眥欲裂:
「好得很,好得很。你來向松氏謝罪?!」
「這都是你的謀劃?」
「陸瑤光,你好大的膽子——」
剩下半句戛然而止。
松陽蒼老的面容陡然凝固。
不僅是他,就連用真元壓制松陽的顧逾、裴明燁都有些措手不及!
陸瑤光打完招呼,竟然半句廢話不說,隨手銜出一劑麻醉針,直截了當找到了松陽胸椎之間的硬膜外間隙——從松陽那被劍氣割了不知道多少個口子的破爛道袍穿過,狠狠一針扎了下去!
松陽暴怒!
他的眼球鼓脹如魚泡,真元耗盡後的身劇烈掙扎。哪怕幾次撞到了顧逾冰冷的劍尖,都像是毫無知覺。他高聲怒罵,但原本高亢的嗓音卻沙啞至極,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驚懼。
不是對於死亡。
而是對於某種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仿佛有什麼他極其抗拒的真相即將揭開。
陸瑤光行為模式和常人不同。
除了楚硯,所有人都驚愕看向他。
陸瑤光微笑解釋:
「利多卡因,一種麻醉藥物,通過阻斷神經衝動的傳導。」
「族老向來看重我。」
「我怎敢讓族老失望,既如此,我也來從您身上取一樣東西。」
松陽滿臉不可置信:
「你……你這個瘋子!陸瑤光,你身負松氏血脈,叛親叛族,你可對得起你的良心?!」
陸瑤光嫻熟戴上手套。
「您亦知曉,我長於洞庭水寨。」
「又怎會有這種東西。」
「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都是出去接受義務教育,上了思想品德課才略有耳聞的。」
說完。
他挑出兩把手術刀。
狀似不經意抬頭,遠遠看了一眼楚硯。
兩人視線相交。
楚硯無聲點頭。
陸瑤光也輕輕向她頷首。
【他要現在把道種取出來。】楚硯迅速思索:【松陽背後牽扯的東西太多,世人對松氏道種虎視眈眈,無論之後松陽是死是活,是給武協,還是交給崑崙,都麻煩的很。】
【不如現在——】
【趁他死前,就地剖出來。】
在楚硯腦海里吃瓜的系統吃驚極了:【你們怎麼交流的?就剛才那個眼神?】
楚硯:【哦,他是我的合作人。】
楚硯按住劍柄,旋即向陸瑤光走去,站在他身後。
——如同對陸瑤光行為的無聲表態。
原本正準備開口的裴明燁見狀,立刻揚眉。
眼觀鼻鼻觀心,仿佛眼前的一幕再正常不過。
柯總助也走了過來。
視線掃過簡易手術箱,皺眉:「這個也要切片?設備夠嗎,我叫人從玄創再運點。」
旁邊。
原本還試圖搭話的武協眾人瞠目結舌!
剛才是大宗師之間的死斗。
既然西郊異詭是松陽親手所為,那顧逾提劍追兇合乎情理。
但現在——
現在竟然有個莫名其妙的普通人要把松陽當場解剖。而且,看其他人的表情都仿佛毫無異議?!
不過,場內地位最高的還屬顧逾。
那名武協的管理人員立刻急切看向顧逾,玄創是走的野路子,但崑崙那可是武協的官方合作夥伴。
松陽畢竟是一介大宗師。
松氏在武協也打點頗多。
既然現在松陽還沒死,是不是得顧劍子做主,把人帶去武協先走個流程,這樣雙方臉面上都好看……
眾人殷切看向顧逾。
眾人:「……」
顧逾除了一把劍還抵在松陽脖子上。
整個人心思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全神貫注凝視著楚硯。
終於,輕聲開口。
「楚小姐。」
楚硯疑惑。
顧逾鄭重道:「下午好。」
楚硯:「……」
旁側。
柯恩慈倏忽警覺。
玄創死士的直覺向來敏銳,他看了眼顧逾,又看了眼楚硯。
然而還沒等柯恩慈開口,驀地一陣滲人的冷風襲來。
楚玄走了過來。
「顧劍子,」他有意無意站在楚硯身前:「既然此間事畢,武協那裡,總要給一個交代。這裡就不勞煩您老了。」
其中一個「老」字。
吐字緩重,極其明顯。
顧逾眉心微皺,目光審視楚玄。
原本塵埃落定的西郊沼澤,登時有奇異的氛圍攪動。
兩個天資縱橫的武學奇才在聯手對敵之後,竟開始針鋒相對。顧逾地位卓絕,同齡之中無人能敵,楚玄緊追不放,還在方才,隱隱參透了突破大宗師的一線機緣——
系統激動:【我有預感,他倆這顏值,當男模也一定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楚硯:【……你給我閉嘴。】
旁邊。
柯恩慈見楚總義無反顧頂上。
就在口袋裡摸了摸,轉向楚硯。
「楚小姐,需不需要丹頂鶴透卡?」
不料話音剛落。
氣場凌冽如利劍的兩個男人同時回頭!
楚玄聲線冰冷:「柯特助,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沒事幹就自己找,把武協那幫廢物都趕走。」
柯恩慈:「哦,好的楚總。」
顧逾微愣,若有所思:「你也姓楚?」
裴明燁吃驚:「五點還沒到下班時間?」
柯恩慈:「嗯,玄創996。」
松陽:「啊啊啊我要把你千刀萬剮——」
武協:「不是,你們玄創憑什麼趕人啊?哎別動手,我們走還不行嗎?」
楚玄目光灼灼看向楚硯,語氣卻小心翼翼:「硯硯,你……你進階了?」
柯恩慈:「回來了。楚總,楚小姐,需不需要丹頂鶴PVC手帳本。」
楚硯:「……」
擦。
這幾個男的,真的吵死!
陸瑤光一路上說的話都沒他們在一分鐘裡冒出來的多。
陸……
陸瑤光呢?
楚硯微愣。
表情茫然。
半天才在找到正目光專注,拿著手術刀,滿手鮮血的陌生青年。
這人誰?
哦,陸瑤光。
就在剛才,竟然就連自己都忽略了陸瑤光的存在。
難道異詭的影響有這麼大?
她的指尖猝然攥住劍柄。
不對!
場內眾人各說各話,沒有一道視線落在青年的身上。
就在剛才。
幾分鐘前。
似乎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把陸瑤光忘記了一遍!
楚硯脊背寒涼。
在眾人無從注意的角落。
松陽面色猙獰。
「你殺了我,這輩子都別想逃脫它的詛咒。」
陸瑤光:「我知道。」
松陽:「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還妄想顛覆松氏?陸瑤光,你以為——」
「我堂堂大宗師,會沒有後手?」
松陽陡然異動。
這一次。
異動的卻不是他已經耗盡的真元,而是和異詭極為相似的力量!
那力量並非衝著壓制松陽的幾把劍。
而是徑直向陸瑤光奔去。
和培養皿里,幾次想要霸占這具身軀的「松靈的道種」,如出一轍!
只是這一次。
卻更加迅猛,勢不可擋——
陸瑤光立時後撤,伸手就要拔槍。
卻有人比他更快。
七星龍淵劍裹挾雷霆萬鈞之勢向松陽斬去!
楚硯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劍尖筆直向下,接著抖腕一挑,穿過皮膚組織,距離那漆黑的「松氏道種」只有半寸之遙!
松陽大驚。
那股力量調轉方向,決絕向楚硯湧來!
楚硯一頓。
她似乎聞到了腐朽的泥土味道,那是來自於湖底經年不變的沉積物,泥沙和岩石碎屑,還有水草、藻類、甲殼類水生動物的屍體殘骸。耳邊卻是無數嗡嗡人聲,她仿佛和數萬年前的某雙眼睛通感,她隱約看到了乾裂的大地上,看到白晝里猝然出現的第二個太陽——
太玄經急劇運轉。
所有幻象被生生斬斷!
松陽脫口而出:「太玄經,你是誰,怎麼會用松氏的太玄經?!」
楚硯冷笑。
「松氏太玄經,你好意思?那是揚雄太玄經。」
「我?」
「我是你一直懸賞在找的人。今天籌謀殺你的是我,那日,取了陳松煜性命的也是我。你派去跟蹤緒芝嵐的探子可真是廢物,查了一個月都沒查出來,還想抓了她屈打成招?松大宗師,黃泉路上,真要索命,可別認錯了人。」
「還有,大宗師,該上路了。」
濕地泥沼之中。
楚硯慢吞吞站起。
劍尖在松陽胸口穿刺,利落挑起道種,隨手扔給陸瑤光處理。
緊接著就要一劍穿喉——
她忽然想到什麼。
讓出了位置。
「裴教授,您請。」
裴明燁深深看向楚硯。
恍惚之中。
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裴明雪。
過了許久,他低沉開口。
「多謝。」
霞光把濕地浸染出濃稠的橙紅。
遠處,鶴鳴九皋,聲聞於天。
裴明燁不知問了松陽些什麼。
在得到答案之後,親手結果了他的性命。
楚硯倚在樹上,一邊咳嗽不斷,一邊還在想剛才的幻象。
卻忽然聽到系統怯怯開口:【宿主……】
楚硯:【?】
系統眨巴眨巴眼睛:【宿主,那個,就是那個,戰損……】
楚硯:【……】
速走!
系統:【哎呀,來不及了!】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