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70.十九段,武帝,明心見道,幻視(7.8K字-求訂閱)
龍城很大,其城牆之長,足有兩千餘里。
與這城牆相合的「老魯」是龍城明面上的老祖。
但是,「老魯」的存在並不會給北莽人帶來什麼威懾,他只是告訴那些入侵者:想要打,就要守我大炎的規矩!想入侵大炎,得破了城再說。
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這龍城攔得住北莽傾巢而下,卻攔不住灰河渡舟,攔不住那繞了數千里地潛入到腹地的北莽士兵。
正是這些,才導致了玉京受襲的一幕。
此時
夢師御領著三萬玉龍營,駐守在這龍城的西五段。
龍城被劃分成了十九段
地形開闊的地方,就需要軍隊駐守。
地形狹窄的地方,則需要強者鎮守。
十九段,每一段長度都不等。
譬如西五段,長一百多里,就算三萬軍隊駐防,也是人員很少了,只能通過城外斥候返回的信息而及時到位。
而這種長距離的地界最容易召來敵襲。
至於東九段,卻是只有不過五里之地,那裡的對面是一條名為「赤月」的大河,北莽人不可能從赤月河來攻城,但卻是北莽強者入城最好的選擇。
而這十九段龍城裡,最長的則是中段。
中段足有三百里,面對著最開闊的北方。
在這裡的城牆上,只有一個坐在城頭喝酒的男人,男人叫張風,他曾是「大將軍」趙溫玄的結拜大哥。
夢師御沒有立刻去拜訪他,而是領兵來到了西五段,然後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指揮著玉龍營完成了與前面老兵的交替,同時走遍了這一百多里的路程,細細看了每一處城牆,又看清了遠處的地形,繼而調撥了不少兵械,將兵械放在了合適的地點。
其中最普遍的軍械,大抵是「神風弩」。
這種「神風弩」的每一根弩箭上都有玉京學子,甚至是李太傅所書的「大風符」,射擊距離極遠。
而高級貨,則是「風鵬弩」。
「風鵬弩」的出現源自於風鵬符,弩身倒是沒什麼,堅固一點就好,而弩箭才是風鵬弩的核心,其主材料正是一張風鵬符。
而又因為這風鵬符是李太傅去年年末才發明的,所以數量不多。可不多歸不多,至少沒斷供。但自李太傅在夫子軍神反叛之戰中受了重傷,這符便是停了許久,由是更顯稀缺。
「風鵬弩」威力遠勝「神風弩」,是這龍城十九段上的搶手貨。
夢師御也就是有著「皇妃」和「趙溫玄之女」的面子,這才能只調走了十二架「風鵬弩」,每架配箭五十。
隨著這些弩被安放到了正確的位置,夢師御才舒了口氣,一時間,疲憊襲來。
這讓她旋即又嘆了口氣。
旁邊親兵不解,問:「將軍,為何嘆氣?」
夢師御道:「當年那寫這符的人,天天和我見面早知如此,就問她多要些符了。」
親兵道:「我聽說過,那時候李太傅總是來麒麟閣教陛下讀書呢。」
夢師御露出回憶之色。
不過,她總覺得李太傅並沒怎麼教陛下讀書,反倒是兩人天天在扯字帖的事。
「陛下雖不擅武道,但卻是真正的文道天才。」夢師御有些自豪,「他創出過兩種字符,井字,殺字.對了,陛下還會冰字符。」
親兵道:「殺字符我知道,我們營里的文書都盛讚陛下呢.說陛下此字功在千秋,讓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從此抓起了刀。
不過井字符.好像是陛下的頓悟符吧?
那符字,也許除了陛下沒人能寫了.」
「嗯。」夢師御應了聲,疲憊讓她的思緒有些飄遠,她回憶起了那位還在宮裡等她的文皇帝,心中喃喃出一句:大戰未起,末將安好,君莫掛念
君自然未曾掛念夢將軍。
因為君,現在尚且自顧不暇
嚴格來說,這位君從大宗師的第三境突破到第四境,也就花了幾天時間。
而代價是,魔夫子和元先生
君把兩人榨乾了,利用心魔,瘋狂提升。
這豈非魔道中的魔道?就連那創了《噬命魔功》的魔頭見了怕都要直呼「老祖宗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有所得。
必有所失。」
聲音依然平靜,可卻藏著些莫名的躁意。
夏閻壓著心頭沒來由的躁意,握著槍,在龍城之外的黃沙地里飛快掠行。
他在開視野。
無論戰不戰,先把視野都開了再說。
長河,落日,孤煙,灰霧,詭物,暗沉的天色好似穹廬在壓下.
他如此開著視野,一開就是足足三天時間。
第三天的時候,暮色如血。
夏閻在一處偏僻的草地上,而他意外地遇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他連名字都不知道,但印象卻比較深刻,是麒麟閣的老宮女。
而在他發現老宮女的時候,老宮女也發現了他。
但現在的他,卻並非自己的模樣,而是一個隨便什麼人的模樣.
長草如刀,在荒蕪的大風裡烈烈而動。
老宮女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長槍上,而他的視線也落在了老宮女的佩劍上.
「你看起來,不像北莽人。」老宮女看著對面平平無奇的男人,只覺這男人面善,有種「此子絕非壞人」的感覺。
夏閻道:「你也不像。」
「那就此路過,便當不曾相遇,可好?」老宮女問。
夏閻點點頭。
兩人同時偏了偏角度,錯開而行,漸去漸遠。
隨後,夏閻忽地又調轉了頭,開了「隔絕罩」,取出一個繚繞著黑煙的小錘子,又取出一個梭子般的紅線。
熟練地利用【天魔的小饋贈】和【紅線錨點】,迅速獲得了個【黑線錨點】,繼而快速追了上去。
不得不說,老宮女還是很謹慎的,她雖然覺得剛剛遇到的那個男人不像壞人,但在和夏閻錯開後,還是迅速地調整了前進方向。
但是,她所往的方向依然是夏閻開了視角的方向。
須臾間,夏閻化作水鬼態,一個穿梭就來到了她身後,悄悄地把【黑線錨點】往前一送,小心翼翼地送向了宮女體內。
他要尋羽化的機緣,就必須「多經歷些事兒」,
可「苟道」使然,他又不想自己去冒險,
「天魔之道」讓他狡詐,故而讓他作娟狂狼顧之態,去而復返。
然而,老宮女卻極為不俗,就在【黑線錨點】無聲無息地滲透她衣衫,即將觸碰到她肌膚時,她忽地「嗯?」了一聲,繼而周身一層琉璃般的色澤乍現。
嘭!
【黑線錨點】被擋在了外面,無法寸進。
就在同一時刻,老宮女拔劍,出劍,也不見轉身,可身後卻是一道凌厲的劍氣顯出一輪鐮刀似的璀璨大殘月,往後颯颯割出。
簌簌簌簌!!
先是數里長草紛紛彈起,
緊接著,便是周邊詭獸紛紛靜住
再接著,地面泥土好似被某種巨獸低空碾過,而開始出現一種即將粉碎的爆發之兆。
下一刻.
轟轟轟轟!!
長草,詭物,泥土皆是爆裂,齏塵漫天。
一劍之威,竟至於斯。
夏閻也被逼的顯出身形,他雙手持槍,正作防禦姿勢,而和他一起持槍的還有數道幽幽詭影,其中三道猶為清晰,分別是那恐怖的男人,端莊的女子,以及陰沉的小男孩.
「雖入魔道,但卻是驚才絕艷的槍法。」老宮女盛讚了一聲,同時敵意竟是稍稍放緩。
為何?
一來,北莽人沒有用槍的,因為槍曾被北莽的幾位狼主嘲笑過,大抵說這槍是木竹竿兒,一折就斷,是溫柔鄉里男人用的花里胡哨的東西,真正的男人該用狼牙棒、巨刀、重錘之類的兵器。此人用槍,便不是北莽來的。
二來,此子.眉目善良,不像是壞人。
於是,老宮女停下了動作,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那【黑線錨點】,略作掃動,驚奇地「咦」了一聲,然後停下動作,皺眉問:「伱究竟是什麼人?
你是想用這東西定位我,然後知道我去哪兒麼?」
夏閻身後諸多詭影消失,他心底暗暗意動,是真沒想到這老宮女竟這麼強,於是道:「只是有點好奇.北莽即將南下,為何偏偏有大炎的女子往北而去?」
老宮女看盯著那【黑線錨點】看了看,除了色澤之外,這分明就是繡姬本命法寶的次級衍生物,能夠擁有繡姬次級衍生物的顯然和繡姬關係不淺。
她神色動了動,道:「你懷疑我是細作?」
夏閻愣了下。
嗯?原來我是這麼懷疑的麼?
心底雖是愣了下,但卻還是正色道:「正是如此。」
老宮女有些失笑,看來算是誤會了,不過還得繼續聊聊,於是她道:「這是我一位故友的東西,為什麼你會有?」
「你的故友叫繡姬,是麼?」夏閻道,「她也是我的故友。」
老宮女道:「那你是誰?」
夏閻一字一頓道:「夏閻。」
老宮女愣了下道:「閻大人?」
她雖然早早地離開了玉京,但在與龍城那位刺皇相見後,卻是了解了很多事.
「是。」夏閻應了聲,然後道,「我在尋道,順帶殺了一些北莽賊。」
老宮女心念一動,忽地想起一樁之前令她疑惑的事,便道:「明霜山裡的那些北莽賊是你收拾的麼?」
夏閻道:「是。」
說罷,他暗暗將昴日紅珠存入儲物袋。
就在昴日紅珠消失的一瞬間,四周區域陷入了宛如亡者國度般的死寂。
地下傳來窸窸窣窣的怪聲音,草里有著遊動、蠕動、爬動的聲音
大地好像被剝了一層皮,正有五彩斑斕的點在浮出。
夏閻又迅速地收起了昴日紅珠,然後道:「我的本命法寶正是吸引毒物。我只需靜靜地站在北莽兵中間,他們便完了。」
曹瓊是真的被驚到了。
天下竟有如此坦率之人?
這就把本命法寶告訴她了?
而且,這人還隻身來北境,暗中幫大炎殺敵,卻又不留名.實在是品格高尚。
曹瓊肅然起敬,又覺一見如故,便溫聲道:「老身名為曹瓊。」
繼而又道:「閻大人所為,老身佩服,老身來此絕非細作,而亦是要殺北莽賊。」
夏閻道:「我聽繡姬說過,麒麟閣里有一位劍道強者,於數月前離去」
曹瓊道:「正是老身。」
兩人互證了身份,紛紛收起兵器,再無敵意。
繼而相伴行走。
曹瓊問:「以閻大人你的能耐,竟是還未尋到自己的道嗎?」
夏閻問:「你尋到了嗎?」
老宮女道:「老身亦在尋。」
夏閻頓時愣了下。
敢情玉京城裡的兩尊BOSS都藏在皇宮啊這不是四階宗師進無可進,是無法達到進入到這一步的。
可這BOSS已經活了至少千年了,竟是還沒尋到自己的道?
這麼難麼?
夏閻想到自己羽化遲遲固化著,心底煩躁越盛,不過現在恰是個機會。
許多問題他無法問繡姬,但卻可以問這老宮女。
夏閻便停下,行禮,作揖,然後才道:「我想請教,怎麼才能尋到自己的道?」
老宮女見他居然行禮,有些好笑,又見他不似作偽,更覺有趣,便道:「不必與我行禮,只是些小事.閻大人若是無事,便隨老婆子我走一程。老婆子也好講給你聽。」
「好,左右無事,便走一程。」夏閻應道。
兩人相伴而行。
老宮女道:「想要尋到自己的道,就需要問心。
可這心,卻不是在家中坐著就能問出來的。
人心蒙塵,需得多去遊歷,用天地擦去心中浮沉,然後得見本來心思。
據老婆子所知,每個人的道都不同。
有的人見了人間疾苦,便提起長刀,立誓斬盡天下鬼王,讓人類能夠行走的疆域變得更廣雖是斬鬼,但卻是『以殺見道』。
有的人想求天人合一,讓自身融於天地,從此無我,繼而羽化.此為『合天見道』。
有的人想求第一,便拎著一雙拳頭,立誓戰敗天下群雄,登頂世間最巔峰,鎮壓天下.此乃『以力見道』。」
聽到這兒,夏閻忍不住問:「以力見道,鎮壓天下?這可能麼?」
曹瓊道:「可能。
前朝有過這麼一個人,他鎮壓了世間三百年,無人敢違逆他,異國不敢入侵,國內無有動亂,後來他說了句累了,想去天上看看,然後.就羽化了。
但再也沒回來。
他是我唯一知道成功羽化的人,再前再後,除了虛無縹緲、無可考證的古書記載,皆是沒有。」
夏閻問:「他叫什麼名字?」
「龐小小」曹瓊道,「他生來比較矮,練了武后又顯得壯實,不像武者,反倒像個又黑又矮又壯的莊稼漢,而他身邊的人都戲稱他小小以至於久而久之,沒人記得他叫什麼。
可後來,他鎮壓天下時,旁人就不叫他龐小小了,而稱他為武帝。」
武帝麼?鎮壓世間三百年.
夏閻沉默了下,覺得果然男人的帥不是靠皮囊
「這位武帝,和曹姑娘是舊識吧?」他問。
曹瓊露出回憶之色,然後輕輕點了點頭,「可惜我枯坐大炎數百年,卻沒能夠上天去尋他。」
「那曹姑娘的道是什麼道?」夏閻又問。
曹瓊搖頭道:「我未曾見道,只還在擦拭心中塵埃得見本心的階段。
可若要見到我的本心,我便需要殺一個人。
殺了那個人,我心中塵埃才會盡去,然後才得見道.」
「殺什麼人?」夏閻來了興致。
若是殺一個人就能見道,他也想殺。
「拓跋雷王.」曹瓊緩緩道。
兩人邊走邊說,而天已經徹底黑了。
曹瓊道:「先尋處落腳,再慢慢說吧。」
夏閻點點頭。
不一會兒,兩人在廣闊無垠的草地上找了處空地,坐下。
曹瓊生了篝火,又從乾坤袋裡抓出鍋子,肉,還有一個裝滿水的水桶。
繼而開始煮肉湯
夏閻故意走開。
片刻後,再走回,曹瓊已經把湯分好了。
夏閻直接喝下,沒毒。
曹瓊見他竟是什麼都不懷疑,便直接喝了,也是暗暗更生幾分好感,因此信任更增。
紅火熊熊燃燒著,灰霧在外如旋渦般繚動。
兩人圍篝火而坐,置身在渺小似豆的光域裡。
曹瓊繼續娓娓道來:
「武帝羽化後,拓跋雷王就入侵了前朝。
他的本命法術,能夠影響人的精神,甚至讓人產生錯誤的感悟。
於是,這拓跋雷王為了拖垮大魏便喬裝打扮,潛入魏國。
因為北莽奸細的存在,拓跋雷王知道了我大魏一個又一個的年輕天驕。
然後,他在這些天驕重要感悟的時候,動了手腳,從而.讓一個個天驕還未成長起來,便紛紛隕落,輕則數十年不得寸進,重則當場吐血而亡。
不僅如此,他還害死了不少大魏宗師。
但他行蹤隱秘,加上他的本命寶物實在古怪,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我大魏人才已經斷層了。
而後,大魏更是出了叛徒,這叛徒與拓跋雷王一起.」
曹瓊搖搖頭,不欲再說,但她忽地又挑了挑眉,問:「閻大人知道這個叛徒是誰麼?」
夏閻道:「無論是誰,都已經死了,不是麼?否則你要殺死的名錄里,就不止是拓跋雷王。」
曹瓊道:「他是死了.他罪有應得,百年不到,便自己老死了。
我沒能出手,因為我不是繡姬的對手。」
一幕幕往事,慢慢揭開。
曹瓊道:「最開始,我並不是自囚在麒麟閣,而是被囚。
囚我的那個人,就是繡姬.
繡姬那老女人出手可真重,她動手,我就直接敗了.
不過後來,我卻又和她成了朋友。
畢竟,我能看出來,她雖然性格惡劣,但卻是真的在守護著人族,而我和她並沒有那麼大仇恨。
後來,祖帝死了,她已經不再關我了,而大魏已滅,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哪兒。
便和她約定,我可以一直在麒麟閣鎮守,但一旦聽到了仇人的消息就會離去。」
老宮女侃侃而談。
不知為何,她越是和閻大人相處,越覺得和此人親切,這種感覺她已經近千年沒有過了。
而夏閻想了想,忽地問:「那個前朝的叛徒,不會是司馬家的人吧?」
曹瓊冷笑道:「正是大炎祖帝.
不過,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祖帝,而是大魏的一名重臣。
大魏任他為首輔,他卻勾結拓跋雷王,謀逆篡位!」
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歷史.
夏閻忽地又想到了繡姬。
他問:「繡姬,強嗎?」
曹瓊默然良久,道了句:「一對一,她沒輸過。」
隨後又加了句:「無論是誰。」
繼而再加了句:「一對一,她不會輸。」
午夜三更。
夏閻雙手枕頭,睡在曠野上。
仰頭,星空被灰濛濛的霧氣給遮掩了,而不得見絲毫明光。
這是灰域常有的景象。
不時間,灰霧裡,沉悶如大鼓的腳步,窸窸窣窣的詭異聲響在周邊游離.甚至還有,巨大的瞳孔在不遠處顯現,好奇地湊近了,盯著這地上躺著的兩個「食物」。
但「食物」身上散發著讓它不舒服的氣息,它就又走開了。
夏閻知道,這一切都是來自於大炎的氣運。
正是因為有氣運,所以大炎人和北莽人才能夠在這末日般的世界裡行走,爭奪淨土。
但氣運之玄,人類卻只知道使用,卻不知道由來。
書院的國子學正是在研究這個東西,而現在最大的成果,只是在野外開闢一片淨土.
夏閻曾從李太傅那邊了解過,國子學這種「開闢淨土」的行為,其實只是「拆東牆補西牆」,野外但凡多出一片淨土,玉京城就會少一片淨土。
只不過玉京城大,少了那麼點淨土,卻是看不出來。
除此之外,淨土的面積年年都在減少。
可想而知,總有一日,這淨土要全部沒了,那一日.才是末日真正的到來。
「以殺見道,以力見道,合天見道,以德見道.
而要見道,首先要擦拭去心底的塵埃。
見了心,才能見到道。」
夏閻是明白了。
這羽化是個終極大坑。
也是這個世界的天花板了。
老宮女作為千餘年前的人物,往前往後都只見了那「武帝」一人羽化,而她自己枯等了近千年,這才等來了擦拭心中塵埃的契機。
可想而知,這羽化已經不是難,而是這片天地根本就沒想過再讓人羽化。
他也問了青娘子。
青娘子對這流程不熟,只說要麼幫她融了小青,說定她復原後去天上看看,就能知道原因了。
夏閻信她個鬼。
夜漸深,夏閻輾轉難眠。
「我似乎不僅僅是無法見心的問題,我.心底的煩躁似乎在每日俱增。」
他運轉書山。
頓時,靈魂中那山巒散發出柔和的光澤,好似甘霖下落,讓他那些煩躁稍稍緩解了下。
若是在三階大宗師的時候,無論什麼煩躁,夏閻這麼運轉書山,都能直接給壓下而現在,卻只能壓一會兒。
次日早.
霧氣難得的散開了點,露出幾道金色光柱垂落。
曹瓊煮了早餐,與夏閻吃罷後,便要分道揚鑣了,她要繼續往北,夏閻卻要停下。
分別前,夏閻再取出【黑線錨點】,道:「此物可以定位,甚至讓我隨時傳到你附近,你若要殺拓跋雷王,最好將這錨點安在身上。
到時候.你若失手,我還能出現幫你一把,再不濟,我能帶你逃走。」
曹瓊沒有猶豫,取過【黑線錨點】,大大方方地放入了自己的體內,旋即她感到了其中「生命壓榨」的效果,可這效果對她來說算是恰到好處.見不到心,見不到道,有什麼未來好談的?
而信任是相互的,夏閻信她,她也信了夏閻.兩不辜負。
如此一來,她是孤身北上,但卻是三名頂級的大宗師在同行。
夏閻正要離去,曹瓊忽地想說什麼,夏閻停了下,曹瓊又沒說,只是道了聲:「珍重。」
夏閻也道了聲:「珍重。」
隨後去遠。
曹瓊重新啟程,她本想說「與夏兄一見如故,可願結義金蘭」,她又想說「她有過一個結義大哥,那大哥的名字就叫龐小小.」。
但她沒說。
因為此去,吉凶未卜。
便是要說,也等歸來吧,否則豈不是情感綁架,拖著夏兄去陪她麼?這不厚道。
夏閻回到麒麟閣,坐在島上的綠柳下。
玉京城已迎來了夏天,天氣漸熱,白素璃也換上了輕薄的雪白襦裙,站在湖畔,橫吹著長笛。
「如何才能拭去心底塵埃」這個問題,難住了皇帝.
他不得不停下之快過快的腳步,而開始沉思。
看著此時的小白,那玉藕段似的長腿,那俏麗的面容,那豐潤的肌膚,那蜜桃似的翹臀,以及那越發如起伏山巒的胸部
夏閻越發心煩意燥,各種旖念重重生出。
忽地,他霍然起身,橫抱起白素璃,往大屋走去。
白素璃愣了下,旋即她意識到了什麼,默默地垂下頭她之前的所有冷傲都是仿著繡姬的,而現在有了相公,她本來性子裡的溫馴便顯了出來。
相公想要,便給他好了
雖然怪怪的,可相公喜歡就好。
只要能讓相公快樂,那她便也快樂。
她溫柔地摟住夏閻的脖子,在他臉上輕輕親吻了一下。
嘭!
夏閻撞開門,粗暴地把她丟到了床榻上,如野獸般地喘著氣。
白素璃微微閉目,等著承受接下來的狂風驟雨。
在相公心魔需要發泄的那些日子,她常常這樣被相公對待。
可今天,她卻沒等來。
好奇睜眼,卻見相公雖是在喘粗氣,可卻是停了下來。
夏閻輕輕道了聲:「對不起」
然後,他衝出了屋門,熟練地化作水鬼,瞬間來到了曹瓊附近。
登高遠眺,很快他就發現了附近一隻在遊行的北莽軍隊。
夏閻咆哮一聲,手握長槍,沖入了那軍隊,宛如絞肉機突然駕臨,血肉橫飛,骸骨亂挑
一陣廝殺後,這數百人的北莽軍隊全部死絕。
少年拄槍,站在殘肢血河裡,黑髮披散,垂眸於地,喃喃著道出一句:「心魔.反噬了.」
「哥哥~~」
「哥哥~~~」
他感到身側,有人在拉他衣服。
夏閻低下頭,見到個可憐兮兮的小男孩正仰面朝天,看著他,口中喊著:「哥哥,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你是誰?」夏閻問。
話音落定,那小男孩又忽地消失了,仿是剛剛那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夏閻皺了皺眉,收起長槍。
一陣殺戮後,他心情也稍稍安寧了些。
旋即,他身形一動,化作了水鬼,再回了麒麟閣,來到閣里後院的小膳堂里,點燃灶火,又往鍋里倒了油,繼而煎了兩個雞蛋,抄起,再放水,水沸騰後,再加入了麵條
片刻後,兩碗熱騰騰的雞蛋面就做好了。
他捧著雞蛋面,走出膳堂,白素璃正有些惶恐和擔心地看著他。
夏閻滿懷歉意地道:「總是你給我下麵條,今天換我來。」
白素璃愣了下,然後露出微笑,應了聲:「嗯!」
兩人安靜地對坐,吃著麵條。
吃完面,小白要洗碗,夏閻卻搶了過去,洗了起來。
「相公,你可以和我說說.」白素璃喊道。
夏閻道:「我心底蒙了塵,可我找不到去擦拭的辦法.」
「我在閣里的一些古書上,看到過辦法,我去幫相公找來!」白素璃匆匆走了出去。
膳堂的屋室一時安靜了下來,午間的光傳入,落地,幽幽晃著,顯出一種奇異的安寧
夏閻洗完了碗,靜靜站著。
忽地,他又感到有人在拉他衣角。
低頭一看,還是之前那可憐兮兮的小男孩。
小男孩喊著:「哥哥~~哥哥~~~有人要殺你~~~」
「誰要殺我?你又是誰?」夏閻問。
可話音落下,那小男孩又消失不見了。
屋子裡,空空蕩蕩,除了他,再無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