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繁雜瑣事成堆
梨園,正屋內,
賴管家有些為難的問著話,再讓榮國府的後廚忙活,顯然是來不及了,但是那麼多人,真要是留食,花費定然不少,可要是想省銀子,把人趕走,那榮國府名聲就別要了,
畢竟今個的事,可都是賈家族人幫襯,整個京城都瞧在眼裡,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後,以後再出事,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顯然,
賴升的話語,也讓王熙鳳醒了過來,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趕緊問道;
「那些跟著回來的族人,可都在?」
「回奶奶話,留在府上幫襯的人,還在,跟著去午門的那些人,陸續回去休息了,您也知道,折騰了大半天,都累著不少,哪裡還熬得住。」
賴升也沒有亂說,留在門外的,大多數上了年歲的人,而年輕的,還有些媳婦,婆子的,累了一天,說不得連飯都沒吃,就回去休息,可惜,主家連個話也沒留下,他也就沒了主意。
「柳嫂子那,能不能短時間把宴席做上幾桌?」
王熙鳳首先想到的就是柳嫂子後廚院子,現在生火燜飯,不知能不能快一些,
「奶奶,怕是不成了,柳嫂子那邊人手不夠,那麼多人也沒個準備,飯夠用,菜品則是不夠了,」
倒也不是推拖之意,畢竟採買,還有庫房,都不屬於賴升管著,可是依照那幾人的性子,顯然是不夠的,所以搭個話,把此事先挪開。
王熙鳳皺了皺眉,顯然不喜,府上的採買雖然不是她一手過目,可每日的帳冊也是要看的,那個錢管事,偷奸耍滑不說,帳冊報的也是越來越晚,要不看在二太太面上,早就給發賣了,
「這樣,還是老規矩,東邊街口的酒肆,就是你家二爺經常去的地方,先給眾人一人一大碗湯餅,配上加肉的燉菜,先應付一下,明日裡,就在府上備上宴席,地方就安排在府院東南角,那一片拆好的空地上,也是巧了。」
王熙鳳忽然想起,府上的宴席,如果擺在院子裡,顯得鬧哄哄的,又不能擺在外面,忽然想到之前幾日,拆的幾個舊院子,剛好有了空地,就算用上。
賴升趕緊應聲,答應道;
「還是二奶奶想得周到,那酒肆,奴才知道,定然會安排好的,明日裡,再吩咐錢管事那邊,多買一些菜品,想來這喪事,應該還需要大用幾天,不知寧國府那邊,還要準備嗎?」
「一併辦了,把帳冊記號,到時候,找東府報帳去,」
「是,奶奶,奴才告退。」
賴升見二奶奶安排好了,也不遲疑,趕緊躬身告退,帶著兩個小廝去府外安排,
屋內,
王熙鳳說了半天話,口乾舌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這才好受了許多,看向身邊的平兒,也不知是邪火上身,還是故意找茬,伸手狠狠捏了一下平兒的風韻,
平兒覺得胸前一痛,委屈道;
「奶奶這是做什麼?」
「你說做什麼,愣在那跟著木頭一般,你也別閒著,這幾日,兩府的花費要記好帳冊,等喪事過後,我拿著帳冊,去大嫂子那邊要債,都快是當家做主的人了,這些開銷,就由她出銀子。」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美事,嘴角微微翹起,合該二太太失了先機,要是寶叔叔去了寧國府,日後的族產進項,不用說也是落在二房手裡,如今,防著就是,
不過想到大嫂子受的委屈,二太太想要伸手寧國府,怕是難了,我那個大嫂子,怎麼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小姐,這些心思,瞞不了她。
「是,奶奶,奴婢知曉,就是東府那邊,聽說庫房裡一兩銀子都沒有了,咱們的帳冊就怕是,去了也是白去,說不得還要榮國府借銀子呢。」
平兒則是不理解,寧國府那邊也去過,府上的東西還在,但也不能變賣家產不是,府庫那邊,聽說被洛雲侯和皇城司的兵搜查一遍,銀子是一點沒落下,要銀子,怕是落了空。
「你個小蹄子,整日裡就來氣奶奶我,寧國府沒銀子是暫時的,再說了,寧國府沒銀子那是寧國府的事,大嫂子可是有銀子的,就算沒有,也有人給的,這你就不要操心了,記好帳就好,」
發了牢騷,
忽然想起了宮裡那邊,不是說開了龍門嗎,
「對了,寶玉和蘭哥兒可回來了?」
「這,奴婢不知。」
「走,去老太太那邊瞧瞧,也不知這一次,誰能高中。」
王熙鳳呢喃一聲,起身就走,到了院子中,心中突然起了念頭,要是寶玉高中還好說,萬一,寶玉沒中,賈蘭中了,這又該怎麼辦?
念頭一出,立刻被掐滅,怎麼可能呢,畢竟蘭哥兒年歲在那,八股策論,可不是一般人能寫出來的。
含元殿,
張瑾瑜眯著眼,半躺在椅子上,打著呼嚕,顯然是睡著了,也不知是在教坊司用力過猛,還是沒吃好,耗了不少氣力,
一坐到椅子上,看著眼前的答題摺子,密密麻麻的字,瞧上一眼就犯困,不得已,就在此眯了一會。
其餘官員見怪不怪,都按著順序,拿著硃筆,開始一一批閱,遇上侯爺所言的文章,細細品讀一番,分個乙上,乙下,好的則是列入甲等。
而那些另尋僻徑的文章,則是點出來,親自送到兩位主考官的面前,由他們二人批閱,但凡文章尚可,沒有出錯的地方,盡數列為甲等,
只是看似人數多一些,其實不然,一千餘人的卷子,閱卷已經過了三分之一數,目前甲等文章,也不過十人,
儲年大人坐在台上總覽閱卷後的數量,會不會太少了,
「沈大人,您看這些文章,多有深意,老夫依照侯爺的意思,列為甲等文章,可是目前甲等文章的數目,不及二十人之數,您說這些該當如何?」
「儲大人勿要著急,批改還沒到半數,等等就知道了,」
沈中新開口勸慰一番,按現在批改人數算,預計甲等文章人數,約有二十人以上,也不少了,
對比貢院那邊,應該好上許多,只要差距不大,讓天下學子,找不出藉口,也就是侯爺所願。
「好吧,老夫是有些心急了,咦,沈大人,您過來瞧瞧,此有兩篇文章,寫的也算用心,其中一個段落工整,雖無長處,但內容新穎,字體瘦弱修長,雖然稚嫩,但是有大家的潛力,可位列頭籌,」
也不知是哪位世家子弟的才華,竟然有此向朝廷之心,小心打開答題摺子的第一面,上面赫然寫著,榮國府賈蘭,推薦信乃是工部郎中秦業,這不就是洛雲侯的親家翁嗎,就此留了心。
翻開另一篇文章,更是寫的發人深省,筆尖的功底,已然爐火純青,再看前頁,來自青蓮書院,司州人氏,沒想到是一位書院的子弟,竟還是寒門,殊為難得,此等文章上佳,再看姓名,徐長文,暗道一聲好名字。
沈中新滿眼好奇,能讓儲年大人誇讚的文章可少見啊,帶著好奇,伸手接過儲大人遞來的文章,小心擺放在面前,細細品讀起來,卻見摺子上面寫到;
「聖人於心之有主者,而決其心德之能全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皆因聖德而起。
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於私者也。以是人而當死生之際,吾惟見其求無慚於心焉耳,而於吾身何恤乎?此夫子為天下之無志而不仁者慨也,故言此以示之
彼之所為者,惟以理欲無並立之機,而致命遂志以安天下之貞者,雖至死而靡憾。
心跡無兩全之勢,而捐軀赴難以善天下之道者,雖滅身而無悔。
當國家傾覆之徐,則致身以馴過涉之患者,其仁也!而彼即趨之而不避,甘之而不辭焉。蓋苟可以存吾心之公,將效死以為之,而存亡由之不計矣。
值顛沛流離之餘,則捨身以貽沒寧之體者,其仁也!而彼即當之而不懾,視之而如歸焉。蓋苟可以全吾心之仁,將委身以從之,而死生由之勿恤矣。
是其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以吾心為重,而以吾身為輕。其慷慨激烈以為成仁之計者,固志士之勇為而亦仁人之優為也。視諸逡巡畏縮而苟全於一時者,誠何如哉?
以存心為生,而以存身為累,其從容就義以明分義之公者,固仁人之所安而亦志士之所決也。視諸回護隱伏而覬覦於不死者,又何如哉?
是知觀志士之所為,而天下無志者可以愧矣,觀仁人之所為,而天下之不仁者可以思矣。」
思緒連貫,聖人之學,讀書人的風骨,盡在其中,不禁出口稱讚;
「好,好一個聖人風骨,儲大人,此等文章,可為案首。」
沈中新直接語出驚人,把此等文章定為案首,也讓儲年,對此刮目相看,自己確實老了,那些衝勁也沒了朝氣,
「哈哈,還是沈大人快言快語,先落了記號,等批閱完成之後,再請侯爺定論,」
「聽儲大人的。」
就在二人討論之際,
殿內的眾考官,也在聚精會神的批閱,碰到有些為難的地方,相互招呼身邊的官員,一同探討,井然有序,並且無一人私自翻閱考題摺子的第一面,
就這樣,
迷糊之間,張瑾瑜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瞧著殿內安靜的模樣,倒也欣慰,看來這些言官也是有真本事的,雖然嘴上不饒人,
這手底下的文章,也是寫的極好的,更別提面對那些達官顯貴的子弟,毫不手軟,這一點,也是張瑾瑜要他們的理由。
「儲大人,他們改的怎麼樣了,能入甲等文章有多少?可有二十人之數。」
張瑾瑜問此話,就是覺得,要是甲等文章太多,說不得還要把乙等文章閱的嚴一些,保持二百人數即可,這就有多少來著,心中算一下,二百人比上一千人數,約占了五分之一,還好,算數還記得,不至於忘了。
儲年大人,剛剛落了筆,在此等文章摺子上做了記號,聽見侯爺醒了,趕緊轉頭回話;
「侯爺,閱卷有三百人之數,下官剛剛看了一遍,甲等文章只有十一人之數,乙等文章諸多,約有五十餘人,其中乙上,占了一半。」
這樣嚴格審閱之下,還有這麼多人能上榜,可見來此地的學子,算是有真憑實學的。
張瑾瑜默默算一下,竟然和自己算的差不多,也算給陛下有個交代,就是不知,前三甲的人該如何定,想起榮國府的賈寶玉,還有賈蘭二人,心中的想法怎麼也按耐不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是賈蘭位列甲等,不對,前三甲,也不知榮國府有何反應,
想著大臉寶玉,能挨著苦楚來此科舉,這都看瞎了張瑾瑜的雙眼,連賈寶玉都能來考恩科,可見京城學風之盛,只是想起賈寶玉考試時候,那不情不願的樣子,想來這文章寫的,應該是狗屁不通,想到此處,
賈蘭是前排,賈寶玉也在前排之數,閱卷三百人,自然也有他們二人,這個卷子,
「儲大人,既然閱卷有三百人之數,可有甲等文章?」
「呵呵,侯爺明鑑,還真有不少好文章,呈上來的有十一篇文章,位列甲等,皆是其中的翹數,侯爺,您看這邊,下官給您抄了名錄。」
儲年有些話也不好當說,畢竟主考官可親點前三甲,還有案首的,如今內閣對此恩科的規制,實屬重賞,有些事,還需要侯爺在前面擔著。
張瑾瑜倒沒有聽出這些,覺得還是儲年大人穩重,接過一張摺子,上面就是記著甲等文章的名錄,張瑾瑜也不看後面的文章批閱勾選,只見看名字,列在摺子上,一排排看下去,念叨出聲;
趙明生,王若君,孫新山,李重文,徐長文,賈蘭,宋興俊,餘子慶,傅進平,陳福清。
一水的好名字,果真是見名如見人,尤為意外的是,賈蘭上榜,還有那個之前遇到的幾個學子,徐長文他們,真是有緣,要說前三甲,還需要再看看,再看一眼,只見徐長文和賈蘭名字後面,有個硃筆的勾選,
俗話說想什麼,來什麼,儲大人可真是自己的福星,肚子裡的蛔蟲,自己要是親自點了賈蘭,萬一他的文章碌碌無為,不能服眾,也不好交代,有著儲大人背書,這樣就天衣無縫了,
心中有了計較,賈蘭必定是前三甲,至於第幾,還要再看看,另一手的乙等文章名冊,則是懶得再看,一群碌碌無為之輩,寫個文章都還要有現成的政策,不堪其用。
南城貢院,
眾多翰林院的老官,圍坐在官樓內,妥妥的擺了五十幾張桌子,並且是兩人一張桌子,相對而坐,桌面上,滿滿當當的都是答題摺子,一摞摞放在那。
一樓如此擺設,二樓也是一般模樣,翰林院的官員,苦著臉,拿著硃筆一一批閱,只是嘴裡不時地罵出聲;
「什麼狗屁文章,寫的豬狗不如,」
「是啊,已經改了約有六人的考卷,幾乎無一人上榜,難不成都是來混日子不成。」
「確實如此,乙等文章竟然只有一篇,按照南大人吩咐,這上榜之人,恐怕沒多少了。」
諸位老翰林在發著牢騷,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為何南大人會這般嚴厲,而且絲毫不退讓,還是另有原由,不得而知。
就這樣,點著火燭,官樓內的官員,竟然也挑燈夜戰。
而在院中,
裴少卿用完膳,回來的時候,路遇散步的南大人,
不自覺的放慢腳步,到了近身前,一抱拳道,
「少卿,給南大人請安。」
聽到動靜,
前面緩步而走的南子顯,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卻見是裴少卿裴大人,笑道;
「入了夜,請什麼安呢,裴大人,有何事?」
裴少卿微微躬下身子,回道;
「南大人,貢院那位中毒而亡的考生李峰,卑職已經讓班頭,找來車架,把人抬上去,連同衣物,一同送去順天府衙門,只是不知,還需要下官再去一趟否?」
這也是裴少卿心頭的疑惑,貢院死了人,還是中山郡的世家子弟,要是上面查起來,是不是有些麻煩,人也是在考生走完之後,自己安排的。
一臉的心事,被南大人看在眼中,暗道,還是太年輕了,不過責任心尚可,是個可造之材,
「裴大人在太常寺待得可舒心?」
裴少卿正想著順天府那邊,應該如何接手案子,乍一聽南大人問自己在太常寺做的如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欒大人還好,不過下官在那邊只是值守,並無他難。」
剛說完,幾有些疑惑,怎會問起這事,
「哈哈,太常寺卿欒公賦,性子尚可,他可是首輔大人的門生故舊,你留在那,不值守部堂,還能做什麼,想不想換一個地方?」
顯然,南大人竟然想招攬裴少卿,此人是位幹才,年輕有朝氣,而武英殿那邊,雖然不少人有心思,可惜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儲年一人,獨木難支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