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京南左帳議事
夜色正明,清輝灑滿大地。
萬里無雲,長空一眼而過,四周的石欄杆上,雕滿了精美的雲紋圖案,栩栩如生,石板路上,月影斑駁,光影交錯,如夢如幻。遠處的亭台樓閣,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宛如仙境。
果真是鬼斧神工,這位置建的好,因為在山的南面,背後有雲山主脈遮擋,所以說只能看到西城和南城的地方,北面是看不到的,自然宮裡面也是望不見,所以說,工部那些老工匠,技術還是到位的,看的極好的風水位,
古人有句話,登高望遠,還真是漂亮,
「寧邊,看看下面,萬家燈火,果真是壯觀。」
不遠處,燈火通明,如今的部分市坊,兵馬司衙門允許閉市可以晚三個時辰,這樣一來,夜市可比白天熱鬧,處處燈火,讓整個京城有了煙火氣。
「侯爺,咱們關外的平陽城,不比這邊的差,末將還是喜歡家裡,沒那麼多規矩,」
寧邊在身後嘟囔著,這些景色,絲毫沒有吸引力,引得張瑾瑜回頭瞪了他一眼,煞風景,
「你啊你,竟是掃興的話,本侯也是有些想關外了,可惜,如果沒啥動靜,還真不好回去,現如今,就是在京城站穩腳跟才行,」
張瑾瑜也知道,真要是回去也不是現在,牽扯的利益那麼多,也可以說,關內銀子遍地,現在不抓緊拿,什麼時候再拿?
「是,侯爺,末將知錯,不過剛剛漢王世子所言,末將是信的,吳州東面的山脈,並不是不能過,山中有不少泉眼,遇到下雨的時候,水會更多,有水就能活,前些日子,下了不少雨,所以,那些人還真怕是從京南逃過去的。」
寧邊想了想,侯爺書房,就有整個京南的地勢圖,上面有著明確的記載,所以說,那些流民並未說假話。
「你說的沒錯,本侯也信,可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算你知道又有何用,該打的還是要打,只能看天意了。」
張瑾瑜哪裡需要別人提醒,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就看明日,王子騰是否收到密函,能不能穩住陣腳,或者說率軍突襲連山郡城,抓捕所有官吏,成了,就算那邊有什麼算計都晚了,林山郡城堅牆高,守上十天半個月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依照王子騰的性子,穩紮穩打,還真的不太可能,這樣一來,結果不好說,
就在張瑾瑜一行人準備下山的時候,身後,襄陽侯柏廣居小跑了過來,一路追隨,嘴裡喊著;
「侯爺,侯爺,等一下,等一下。」
聽到身後的喊聲,張瑾瑜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柏廣居一路小跑追了上來,另外幾個人,才剛剛出了殿門口,
「柏兄,慢一些,何事著急?」
「侯爺,剛剛漢王世子所言,吳州城下的林山郡城百姓,可不可信,」
一臉的著急,雖然他不太精通兵事,可是並不是完全不懂,時間上的差距,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估算一下日子,太平教那些賊人,先一步比朝廷大軍早到地方,那王子騰所部,不是很危險。
張瑾瑜見到襄陽侯急的,額頭都冒出細汗,笑了笑,一把拉住柏廣居的衣袖,往台階下走去,
「柏兄,不管真假,就算是真的,如今這個日子,你覺得明日裡的事,你能決定?王子騰現在就在大梁城休整,明日的動作尚且不清楚,就算是天馬,都飛不到,如何傳令,本侯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的,實力為上,打了才知道。」
說完,先抬腳就下了玉石台階上,柏廣居硬是愣在那,無話可說,還真是有些道理,但那些人準備的時間久一些,真要打,這樣不是吃虧嗎。
「侯爺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為兄還覺得,那些賊人準備的充分一些,真打起來,不是吃虧了嗎。」
聽著柏兄的話語,張瑾瑜不由得笑出了聲,又不是在一起玩泥巴打架,
「柏兄說笑了,兩軍隊對陣,生死各安天命,誰要是有退卻的心思,必敗無疑,不管對方有何陰謀,城外野戰,那些朝廷大軍,要是正面都不能拼命廝殺,你說還能贏什麼。」
這也是張瑾瑜一家之言,兵甲精良,糧草充沛,要是城外野戰都打不了,那就別說其他的了,帶兵的將領,還不如回家抱媳婦睡覺的好。
語氣有些重,讓柏廣居想反駁都不能反駁,侯爺說的也對,連那些亂民都怕,打什麼仗啊,
「侯爺的話也沒錯,為兄就是擔憂,失了先手,有些虧,侯爺,等一下。」
二人邊說,邊先後下了山,落在身後的另外幾位侯爺,面色有些凝重,此間的事,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畢竟牽扯京營王子騰所部,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傳回京城,驚了宮裡,他們幾個人可擔不了責任。
所以,此時的他們幾人,全部閉口不言,一句話都沒說,就連錦鄉侯都是靠著邊走下去,只有川寧侯苗大勇跟在身邊,張了張嘴,動了一下,不知念叨了什麼。
鴻臚寺大殿內,
就只剩下下幾位王府世子,
竟然又分開坐下,鄭王世子周正白,摸了摸衣袖,眼神一凝,看著下首的漢王世子周興山問道;
「興山,你真的確定那些人,是從京南林山郡來的嗎?」
這一問,
讓屋內的氣氛又是緊張一下,除了吳王世子周良浩不在意這些,就是周業文,和周運福都有些警醒,京南的災民到了吳州,那就說明一件事,要麼郡城丟了,要麼是太平教的賊人先一步到了地方,郡城丟沒丟還兩說呢。
「世兄,此事萬不會胡亂開口,路上伱也知道,車隊是在身後,弟喬裝打扮先走一步,碰到人的時候,那些人已經不成樣子了,雖沒有細問,可是那品相不像是作假。」
周興山點點頭,想了想,雖然是一面之緣,作假能做到那份上,不太可能,畢竟他走的路線,是臨時變動的。
其餘幾位世子聞言,都是心知肚明,因為他們幾個,也是這般摸樣,偷偷先一步喬裝打扮,混跡於商隊裡面,溜進京城的,這樣說來,說的是真的。
周正白沉吟片刻,抬起頭微微一笑,
「都說太平教的賊人是流民,成不了氣候,本世子覺得,他們可不比當年白蓮教差,兩軍對陣,雖然朝廷兵馬占了上風,可是對方的人馬,先一步到了,定有所準備,雖不知南邊如何,王子騰所部想要贏,怕是難了。」
他也有些拿不準,本以為朝廷兵馬會一戰而下,成碾壓局勢,誰能想到,一件小事,竟然讓得京南撲朔迷離,還有一點,整個朝廷竟然沒有一絲關於京南的消息,太過詭異了,
「這,倒也是,不過那些泥腿子,有那麼厲害嗎,林山郡城城堅牆高,區區幾個泥腿子,就想據為己有,不信,不信,」
對面的宋王世子周業文,哪裡肯信,搖搖頭,別說其他的,打仗他雖沒有見過,也知道無非是兵甲之利,糧草充足,一群泥腿子,能有多大實力,
「是啊,世兄,太平教的名聲,也就是年初的時候,在京城鬧得劫銀案,聽說是勇猛,可惜無兵甲之利,又無戰陣之法,很快就被消滅一空,倒是名氣有了一些,真要是兩軍交戰,如何能勝,畢竟那些府軍,也是當年從京營分出去的。」
陳王世子周運福,曾有幸帶過一營之兵,許些戰陣之道,還是明白的,要說朝廷兵馬能敗,還真難。
「哈哈,說得好,但是你們忽略一點,京南林岳府丟了,需要的兵甲也有了,再拿下郡城,糧草也有了,這樣一來,換成你,你也不怕朝廷的兵馬,打是一定要打的,萬一贏了!」
周正白臉色一頓,微微有了些笑意,要是朝廷兵馬敗了,必然傳到京城,引起天下震動,那時候,該來的,不該來的,可都會跳出來。
而他們的機會,也就到了,能不能成,各憑本事。
幾位世子眼裡都有些震撼,許多話埋在心底,各自打量著心思,
此時無聲勝有聲,各自抱拳告辭,急匆匆離開了殿內。
大梁城城下,
左營大帳中,
王子騰一臉陰沉的坐在主位上,堂下兩側坐滿了軍中主將,而中軍護衛側翼將軍,王仁和賈璉二人,面色有些蒼白,立在那,
「你們二人,怎麼這時候才回來,而且那麼多傷兵,遇上了什麼人兵馬。」
這一問,就把帳內眾多將領的目光吸引過來,賈璉咽了下口水,看了一眼大哥王仁,只見王仁左臂,受了刀傷,剛剛上了金瘡藥,刀口還冒著血絲,
硬著頭皮開口,
「啟稟節帥,我和王,將軍各自領軍五千騎兵,想快速南下,查看郡城情況,本以為急行軍,來回半天的時間就夠了,可還有不到十里的時候,就看到,太平教的主力大軍,竟然在郡城北側紮營,而且有重兵守在官道,我和王將軍怕郡城有變,率軍突襲他們左營,可惜。」
賈璉心中還有些驚魂未定,就那麼一瞬間,沖了上去,幸好有親兵死命護著,這才躲過一劫,
王仁立在一旁,
嘴角抽搐,傷口撕扯一路,疼的有些麻木了,
「可惜,對方早已經有了防備,撕開口子之後,有一部分斥候沖了過去,我等率部和他們纏鬥,僅僅半個時辰,就損失過半,但斥候回來了,還說了郡城情況?」
王仁也沒想到,那些賊兵竟然有如此實力,雖然擊穿對面陣型,殺了不少,可自己傷亡極大,得不償失,心裡隱約有些後悔,
主位上的王子騰皺了下眉,根本不在乎死多少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那幾個斥候,如何說的?」
「回節帥,斥候說,賊軍圍城,三門同時攻打,攻勢甚急,怕是危在旦夕,有大批兵馬圍聚南城下,人數之眾,實難想像。」
王仁咽下唾液,艱難地抬起頭回道,
「能估算多少人嗎?」
呂代元也是有些不可置信,怎麼會那麼多人,著急問了一句,
「回節度使,不下三十五萬之眾。」
此話是賈璉說的,聲音有些打顫,兩倍於己的敵軍,如何打,還有些後怕,怎麼就跟著沖了上去呢,雖然沒有手刃敵軍,幾乎是亂了分寸。
聽見二人的解說,餘下的眾將,面色都有些凝重,正襟危坐在那,各自思索,
「不會吧,這麼多人,那披甲之士有多少?」
呂代元有些不信,著重問一下,兵甲之數,人再多,沒有盔甲,也是烏合之眾,要是有了披甲,就麻煩了,
王仁和賈璉對視一眼,他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可是阻攔的十萬人馬,人人披甲,還都是朝廷制式兵甲,如何說,
「啟稟節帥,呂節度,攔路的人馬,近乎十萬,人人披甲,而且都是朝廷,朝廷的制式鎧甲,分不清是朝廷的人,還是太平教的人,」
話語之間,冷汗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自己可不敢亂說,
「怎麼可能,兵甲十萬之數,還是朝廷武備,這,會是誰給他們的。」
呂代元一聲驚呼,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這可是大事,十萬兵甲,可就和他們這些人一樣多了,三十萬之眾,還怎麼打,
右位子的弘農典尉胡樂,也有些不信,在心中算了一番,真要是有兵甲十萬,這一仗,勝負五五之間了,畢竟對方,人數是他們三倍,就算己方有騎兵相助,但還要靠步軍廝殺,多有戰陣之利,或許只是一些亂民,穿上了衣甲,壯壯氣勢,這念頭一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信,
「呂將軍,不必著急,能有這些兵甲,也不知誰給他們的,既然郡城被圍,那南邊的林岳府,陳州城,還有衛州等地,必然失手,這些城池內,府庫中,府軍兵甲可有不少,尤其是林岳府城,兵甲齊全,光是庫存內,就有過萬之數,所以,湊齊這些,還真有。」
這也是胡樂的猜測,雖然不清楚局勢,但也應該差不多,對面的河東將軍,彭士英,一臉的駭然,出言反駁;
「胡將軍,照著你這樣算,整個京南之地,就沒有朝廷控制的地方了?十萬兵甲,這可不是小數目,只能搜刮京南所有州府的府庫,集中在一起才成,所以,你說的這些,不准吧。」
聲音有些異樣,彭士英也不是故意為難,實在是不可思議,什麼時候,京南亂成這樣,京城,乃至於天下,都不知道,可記得當年白蓮教鬧民亂的的時候,滿天下嚷嚷,邊關都知道了,
見到自己的話被質疑,胡樂冷笑一聲,
「彭將軍,你覺得京南的,各州府,面對三十萬大軍,誰能守住,換成是你領兵守城,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諷刺意味十足,讓彭士英變了顏面,
「你。」
「好了,說話歸說話,如此爭論,成何體統。」
此時,
王子騰一拍桌子,呵斥道,
二人見此,各自閉嘴,抱拳一拜,對著主位上的王子騰,彎腰,
「是,節帥。」
各自落了座,看著眾人都望向自己,王子騰從衣袖中拿出密函,沉默了一會,就把密函攤在桌子上,
「賈璉,你把此密信挨個傳下去。」
「是,節帥。」
越是弄得神神秘秘,眾人越是好奇,賈璉也不意外,幾步上前,把桌上的密信拿在手裡,眼神掃過,身子一震,宮裡面的,不敢怠慢,從呂節度使那裡,先給了節度使一觀,
呂代元疑惑地接過密函,只是一眼,眼裡就有震驚神色,默不作聲,借著把密函遞給賈璉,再由賈璉,繼續傳給下首的彭將軍,一直繞了一圈,
知道最後,左手位子上的胡將軍看完,才把密函放回節帥身前的桌上,
眼見著所有人都看,王子騰沉思片刻,出生問道;
「諸位,信也看了,敵軍有何動向,也知道了,林山郡城還未丟,京城那邊,也給了兩條軍令,一個是直奔郡城固守,另一個是固守大梁城,如今,城沒丟,但我們慢了一步,要是在此不動,郡城不知能撐住幾天,所以,進,還是守,」
此時,
原本謹慎的王子騰,也有些懊悔的意思,要是路上快一些,會不會早已經到林山郡城,但一想京城來的密信,郡城官員皆不可信,又不知是真是假,兩難抉擇,
救,需要領兵南下,正面廝殺,不去,郡城丟失,看著太平教賊人做大,那攻守易位,整個京南局勢敗壞,糜爛至中原,那就是天下震動,朝堂不穩,自己這個京營節度使也就當到頭了,那時候,百死難贖罪了。
這一問,讓整個大帳內,
忽然安靜下來,
只有帳門前的篝火,燒的火旺,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眾將都在帳內不語,帳中央,賈璉和王仁依舊站在那,王子騰也憐惜二人,擺擺手,讓二人找地方落了座,
賈璉點點,扶著大哥王仁坐了下首的位子,剛坐下,就被王子騰問道;
「賈璉,你既然見過那些賊人,有何感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