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江南大堤破了
江南知府衙門,
西屋內,
江南金陵通判馬廣誠抿著嘴,笑了笑,像是交代一件小事而以,可堂下兩位捕頭,早已經面無人色,都說文官殺人不見血,今日方知,說書先生嘴裡說的淺薄了,
這哪裡是堤岸邊破敗了,明顯是讓他們挖開河水大堤,造成洪澇,這要是挖開了,金陵幾個縣的田畝,可就沒了,人命關天的大事,死的人不知凡幾,他們做水匪的時候,只要錢財,從不害人性命,
驚疑不定的二人對視一眼,李三硬著頭皮問道;
「大人,破口好弄,但是在合上,基本不可能,如今進入了雨季,連綿大雨,河水暴漲,就算是一個小口子,水流沖刷之下,破口處的規模,根本不是人力可為,要是被沖開,擴散後,怕是金陵城也要有水患。」
恐怕馬大人不知道後果厲害,李三他們常年做水匪,水勢無常,後果難料,就連一向不怎麼說的馮四,都陪著話;
「是啊,大人,這一破口,就堵不住了,至少安寧縣還有上虞縣,甚至於金陵和淳陽縣都要受災,那麼多百姓,衙門哪裡還有銀子賑災。大人這裡衙門,定然會被參摺子,這些,總歸是有人擔責的,萬一朝廷怪罪,布政使大人那邊,景大人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金陵地界上,景大人和布政使莊大人,斗的水深火熱,官面上的人,就算是衙役,都知道的清楚,現在明顯是馬大人靠向了景大人,並且知府大人他們,並未出面,這裡面,可是有講究的。
馬廣誠哈哈一笑,
「哈哈,你倒是知道許多,不瞞你們,本官投靠的不是景大人,而是京城來的楊公公,知府賈大人,去監督江北開採玉石去了,胡大人負責金陵地界稅收補錄,那也是個苦活,本官就幫襯著改田為桑,所以說,此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覺,都是自家兄弟,做完這些後,蘇州織造局的沈大人,另有賞賜,你們二人帶著以前投靠的弟兄,現在就出城,白天干,還能多救一些人。」
「這,是大人。」
李三面色凝重,點點頭,立馬把銀票接過來,
「大人,手下還有一些潛在兄弟,這些銀票都是買命的錢,大人能不能在施捨一番,一個時辰後,必有水進來。」
「這,也好,速度要快。」
馬廣誠沉吟片刻,點點頭,能用銀子辦事的,那就好辦,畢竟沈萬和給了他三萬兩銀子,只要能辦成事,多給一些也無妨,遂又拿出五千兩銀票放在桌上,
李三拱手而拜,躬身把銀票拿回來,乾淨利落的轉身就走,馮四還想追問,卻被李三一把抓了回來,二人退出堂內,立刻召集弟兄們,換了衣裳出了府衙,
人剛走,馬廣誠就在窗戶那看得一清二楚,轉身對著府軍的校尉吩咐道;
「派人跟著他們,務必要把事情辦成。」
「是,大人。」
校尉帶著不少兵丁,沿街跟著一塊,在城門處等候。
卻說李三一伙人,急匆匆離開府衙。
先是到了李三家中,眾人吃了一頓熱飯後,馮四忍不住問道,
「三哥,怎麼回事,你這麼就答應了呢,這可是傷天害理的事,萬一失了手傷了性命不說,成了,被人發現,那可是殺頭的買賣,咱們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萬一,」
「哼,還萬一呢,今個這一關,能不能過去還兩說呢。」
李三冷著臉,瞧著一屋子一家老小,現在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還有不少老弟兄臉色一僵,急聲問道;
「大哥,您說的哪裡話,做什麼就做什麼,回來領銀子就好,」
「是啊,大哥,做的事也不少了,還缺這一件。」
見著許多人不明所以,李三拍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你們懂什麼,馬廣誠讓我等去安寧縣上游,把河堤挖開,這種事損陰德不說,都是殺頭的買賣,萬一以後事情發了,咱們被抓,可是抄家滅族的罪,如今退無可退了,說不得,現在,咱們就被盯上了,」
馮四和一眾弟兄們面色一寒,這是要卸磨殺驢,還有一家老小在此呢,這又當如何,
「三哥,那怎麼辦,不如帶著人跑。」
「四哥,往哪裡跑,你看,外面有府軍兵丁在街角等著我們呢。」
也不知誰留了心,順著門縫往外瞧去,果真有府軍在街口酒肆裡面躲雨,分明就是跟在他們後面的,幾人一見,臉色陰寒,有人摸著刀就要出手的樣子,李三一見,立刻攔著;
「不著急,既然要我們做事,那就不可能害我們性命,可是做完後,那就不知道了,所以,為了一家老小,這事還需要做,只是怎麼做,好好布置一番。」
「哎呀,三哥,都什麼時候,你發話就是。」
「是啊三哥,您說,」
屋裡的弟兄,七嘴八舌,著急問對付辦法,只見李三冷笑一聲;
「我們弟兄們能來金陵,就是洗心革面,為了他馬家做了多少事,如今這樣對我們,他不仁,那我們就不義,銀子拿了,活也接了,但是洞口要好好挖挖,至於宅子婆娘帶不走,但是以往的書信,找油紙包著,老四,你從後門出去,到碼頭找老弟兄借船,我帶著人乘車去安寧縣新北大堤上,挖開河道之後,在上游,乘船離開,回西河郡小山,坐回老本行,有了這些證據,馬廣誠可不敢對咱們城裡的人下手,」
「好,就這樣辦,聽三哥的。」
眾人點頭,都是做慣了匪徒才進城的,還有一些兄弟留在老巢看家,這些年官匪勾結,可賺了不少銀子,以後,怕是沒這好事了,
說干就干,幾人簡單利落的收拾好了行囊,備好來時候馬車,這就要出門,李三的媳婦李氏心有所感,急忙出來,
「郎君這是去哪?」
李三回頭,嘆息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三百兩銀票,塞入女子手中,交代道;
「不管誰來問你,你都說為夫替衙門馬大人出去公幹了,你帶著幼子好好生活,日後有機會,接你們出來,回去後,緊閉門戶,沒事少出去,」
也不等李氏說話,開了正門,三輛馬車就從前門而出,往城北而去,馮四則是換了衣服,趁機從後門奔赴西城門外碼頭,尋了一艘客船,離開碼頭北上,在一處堤岸停留。
也就在這時候,
曠野中四下無人,
暴雨傾盆,
永安縣西北處,
來了幾輛馬車,下來一伙人,不遠處身後,跟著一眾府軍兵丁,穿著蓑衣,留在視線之內,
只是雨霧太大,看不清楚前面的事,隱約幾輛馬車停下,下來一伙人,手持鎬子,鋤頭等,就開始在堤岸上忙活,
運河中浪花迭起,起伏不定,風助雨勢,雨借風勢,如何能穩。
李三瞧著河面上,只見一艘客船已經到了岸邊,知道是馮四已經到了,招呼一聲,
「按照以往的九鏟一空,先在堤岸上挖九個洞口,最後全部到北岸,水勢一來,神仙都擋不住,記住了嗎。」
「記住了,三哥,小意思。」
眾人答應,本就是水匪,幹這些,駕輕就熟,一伙人一字排開,在後面開始鬆土,挖了起來,本以為會費多大勁,沒成想,一鏟子下去,就挖出一大塊,有人愣了一下,罵道;
「娘的,三哥,這就是官府修的堤壩,你看,一鏟子沒用力氣,就挖出一大塊,早晚都要玩完,根本不用咱們挖,」
其餘人也是附和,
「是啊,三哥,你看,只敢挖四段,過了五段,都不敢保證不夸。」
李三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挖了一些泥土砂石,確實鬆散的緊,分明是用岸邊劣質沙土,沒有燒實所致,娘的,這些天殺的貪官污吏,
「那就挖四段,立刻撤回來,最後一鏟子,開一個口子,能撐多久,就看天意了。」
李三哀嘆一聲,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滂沱大雨從天上傾盆而下,運河內浪花滾滾,非人力可為,就在這時候,
忽然有人喊,
「快撤,堤壩不行了,」
一嗓子,就把眾人喊得驚了神魂,撒腿就往北岸跑,一瞬間,本挖了三段的堤壩,彷如豆腐渣一般,瞬間散落開,滾滾白白花花的浪頭,一下子衝進堤壩內側,瞬間撕開一個大豁口,也沒給幾人反應時間,口子直接崩開,瘋涌的河水倒灌進了河道田野,形成巨浪沖了進去。
幾人哪裡見過這樣的情形,心生懼怕,這哪裡是大堤,明明是塊豆腐,
「別看了,快走,」
李三看著對面出現了府軍身影,招呼一聲,一伙人迅速扭頭就跑,到了約定地方,上了客船,一眨眼時間就沒了蹤跡。
後面跟上來的校尉,也看傻了眼,這是,望著眼前的河水和堤岸,心生寒意,馬大人竟然會,立刻對著眾人喊道;
「此乃天災,速回去稟告,安寧縣大堤破了,快走。」
校尉一招手,把那幾輛留下的馬車掉轉頭,先坐著馬車,一路回去了,
只是那河水兇猛,立刻淹了到了安寧縣衙,順著河道,一路向下,上虞縣,淳陽縣也被淹沒,百姓一片哀嚎,兩縣的縣令,更是滿臉陰寒,望著縣衙已經半身高的水,衙役喊道;
「老爺,快走,快走,城頭有船,老爺先走,」
「往哪走,定然是有人,有人害我,我要上摺子,摺子,」
唐青文早就感覺有些蹊蹺,剛下雨,堤壩就毀了,可是衙役怎管這些,拿了重要文書,把縣衙老爺一家,拽著,就往城頭跑去,
「老爺,都什麼時候了,先跑再說,」
「好,去金陵城,」
這一幕,上虞縣同樣如此,縣令李正川反映的早,閉了城門,雖然躲過大水入城,可是外面田野莊戶之中,大水襲來,漫天遍野,白色的浪花推過,一邊狼藉,萬家百姓,四散而逃,可是滾滾大水,如何跑得過,怕是沒了性命
轟隆隆,似乎上天也看不下去,愈發下的大了!
京城,
洛雲侯府,
東苑屋子,
張瑾瑜本想睡個懶覺,畢竟昨晚消耗體力有些大,沒想到一個弱女子,那麼有韌性,還在做著美夢,誰知,天剛亮,秦可卿就起床洗漱,讓寶珠一塊,尋了男裝換上不說,找了月舒二女過來,把今個要出去的事情一說,月舒二女來了興趣,合著今天還能出去玩一圈,
說到易容,她們姐妹當仁不讓,從東雲樓拿來幾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帶上,又精細的畫了易容裝束,不到半個時辰,略顯胸肌過人的三位青年公子的摸樣,就露了出來,一點也可拿不出是女子摸樣,只有細細看一下喉結才可以,難得是以假亂真,似真似假,又從盒子中拿了幾個腰間的玉佩掛在身上,總算是打扮妥當。
秦可卿滿臉笑意,就匆匆安排寶珠去後廚問問,早膳好了沒有,這邊就往床榻前走過去,伸手還推了推熟睡的郎君,張瑾瑜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是一位年輕公子再搖著自己,猛然驚醒,瞬間起身,可細細一看,這身上味道還有面容,不就是以往秦可卿易容的裝束嗎。
心下一松,
「夫人,起那麼早做什麼,現在才剛剛開了宮門,早著呢!」
「郎君是不著急,能有一日空閒出去玩,多好的事,舒兒和月兒也早都起了,那寧榮街上早已經是紅布綢緞,戲班子都請了過去,外面已經開始做流水席,說是三日內,放任百姓族人過去吃,聽說昨夜的寧榮街,亮如白晝,」
秦可卿把郎君衣物拿過來,給侯爺更衣,話說著,昨夜裡郎君新提拔的管事,把寧榮街的事,傳了回來,自己倒是感興趣,這樣說來,榮國府算是皇親國戚,以後的林妹妹,可是更有些貴氣了。
張瑾瑜不情不願,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一身普通的勁裝,乍一看就像是一府的護衛,沒好氣的回道;
「賈家那麼厚的恩澤,這樣一來,寧國府一事,榮國府的一事,耗得差不多了,本侯說,那什麼賈元春還,算了,此話不好講。」
張瑾瑜本想發幾句牢騷,賈元春入宮,這一步棋走的對也不對,對的地方,就是沾個皇親國戚,里外面子有了,不對的地方,也就是說對於賈家目前的狀況,幾乎沒有多大的實質性幫助,
還有的選擇,要麼是邊軍,要麼是節度使,亦或者西王或者南王世子嫡脈,關內那些藩王世子,是萬萬不可碰的,最好的就是一地節度使夫人,想那後宮之中,母憑子貴,可惜武皇至今也只有三個子嗣,各宮都沒有所出,
所以,
賈元春也會落得這種下場,等下一任太子呼之欲出的時候,這一切努力就會付之東流。
「郎君此話差異,在京城,要的就是牌面,各府主家,不管有的沒的,哪有自爆家短的,說得再好,那些節度使,邊軍,遠在中原之外,來回甚遠,回京城不易,就算是林妹妹的雙親在江南,也難得回來一兩次,這樣的親戚,要知有何用。」
秦可卿嘟著嘴,給張瑾瑜理順衣服,誰家不想出個貴人不是,考慮那麼多,就算再親,有幾個能幫上忙的,記得林妹妹那裡,其母仙去的時候,賈家主家之人,就去了一個後輩,親哥哥都不去一個,算哪門子親戚。
被秦可卿這樣一懟,張瑾瑜也有些無言,話說還真是,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在京城要的就是臉面,沒了臉面,內外皆休,換個話說,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死撐著。
「還是夫人有見解,為夫在軍營里,和兵混的久了,這些規矩,不是很在意,府上由你掌控,各家來往都是你在操心,禮節規矩知道的多,以後,長臉的事,你看著辦,」
也沒法子,
尋常人家一府之大權,幾乎都在正妻大娘子身上,一般家主不到大事不過問,所以,張瑾瑜對這些,還真沒什麼想法,就算有想法,各府禮節送什麼,鬼知道。
「奴家也不是埋怨什麼,只是說說而已,郎君在外多小心一些,府上的事,奴家替郎君照看著,」
「嗯,回了你也別讓後廚多弄什麼,簡單吃點,為夫想到了一個法子,」
忽然,
張瑾瑜也不知哪裡想到的,早上起得那麼早,如果要是去了宮裡,先請個安,要是陛下還沒用膳,倒不如去榮國府混口飯吃,不是說辦了什麼流水宴席嗎,
不管兩世為人,還真沒吃過勛貴家的流水宴,曾經的自己,那可是經常混跡於各大酒樓,那些結婚喜宴里的,免費吃喝,又吃又拿,好不痛快,可惜,記憶中那些宴席的味道,越來越模糊了,
這樣的念想,愈發不可收拾,
「那郎君想去哪裡吃?」
秦可卿有些狐疑,大清早,外面也只有那些路邊,或者街口的攤子在賣早飯,酒肆和酒樓還未開門,如何出去吃。
張瑾瑜神秘一笑,指了指東南寧榮街方向;
「你不是說,榮國府正在準備流水宴嗎,早飯那也是要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