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月,大地回暖,春暖花開。
一早,石榴和范晉便穿戴整齊出了門,今兒他們要往周府去喝喜酒。
周秉文同禮部尚書的嫡幼女於去年訂下了親事,看好的大喜日子就在今天。
周秉文比范晉還大了兩歲呢,也本早該成親了,尚書府那邊就是念著這個情況,也滿意這門親事得很,所以儘量選了上半年的這個吉日。
周父周母年後不久就趕來了京城,幫著操持婚事,等著兒媳婦過門呢!
周秉文雖是新科探花,但到底只是個翰林院小官,今兒前來周府喝喜酒的,也多是翰林院的人,還有一些也多是和周秉文品級差不多的官,少數的身份高些的,也是看著禮部尚書的面上來恭賀的,倒也是賓客不少。
石榴雖然只是小小的庶吉士的夫人,但被皇上親封了鄉君,是有品級的,自然坐在一眾女眷里比較靠前的位置,同她搭話寒暄的人也不少。
在周府湊了一回熱鬧,吃了一頓喜酒,作為同窗兼好友,范晉幫著周秉文擋了不少的酒,回去時上了馬車那是滿臉醉醺醺的,抱著石榴就不撒手。
石榴一腦門黑線,「放手,快放手,你要把我勒死啊。」
她才不信這丫的真喝醉了,那麼好的酒量,喝多少也不會醉,丫的就是故意裝醉好占她便宜!
不就是快半個月沒讓他碰嗎,這丫的就搞這些。
誰叫這丫的不節制,給點便宜就賣乖,她可不想天天揉著腰出門。
范晉抱著她的胳膊鬆了些,但還是摟著她沒放,「醉了,真醉了,頭疼。」
石榴聽得他聲音難受,半信半疑的,到底也任他靠著了,還抬了手幫他揉揉頭,緩解一下。
她動作輕柔,范晉舒服的發出一聲喟嘆來。
但很快,石榴就黑了臉,一把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信不信今晚讓你睡書房去?」
埋在石榴脖頸間的范晉一臉小委屈,眼底哪有半分醉意?
唉,誰叫他酒量太好,想裝個醉趁醉胡鬧胡鬧都不成。
……
三月底,適宜搬家入宅的吉日,一應家什陸陸續續的都搬去永平坊新宅了。
這日,人也熱熱鬧鬧的搬了過去,還特意辦了暖房酒,請的自然也都是相熟的人。
娘家人必不能缺,還有羅府,威遠伯府,劉家,靖安侯府也下了帖子,石榴沒想過人會來,但沒想到,靖安侯世子還帶著世子夫人一道來了。
石榴自然是趕忙相迎。
她跟靖安侯世子夫人不熟,都沒見過,好在有梁氏在,倒也很快熟稔起來。
梁氏和劉悅是同劉東家一起於二月底入的京,劉悅成親的好日子就定在了明年春,劉東家和梁氏打算讓女兒就在京城出嫁,是以,這廂來了京城也不回并州了,準備的嫁妝也陸陸續續的要運送進京的。
劉悅剛進京就來找石榴敘過話,嘰嘰喳喳的說了不少,說她去年去了南邊,還見識過江湖上的盛會,熱鬧歸熱鬧,倒也就那麼回事。
還說起劉曦已經有了身孕的事,末了還看著石榴的肚子,小女兒態的問她什麼時候生寶寶,到時候她可要當姨母的。
石榴也是失笑,雖然她同范晉已經有名有實了,但生孩子這個事,暫時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所以都做了措施的。
反正范晉也跟呂氏說過了他們不急著要孩子,雖然呂氏急,但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倒是她娘跟奶奶坐不住得很。
這不,暖房酒沒兩天,石榴專門接了娘家眾人過來在新宅子好好的吃頓飯,暖房酒那天人多,也沒能好好說說話,看看這宅子。
今兒沒別人,自家人倒是可以好好的看看逛逛的。
一番逛下來,李老爹是不住的點頭,「這皇上賜的宅子就是好哩!等回去了,我可得好好跟你大伯公他們說說,怕是說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這趟京城,我是來得值了!」
石榴聽出他的話外音,不由道:「爺爺,我都說了,在京城也住習慣了,多住兩年,回并州的事,不急。」
李老爹擺手,「京城熱鬧是熱鬧,我們這看也看了,住也住了,都熱鬧過了,還是要回去的,這離家半年,我也想家裡的很了!等下個月,我們就回去!」
這輩子來過京城,也值了,他可不能一直在京城住,京城雖好,但還是下河村好,他這心裡,想家裡,也想村里,想大傢伙著呢,該回去了!
石榴自是捨不得家人,「過了端午再走吧?端午京城有賽龍舟,熱鬧得很!」
李老爹雖然心動,但還是堅決,「不了不了,家裡頭端午也熱鬧的!這要是等過了端午,天氣又熱起來了,到時候你肯定又要說天熱不放心我們趕路,等天氣涼爽了再說,但等天氣涼爽了又要過中秋了,到時候你指定要讓我們留下過了中秋再走,到時候又冷了,說不得又要讓我們過完年等明年開春了,我們還是下個月就走!」
石榴:……爺爺還真是算到了她會這樣留了又留呢。
一旁的老袁氏也是好笑,拉了石榴道:「你有心,帶了我們來京城來見識見識,我們這都住了半年了,該看的都看過了,啥熱鬧沒見著?下河村才是我們的根吶,總得回去的,家裡肯定也都念著呢。」
石榴也明白這個道理,人上了年歲,都是念家的,外頭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嘛。
特別是,家裡還有三叔四叔,大伯公他們,親朋好友族人都在家裡呢。
她也只能點了頭,「好,我安排安排,四月中啟程吧?就再多玩半個月。」
李老爹也點了頭,「好。」
便就這麼說定了,他又興沖沖的繼續逛園子去了,看仔細些,回去了也好說得更清楚些。
老袁氏和宋氏則拉了石榴進屋去說話,趁著呂氏去廚房看中午席面了不在,有些話趕緊說。
「石榴,你跟范晉這都成親快一年了,你這咋還沒動靜呢?」宋氏看了石榴的肚子一眼,問。
石榴:……
「我還不想這麼早生孩子呢。」
宋氏瞪眼,「你今年都十八了,哪裡還早?我十八已經生了你大哥了。」
老袁氏也道:「是啊,十八不小了,范晉是獨苗苗,你婆婆拉扯他長大不容易,心裡指定也盼著早點抱孫子,有香火添繼呢,她雖嘴上不說,可你也得抓緊點,別拖了,不然到時候人家都該有閒話了。」
宋氏點頭附和,「范晉他大堂哥,那比他成親也就早一年,這都懷上二胎了,你還不抓緊,這閒話說起來,可不好聽。」
石榴:「生孩子有什麼好玩的,哭哭啼啼的,一點都不可愛。」
宋氏瞪她,一副『你怎麼說得出這樣的話來』表情道:「那是誰說寶珠可愛抱著不撒手親了一口又一口的?」
石榴撇嘴:「不用自己生自己帶的孩子,當然可愛了。」
「你趕緊生,我給你帶,本來我還說要跟你奶奶他們一起回并州的,你要是馬上懷上,我就不回了,留下等你生孩子,給你帶孩子。」宋氏道。
「可生孩子疼得很,別人又不能幫我生。」
老袁氏好笑,這孫女都成親了,反倒是像個孩子了,這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石榴啊,這女人生孩子,頭一遭都疼,忍忍就過去了,只要頭胎過了,這生二胎三胎四胎就容易著呢!我當年生你小姑,從發動到生下來,前後都沒用兩刻鐘,比拉屎都容易呢!」
「是啊,我也就生你大姐和二哥受了點罪,後頭生你小弟,也是生得快的很,一點都不疼。」宋氏道:「你還能不信我跟你奶奶?我們生了這麼多個的,有經驗著呢!」
石榴無語望天,行吧,婆婆還沒催生,自家親奶奶和親娘先催上了。
什麼生孩子不疼,比拉屎都容易?
奶奶您要不要聽聽您在說什麼?
還有,誰要生三胎四胎五胎啊!
她堅決不要!
為了避免兩人繼續絮叨,石榴只能趕緊敷衍應和好好好,一定儘快生!
只是這生不生的,什麼時候生,也不是她能說得準的了。
但見她應下了,宋氏婆媳倆這才不多說了。
雖然多留了半個月,但半個月稍縱即逝。
石榴即便內心不舍,也只能送別了爺爺奶奶。
此番回去的只有李老爹和老袁氏,以及陪著爹娘一起回去的李繼和。
李榮棕和李榮榆自然是走不成的,城外的快驛站已經建成,聖上賞賜的農莊石榴也做了作坊林氏和黃春妮也去了莊子上負責布偶作坊的生產事宜。
宋氏也就留了下來了,一是留下來帶孫子孫女,二也是想等著閨女的好消息,她是真打算想給閨女帶孩子的。
就是不回去,不能見著大閨女和外孫,宋氏心裡到底也遺憾,只讓李繼和回去了幫她多看兩眼,還又給捎了不少東西回去。
本來呂氏也想回去的,但范晉和石榴自是都留她,不讓她回。
以往是他們假成親,跟呂氏常住一起,怕呂氏發現真相,但現在嘛,沒這個擔心呢,自然不能讓呂氏回去,一個人在家裡,他們還不放心呢。
左右這新宅子大得很,呂氏住了獨門獨院的一處院落,跟正院雖挨著,但也是單獨的門戶,不像之前在棉花胡同在宅子,從跨院出來就要經過正院,好些不方便。
呂氏也惦記著抱孫子的事,再加上羅老夫人也留她,讓她就在京城住著,還能常相見,倒也就留下來了。
……
一進五月,天氣便愈漸熱起來。
端午這天,范晉也放了沐休假,大家便一起出門看賽龍舟去。
就在澄湖邊,搭了不少的棚子,石榴作為鄉君,也分著了一個不好不壞的棚子,帶著家人們擠一擠,在裡頭坐著看賽龍舟,可比在外頭曬著太陽同人擁擠的好。
正看著賽龍舟的熱鬧呢,突然,前頭棚子吵嚷驚亂起來,石榴也是一驚,忙讓萬成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不多時,萬成趕回來,稟道:「是太子殿下所在的棚子出了事,聽說太子殿下好像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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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石榴聞言大驚。
太子殿下被冊封為太子,這幾年早已經坐穩了儲君之位,皇上看重,大臣們也看好。
之前謀反的某人還在守著皇陵呢,同樣有那個心思的原三皇子現在的趙王也早就老實安分起來了。
剩下的,年紀相差太大,就是有這個心思,可誰的母家也比不過太子去的。
是誰,還敢給太子下毒,想謀害太子,自己好坐這個位置?
亦或者說,還有誰藏得這麼深?
可大庭廣眾之下給太子殿下下毒,這招也未免太過愚蠢了些。
但蠢是蠢,若是下毒成功,那還真不好說。
石榴忙問太子有沒有事。
萬成只道太醫已經趕來了,整個澄湖都被順天府的人圍了,誰也不許離開。
這是要追查下毒的兇手了。
一時半會兒倒也消停不了。
石榴忙安撫宋氏他們,沒事,都不要慌,他們就待在這棚子裡便是。
這一等便是一個多時辰,也不知後續情況如何,但總算圍著的官差都撤了。
已經中午了,石榴趕緊帶著家人先回永平坊去。
一路車馬如龍,停停走走的,好半晌才走通順利回到了家。
一直到轉日下午,石榴才從劉東家那裡知道了後續情況。
太子中毒,但不是看賽龍舟時中的毒,而是體內潛藏的毒素毒發了,也就是說,太子早就中毒了,只是一直都沒能知曉而已。
石榴聽著,也是忙問:「既是早就中毒了,怎麼可能先前沒診出來?」
不管是皇上皇后還是太子,這宮中的貴人,都是每個月都要定時請平安脈的。
劉東家也是一臉擔憂,「之前一直沒診出太子殿下的身體有恙,專門負責給太子請平安脈的太醫已經被皇上盛怒之下抄家關進大牢等候處置了。
至於太子到底中了什麼毒,太醫院一眾太醫全都束手無策,只有新上來的太醫院判左院判診出了太子身體裡的毒素潛藏許久,這種毒極為罕見稀奇,不是通過食物下毒,而是通過觸摸便能中毒,且若只是一點毒,並不會致命,起初也不會發現身體有何異樣,但此種毒素一旦發作,必然是已經到了中毒已深的地步,他也無法解毒。
並且,在仔細問過太子的起居等,左院判找到了太子殿下中毒的源頭,正是去年那幅《風雨山竹石圖》。
現在皇上已經廣發布告,徵集天下名醫進宮給太子殿下解毒了,聲稱只要能解太子殿下的毒,便賞黃金萬兩。
太子殿下現在還是昏迷不醒的狀態呢。」
石榴聽罷也是大駭。
竟是那幅畫!
李琰真是好縝密的心思!
她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何李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要自己跑出來送一回死了。
還有,他明明就對昭昭郡主所生的孩子並不上心,卻偏偏要跟太子殿下提出要見女兒這個要求,想來也只是迷惑太子殿下。
真正的目的,就是順理成章的把那幅早就抹了毒的畫送給太子殿下!
他知道太子喜愛那幅畫,定會常常撫摸觀摩……
所以,才下了這種毒,讓人不知不覺的中了毒,日久天長的,積累到了一定毒素,再發作出來,便已經是中毒已深了。
如今,只怕是立即能有解藥或可能挽回太子殿下的命了……
可李琰既然費盡心機,這解藥怎麼可能會有呢。
石榴不抱太大希望,心裡也是幽幽嘆息,原來,李琰的那個笑容,不止是針對她。
他對她有後招,對太子殿下,同樣有。
那麼,如此心思縝密的李琰,當初費盡心機進入太醫院,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唆使恭王謀反,這點還有待考究,並不盡然。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應該不會做無用功的事才是。
石榴想來想去,可也想不明白。
現在只能希望真有人會解這個毒,太子殿下能沒事了。
可一連好幾天,進宮的名醫是一批又一批,卻誰也沒能給太子解毒。
皇上暴怒,整個朝廷都是噤若寒蟬。
甚至還能看見錦衣衛在街上縱馬疾馳,不知又是從京外何處日夜兼程帶回來的大夫往宮裡送去的。
京城的大街小巷也都安靜了起來,誰都能感受到這股不平靜。
又過了兩天,京師突然戒嚴。
今兒范晉下值回到家都比以往晚了三刻鐘。
一進家門,他便神色嚴肅的同石榴道:「太子過午時薨逝了。」
聞言,石榴一怔。
早有預料,但沒想到,太子真沒能等來一個奇蹟。
石榴悵然,不禁想,難不成這寶藏有毒?
明明哪哪都好的太子,若是登基,將來也一定會是個好皇上,可他居然就中了毒,這般年歲就沒了。
細說他做過的不好的事,想來也就是得了那四成寶藏吧?
這可不就是寶藏有毒嘛。
石榴感慨一番,心裡也是微微提了起來。
太子死了,朝廷必將動亂啊,也不知,這下一個儲君會是誰。
怎麼就這麼巧,他們就在京城裡呢,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想了想,石榴就立馬著手安排起來,待太子發喪之後,便先行把呂氏宋氏以及一干孩子們都送回了并州去。
至於李榮樟他們,也讓他們先回去,遊歷遊歷去。
果然,此後京城便不太平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