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安被推得一個蹌踉,差點撞牆上。
顧府兩個小廝正如臨大敵一般以身做盾擋著那些家奴,壓根沒空回頭看一眼,只高聲道:「公子,您帶著秦姑娘爬牆先走!」
「他們就是衝著我來的,今天肯定是不能善了了,你別鬧了,趕緊走,諒他們也不敢對我下死手……」顧長安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摸了根木棍拿在手上,準備同孫榮等人大幹一架。
結果他一轉身就看見,自家兩個小廝都被秦灼推著往後退來,暗巷裡光影昏暗,那身著橙衣緋帶的少女赤手空拳把十幾個大漢都揍趴下了。
她出手快且狠,身形如疾風,快得只讓人看到了殘影,最後一腳把連連後退的孫榮踹飛了。
顧長安等人只聽得「轟」地一聲,孫榮落在十幾步開外的廢籮筐堆里,摔得萬分狼狽,塵土飛揚。
秦灼在一眾七倒八歪的壯漢之中悠悠然站定,面容平靜地好似方才什麼都沒發生,她衣袖飄然,發間的絲帶被風吹得翩翩飛揚,怎麼看都是人比花嬌的美人兒。
可這一出手,就狠得讓人不敢多看她一眼。
顧長安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慢慢走上前去,低聲問她,「晏傾是因為打不過你,才和你退婚的嗎?」
「不知道。」秦灼至今不知晏傾為何要來退婚,只是現下這事早已經不重要了。
她見顧長安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朝他眨了眨右眼,頗有幾分少女嬌俏模樣,含笑問道:「顧長安,你怕了啊?」
顧長安掃了一圈四周被揍成熊貓眼、折了胳膊瘸了腿的壯漢們,個個躲著秦灼縮到牆根底下走,又看了看被踹倒在籮筐堆里半天都沒爬起來的孫榮,說不怕是假的。
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這種話絕對不能說出口,不然堂堂男子漢顏面何存?
顧長安沉默了片刻。
秦灼也沒繼續逗他,緩緩走到籮筐堆前面,把陷進去半天都爬不出來的孫榮拎出來扔在地上,語調溫柔道:「孫二爺是吧?來,給我們家長安道個歉。」
「道、道歉?」孫榮被灰塵嗆得咳了好幾聲,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方才秦灼那一腳踹的他肋骨都快斷了,明顯落下了內傷。
這姑娘居然還讓他跟毫髮無傷的顧長安道歉?!
簡直欺人太甚。
秦灼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方才說錯了兩句話,一句是說顧長安上青樓花錢被姑娘嫖。另一句是說商戶出身的不配說你俗。」
孫榮全身都痛的不得了,咬牙道:「我哪裡說錯了?」
「長安生了一張極好的臉,我也覺得他去煙花之地確實吃虧得很,但是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討打地很。」秦灼這話說的十分地不講道理。
但她一腳踩在孫榮心口上,用力碾的時候依舊唇邊帶笑,語調溫和,「而且只是說你俗,尚且把你當做人來看待,而不是畜生,已經很是客氣有禮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孫榮疼的嗷嗷直叫,帶來的家奴們都被她打怕了,這會兒都縮在角落裡裝死不敢湊過來。
孫榮叫喚了好幾聲之後,終於意識到今天自己是真栽了,鐵青著一張臉開口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對。」
秦灼挑眉問道:「哪裡不對?」
孫榮咬牙道:「我不該帶人來打顧公子,是我不對,行了吧?」
秦灼回頭看向顧長安,用眼神詢問他:怎麼樣?
顧長安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把人鬆開,別真把人踩死了。
他長到這麼大,什麼難聽的話沒聽到過?
小時候還會因為別人說他只會敗家、胸無大志而難過,後來聽多了就習慣了。
沒曾想秦灼會較真這個事。
顧長安心裡浮上了一絲奇怪的感覺,好像有點暖,又有點甜。
秦灼低頭,收回了踩在孫榮心口的腳,「看你也不太會說人話的樣子,勉勉強強就饒你這一次。」
後者聽到這話,氣得差點當場吐血。
秦灼回頭,語重心長地同顧長安道:「你以後若是想打人出氣,千萬不要這麼傻乎乎地帶著一大幫人殺過去,要知道世上以一敵百甚至於以一敵千的大有人在,以為人多就能贏也太天真了。人不太聰明呢,就要多讀書。」
不太聰明的孫二爺以及周遭眾人聞言頓時:「……」
顧長安聽得也想噴火,但是他忍住了,反問秦灼:「你看我像是會做這種蠢事的人嗎?」
「以防萬一嘛。」秦灼笑道:「而且我要同你說的只有最後四個字。」
顧長安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哪四個字?」
秦灼認認真真地說:「要多讀書。」
顧長安一時無言。
後頭兩個顧府小廝暗戳戳給秦姑娘豎了大拇指,真不愧是老太爺花重金聘回來催公子爺上進的人。
這種時候都不忘提醒他要多讀書。
顧長安默然許久,梗著脖子開口:「回家!」
他說完,就率先走在了前面。
秦灼悠悠然跟在他後面,「不是說要換個地兒消遣麼?怎麼忽然就要回家了?」
顧長安悶聲不說話,好半天都沒吱聲。
直到穿過了兩條街行至晏府門前,他看見這府里的下人們在大門前哭哭啼啼地告別離去,才回頭看向秦灼。
秦灼也沒想著回去的路上竟然會經過晏府,窮困潦倒的這三年裡她來過許多次,那麼多見不到晏傾的日子,她常常一個人穿過長街小巷來到這裡,坐在牆角下一等就是一天,可他從不曾出現。
可如今她再站在這裡,只覺得陌生地緊。
此前種種,都已經是隔世之事了。
秦灼失神了片刻,就在這時,原本擠在晏家門前一個藍衣姑娘轉身看見了她,忽然就撲上來撓她的臉,邊哭邊喊:「秦灼,都是因為你晏公子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