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騎兵血戰
夜幕之中，數萬騎兵正在緩緩前行。
人銜枚、馬摘鈴。
不過馬蹄並沒有像平時偷襲一樣用布包裹，一來是因為四萬人騎包裹馬蹄實在是過於浪費，所費時間也很長；二來，此時龍武軍右營正打得熱火朝天，但是騎兵的馬蹄聲估計也傳不到哪裡。
銜枚摘鈴不過是順手為之，增加些儀式感。
邱福觀察過地形，龍武軍右營的一角是一座山丘，若是能夠繞到山丘背後，不但可以從後方切斷龍武軍的後路，還可以翻山而過，居高下擊，必然能大破趙天麟。
就在他帶兵策馬前行之時，殊不知夜色之中還有一隊騎兵正在死死地盯著他們。
陳曲所部的騎兵藏在了一處反斜坡後面，靜待著邱福的騎兵到來。
「將軍，來了！」
陳曲身邊的校尉看著這一幕，攥緊了拳頭，大好的機會，以有心算無心，這個時候接著斜坡殺出，必然能打這一隊騎兵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夜色之中看不分明，但是聽這動靜，這一隊騎兵的數量比他們想像得還要多。
「傳令全軍，上馬！」
隨著陳曲的一聲令下，埋伏這個斜坡之後的騎士紛紛翻身上馬。
其實陳曲部騎兵的動靜是不小的，但這聲響被邱福四萬騎兵的前進聲所掩蓋。
就像邱福騎兵的動靜被龍武軍右營的喊殺聲掩蓋那樣。
陳曲留下了兩千騎兵，對於龍武軍的後路進行防守，剩下的五千精銳已經刀劍出鞘，槍戟並舉。
陳曲只有五千騎兵，敵人最少四倍於己，他想贏只有一條路——半截而擊，鑿穿敵陣，分割首尾，亂中求勝。
劇本已經寫好了，就看陳曲如何來演繹了。
陳曲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地方前進的速率，按照一般騎兵正常的行進速率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半了。
「衝鋒！」
「咈哧！！」陳曲胯下的戰駒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也發出了嘶鳴之聲。
若是寂靜之夜，這聲音會在曠野之中迴蕩。但現在整片大地之上都龍武軍右營傳來的喊殺聲，邱福四萬騎兵的行軍聲。
陳曲的聲音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隨後陳曲下令，一支響箭突然射向了天際。
這下邱福反應過來了，其他的聲音可以被掩蓋，但是這響箭在半空中炸開了煙火在夜空中顯眼無比。
只是夜色蒙蒙，他麾下的兵馬也沒有點燃火把，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情況，而一直在黑暗中行進的騎兵，就算他想強行停下來，也沒有辦法。
所以第一時間，邱福在判斷敵情，這是虛張聲勢還是確有其事。
也許只是小股的龍武軍游騎發現了自己，才放出信號也未可知。
邱福或許有魯莽輕率的毛病，但他絕不會猶豫不決，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
「傳令全軍，點燃火把！」
趙王府的騎兵畢竟是精銳，隨著命令的傳達，一個個火把被點燃並向著後方蔓延，視覺衝擊力還是很驚人，但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效用。
只是趙王軍騎兵的火把隨著傳令才點到一半時，處於大軍中間段的騎兵便感到地面微微震顫。
騎兵緩速前進時是不可能發出這樣的震動的，唯有大規模的騎兵衝鋒。
眾人看向震動傳來的方向，這震動似乎是黑暗中的無名巨獸露出了獠牙奔馳而來。
終於趙王軍的騎兵能看到些東西了，不過只是一些反光。
若是他們精通物理學，就會知道，這是他們手中火把的火光照射在龍武軍騎兵刀槍上反射的光。
只是他們沒有反應過來。
下一刻，一匹血紅的寶馬從黑暗之中破空而出，有人天馬降世，馬背上一個大將握著長矛，矛曲如蛇，長一丈八尺。
「殺！」
隨著第一個人殺出，無數騎兵似乎從黑暗之中破空而出，殺向了趙王軍的騎士。
「敵襲！敵……啊！」高聲呼喊沒能說出第二句完整的話，那柄丈八蛇矛就貫穿了他的胸膛，連帶著他的身體也被巨大的力道帶出了三丈，才落在地面上。
趙王軍的隊伍是縱向前進的，面對龍武軍突然發起的橫向截擊，他們沒有任何反制的空間和手段。
龍武軍騎兵的衝鋒就像是一柄熾熱的火刀切入了冰塊一般，毫不費力的殺入了趙王軍的隊伍。
統兵的陳曲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他現在的心中只有「衝鋒」二字，必須在趙王軍的反應過來之前，將他們的士氣打崩，如此他的五千騎兵才有勝算。
集中己方優勢兵力尋找敵人的薄弱之處去集中攻擊，以達到將敵人的防線破其一點使其整體崩潰。
這就是鑿穿戰術，被前唐太宗文皇帝和他麾下的玄甲騎兵發揮到了極致。
陳曲現在就是在效仿這種戰術。
面對突然的衝擊，趙王軍的騎兵此時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在陳曲部衝鋒的路線上的騎兵紛紛倒下，根本沒有人能抵擋其衝擊之勢。
「殺！」
隨著陳曲的一聲戰吼，趙王軍的騎兵隊列被鑿穿了，被龍武軍的五千騎兵分成了兩節。
僅僅是這一次衝擊，就斬殺了趙王軍三千餘騎。
「不能停下！眾軍，隨我衝殺！」
五千騎兵跟著陳曲的蛇矛，在曠野之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弧線，黑夜之中，有數名騎兵馬失前蹄。
但陳曲的騎兵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在完成了轉向之後，再次殺入了趙王軍中。
必須一鼓作氣，打散趙王叛軍的鬥志。
長刀揮砍，強弩疾射，在龍武軍騎兵的衝擊下，趙王軍的騎兵不斷跌落下馬。
論騎術，這支由後金女真人和趙王軍混編成的騎兵更在龍武軍之上，只是如此混亂無序的情況下，再精銳的兵馬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
趙王軍後軍陣中，一個大將正在指揮大軍。
「前方遇襲，後軍不亂！立刻調整陣型！」正是邱福的副將李遠，此人驍勇但不失縝密，乃是趙王麾下難得的將才，只是此人少有表現的機會，所以名聲不如邱福。
他在遇襲的第一時間裡便穩定住了後軍一萬騎兵。
敵情不明，但可以肯定是，敵人正在用鑿穿戰術。
鑿穿戰術最是考驗大將的驍勇和兵馬的精銳。
但今日的情況又有所不同，正常的鑿穿戰術是縱向的，迎頭殺入敵陣，銳不可當，通常能一直殺到敵人的隊尾，貫通到底，再殺回來，反覆衝擊，直到敵人陣形大亂，喪失鬥志。
而發起的襲擊的騎兵是橫向的，橫向的鑿穿固然難度更小，戰果自然也更小，同時也給了敵人重整旗鼓的機會。
李遠此時判斷，敵人的兵力未必充足。
在倉促之間，李遠有此決斷，已然有名將之資。
同一時間，做出反應的還有前鋒的邱福。
正常情況下，大軍主帥是坐鎮中軍，調度各方的。可邱福悍勇無畏，喜歡親自率軍衝殺，所有他自領兩萬精騎為前軍，只在中軍放了一萬兵馬。
在受到陳曲部衝擊之後，中軍大亂，四處潰散，也影響到了部分前軍的士卒。
在邱福的統領下，前軍雖然有一定損失，但也穩定了下來。邱福當即下令，不管中軍、後軍如何，前軍重整旗鼓。
龍武軍一共也沒有兩萬騎兵，加上之前第一場大戰的損失，現在的龍武軍就算得到了補充，估計也就萬餘騎兵。憑藉自己手中前軍剩下未亂的兵馬也能克敵制勝！
邱福的之決斷也是果毅，在如此時間內就暫時放棄了中軍和後軍。
不過是片刻他便重整兵馬，「隨我殺敵！」
趙王軍前鋒騎兵在邱福的帶領下舉著火把向著陳曲所部的龍武軍殺去。
陳曲已經在趙王軍中來回衝殺了三次，至少有八千趙王軍騎兵死在了陳曲麾下騎兵的馬蹄之下。
但這還不夠，陳曲知道敵人的中軍已經沒有戰鬥意志了，但敵人的前軍和後軍還有戰力，必須借著大勢將他們徹底擊潰。
就在陳曲要發動攻擊之時，舉著火把的趙王叛軍前鋒向他殺來。
陳曲左手持矛，右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弟兄們！隨我破敵！殺！」
龍武軍的騎兵再次啟動，殺向了趙王軍的騎兵。
雖然兵力上有顯著差距，但龍武軍初戰大捷，正是士氣巔峰，怎麼會畏懼手下敗將？！
「殺！」
兩支騎兵瞬間衝擊在了一起。
刀槍相交、劍戟入肉之聲不絕於耳，不斷地有人從馬上跌落，被踩踏而亡，但雙方都沒有停下的意思。
初一交手，邱福就發現了問題，這支剛剛大勝的龍武軍士氣太盛了，竟然以劣勢兵力隱隱壓制了他們。
冷兵器時代，最影響戰爭勝負的就是士氣，而此刻龍武軍士氣正盛。
大勝之勢下，不僅僅是軍威，就連大軍主將陳曲也感覺到自己的四肢百脈之中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就算是洞玄境的高手來，他也可以過兩招。
兩軍士氣此消彼長，兩輪對攻之後，趙王軍的騎兵竟然有些頂不住了。
邱福咬牙切齒卻也知道這不是他的憤怒可以改變的。
「傳令，先向後撤退，避敵鋒芒。」
只要避開了此刻龍武軍如日中天的軍勢，再來決戰，必然是事半功倍。
眼見趙王軍的騎兵撤退，陳曲大喜過望。
「弟兄們，叛軍頂不住了！雖然沖陣破敵！」
這一戰若勝，他陳曲必將載入史冊，以五千騎兵破襲數倍之敵，為當世名將。
就在陳曲要追擊之時，騎兵的後方突然傳來動靜，有大批敵軍靠近。
雖然追殺潰敵可以斬獲大量戰果，但陳曲不能任由一支有威脅的軍隊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一不留神就是滅頂之災。
瞬間，陳曲做出了判斷，一勒馬韁，騎兵在他的帶領下劃出了一個優雅的弧線，調轉方向，面向後方之敵。
陳曲此時只覺得自己的指揮漸入佳境，整支騎兵在他手上如臂指使。
後方襲來的正是李遠所帶領的騎兵，只是不知為何，李遠麾下的騎兵並沒有衝鋒的意思，反而只是緩步前行，好像在積蓄馬力一般。
這一幕讓陳曲有些不明所以，只覺得隱隱有些不安，可他沒得選，必須將這種後軍也擊潰。
就在陳曲率兵開始加速的時候，對面的李遠部騎兵也似乎開始加速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拼的就是血勇義烈之氣！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在相隔八百步左右的距離之時，李遠所部的騎兵突然向兩邊散開。
由於沒有火把，陳曲看不清對面的具體部署，沒有第一時間做出這應對。
就算發現了，陳曲也不會在意，在騎兵對沖之時，向著兩翼散開，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但隨著大地的微微一顫，陳曲頓時汗毛立起。
他想到了在第一次大戰之中，趙王軍的重甲騎兵，那一旦啟動便無堅不摧的攻勢，此時的震動與當時何等相似。
不等他做出反應，李遠背後緩步踏地而行的兩千重甲騎兵陡然雷動！
奔跑起來的重甲騎兵，已經不是大地震顫！無盡的雷鳴隨著重甲騎兵越來越快的奔馳，震懾著整個大地！
大地在震顫！陳曲的心也在震顫。
兩千重甲騎兵的馬蹄轟鳴聲在他們奔馳起來的剎那就已經生生將如今整個戰場上的其他戰馬的奔馳轟鳴聲所覆蓋！
不是蓋過，而是覆蓋！徹底地覆蓋。
如果說先五千龍武軍攜大勝之勢的衝擊碾壓一切的話，那麼此刻，趙王軍的兩千重甲騎兵發動奔馳起來則是天威！
碾壓一切的氣勢卻始終還僅僅只是氣勢而已！
但是，天威，已然讓人無法抵擋！無從抵擋！無可抵擋！
在曠野之上，重甲騎兵的衝擊一旦啟動幾乎是無敵的，對於輕騎兵來說，若是有子龍之膽、霸王之勇，或許可以嘗試著阻攔。
陳曲已然提前知道雙方對沖的結局，但他沒有選擇了，此時散開，就是將整個大軍的士氣徹底的葬送！
此刻真的散開，也沒法改變結局，趙王騎軍提前散開於兩翼的騎兵早早地在等著他們了。
李遠的這一招，沒有留下生路。
陳曲身上的氣勢陡然爆發，掌中蛇矛遙遙指著數百步外挾著天威撲來的兩千重甲騎兵。
「龍武軍的弟兄們，隨我……沖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