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岳城,周圍三里九十九步,南北二門,北門名綏德,南門名迎薰,城門外還建有瓮城。此城其實是座軍堡,建於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因為明朝在此設立驛站,又稱為熊岳驛。因為地處南北交通要衝,雖然只是一座驛站和軍堡,但城池的規模卻遠遠大於同類級別的「驛」或「堡」,僅略小於「衛」。大衛遼南總兵王國泰雖然貪財好色無氣節,卻是有作戰經驗的,命右營游擊徐文率一千二百兵馬駐於復州北邊的熊岳城,等於是在蓋州以南建起一座屏障,即便清軍拿下在金州或復州登陸,也得先過熊岳城這一關。
徐文此人長相十分儒雅,據說曾經有過秀才功名,身逢亂世,深感百無一用是書生,投筆從戎投入王國泰軍中,因為王總鎮麾下舞刀弄槍的多,舞文弄墨的少,遂以為不世之才,加以重用,即便資歷不算老,依然做到游擊將軍之位。沒讀過多少書的王總鎮很尊重讀書人,遇事喜歡徵求他的意見,所提建議也務實管用,因而深得主帥之心,被視為心腹智囊。士為知己者死,徐文十分感激,對主帥也忠心耿耿。正因為如此,王國泰才將軍事重地熊岳城交於他駐守。他亦是個細心的,一到熊岳城便指揮部下將城的重要地段由土築改為石條牆基、青磚包砌,極大地增加了城牆的堅固性;同時還在城內建起烽火台,隨時可向蓋州報警。
這一日,天空飄起大雪,迎薰門城牆上的兵將哆唆著窩在箭垛後面閒侃。趙三喜率一百步兵趕著十餘輛馬車,大搖大擺逼近城牆。
「站住!幹什麼的?」守軍見有人來,厲聲喝問。
「吾乃復州守備顧四麾下羊官堡把總趙三喜,奉我家守備之命去蓋州領取過冬的冬裝和錢糧,天冷,請行個方便,讓吾等入城歇息」,趙三喜大喝。
「有印信文書嗎?」值守的把總問。
「有咧~有咧~」趙三喜憨厚地取出文書,繫於箭上,射向城頭。
把總檢查了一會兒,印信無誤,沖他呵呵一笑,「不是兄弟有意為難,實是徐游擊有令,沒有他的允許不得開門。等著,吾這便向游擊稟告」。
「天寒地凍的,一點心意,給弟兄們買杯燒酒喝,麻煩老哥快些」,趙三喜陪著笑臉,扔上一個錢袋。
那守備打開一瞅,裡面放著一串銅錢,面色頓時好看起來,笑嘻嘻地說道:「兄弟放心,吾這便去稟告」。
迎薰門外的樹林中,此時已是銀裝素裹的一片,清湖廣提督董學禮部九千精兵埋伏於此。
「提督,衛軍會中計嗎?」左都督於大海問董學禮。此人原是明朝將領,一直忠於明朝與大西軍多次在四川交戰,被永曆帝封為鄭國公。後被大西軍名將劉文秀所逼,不得不由四川撤往湖廣。清朝屢次招降皆不允,打聽到他是大孝子,以其母為質,終於迫使他歸順。降清後屢立戰功,升任左都督鎮守襄陽。此番董學禮奉旨援遼,知道此人是員驍將,遂一紙調令調至身邊隨征。
「崑山(於大海字)勿急,就算那趙三喜誆不開城門,我軍人數遠多於敵,強攻便是」,董學禮呵呵一笑。
「提督說的是,若衛軍不中計,末將願率部先登」,於大海主動請戰。
「好,若衛軍不中計,汝攻迎薰門,本督殿後,定要攻破此城」,董學禮信心十足。
——
「復州營派人去蓋州取冬衣想入城?劉把總,汝可曾仔細檢驗文書?」徐文聽完稟告後問。
「卑職已經仔細查看過,沒什麼問題」,劉把總恭敬地呈上文書。
徐文瞅了瞅,的確沒什麼問題,淡淡地說道:「走,去城上看看」。來到城上,心細的他不禁起了疑,若是蓋州通知取冬衣,為何熊岳城沒得到消息?想到此處,淡淡地下令,「城門不能開,讓復州營將大車放在城門邊,垂下吊籃,先讓他們將兵刃放在籃中交給咱們保存,再一個個拉上來」。
「是」,劉把總應了聲是,大聲向城下喊話:「復州營的弟兄們聽著,徐游擊有令,將大車放於城門邊,待會城上會放下吊籃,爾等先將兵刃放入籃中交給咱們保管,咱們再將爾等一個個拉上來」。
趙三喜一聽傻了眼,知道想誆開城門絕無可能,取出號角,嗚嗚地吹響。聽到信號,董學禮知道計策失敗,下令攻城。左都督於大海率兩千本部推著雲梯、衝車,在楯車的掩護下,呼嘯著沖向城牆。
「可恨!」徐文取下弓,瞄準正向後方奔跑的趙三喜就是一箭。文人出身的他,箭射得居然極准,只一箭便將穿著號衣的趙把總後背射透。
於大海強攻迎薰門後不久,董學禮之子董永藩、董永艾也率軍三千向綏德門發起攻擊。
「點火」,徐文平靜地指揮部下守城,下令點燃烽火台上的烽火。在他的指揮下,部下用炮石炸楯車,用火油燒雲梯、衝車,用金汁潑登城的士兵,用布幔阻擋彈矢……愣是將小小的熊岳城守得堅如磐石。
熊岳城的烽火一被點燃,後面深井墩、榆林鋪等地亦緊跟著燃起烽火,一直傳到蓋州。蓋州城的總鎮府內,王國泰正摟著心愛的小妾雲雨,被親兵的呼喊和敲門聲破壞了興致,「總鎮,有緊急軍情~緊急軍情~」
「混帳東西!」王國泰罵罵咧咧、心急火燎地穿好褲子,下令召眾將議事。副將張鵬,中軍營游擊陳大裕、蓋州守備白允明等接到警情迅速趕到。
「總鎮,末將願率軍救援復州」,陳大裕素與徐文交好,願率軍前往。見他帶頭,張鵬、白允明亦表態願往。
「眼下只知道熊岳城遇襲,來了多少敵人、哪裡來的敵人一概不知。不可著急,先堅守城池,待打探清楚後再出兵」,王國泰定了定神,開口說道:「爾等各領本部上城駐守,夜間值守的軍士增加三倍;通知羅知府、劉知州,立即徵發城裡十四歲至五十歲的男子上城協守,不去者以通敵罪論處;再派人給海州等地報信」。
「總鎮,那徐游擊那邊呢?」張鵬問。
「敵人若是兵少,一時半會兒肯定攻不破熊岳城;若是兵多,蓋州如今只剩三千多守軍,增援亦是無用。等打探清楚敵情後再說吧」,王國泰嘆了口氣。其實當初派徐岳駐守熊岳城,目的只是為了能及時向蓋州報警,隨著熊岳城點燃烽火,徐文部便已經完成了使命,後面便只能聽憑天意了。
隨著一道道軍情傳來,形勢也變得明朗。清軍由登州渡海來攻,圍攻熊岳城的敵軍數量居然有近萬之眾,金州也出現了敵人的蹤影。武人的直覺告訴王國泰,復州、金州恐怕已經凶多吉少,熊岳城也不樂觀。
果然,很快便傳來復州、金州、金州中左所、熊岳城相繼失守的消息。
熊岳城守軍打得很英勇,足足守了十一天,清軍不得不使用從戰船上卸下的重炮,日夜不停地轟擊,方才轟出幾個豁口,由豁口處破城,右營游擊徐文死前猶高呼「殺賊」,卻始終未等到蓋州援軍。聽說敵人勢大,王國泰不敢出城救援,只一個勁兒地督促城內的三千餘守軍和三千青壯加強城防,徐文的死訊傳來後,這位總鎮流下了羞愧的淚水,然而很快他便哭不出來,清軍的大軍到了。賚圖庫奪取金州後,命水師營和復州城守營留守金州、金州中左所和復州,率部趕往熊岳城與董學禮會合,接近一萬三千兵馬將蓋州城圍得水泄不通。好在守軍已有準備,雙方在城下展開激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