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軍已行至三條澗村,向西北數十里便是白登山。據哨探查知,偽清宣大總督佟養量率萬餘殘兵正駐於白登山,如今已是申時中(下午四點),是否安營紮寨,請您示下」,萬戶長鄂博堆烏朗海恭敬地向皇太子卓力格圖請示。
「傳令行至白登山腳十里處再紮營,孤要給敵人一個驚喜」,卓力格圖神采飛揚地說。天成之戰他以僅傷亡千人的代價殲滅萬餘清軍,首戰如此漂亮,心中自然有些得意。
軍令如山,二萬九千衛軍馭馬往白登山飛馳,行至山腳東南十里處紮營。此時已是傍晚,山中的霧氣遮掩了衛軍的行蹤,迅速有素的輕騎四處搜捕清軍哨探,導致清軍對衛軍的到來居然一無所知。
次日上午,霧氣逐漸散去,山上的清軍驚訝地發現山腳下出現了衛軍的營寨,密密麻麻,宛如鐵壁銅牆。
「衛軍何至之速也~」望著山腳下漫山遍野的敵人營寨,佟養量勃然變色。
「彼輩皆騎兵,來去如風,焉能不速?」一旁的克德也感嘆,忽然冒出一句:「督憲,我軍糧草輜重在天成一戰中丟失大半,現存的糧草僅夠維持一個多月」。
佟養量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藉口軍糧不足,作作樣子抵擋一個月便撤。克德也算是員勇將,連他都生了畏懼之心,可見軍心已失。當下長嘆道:「既然軍糧不足,且先拒白登山而守,一個月後若援軍不至再撤退」。
——
「父親,衛~衛軍來了」,游擊將軍柯鍵跌跌撞撞地跑到膠州鎮總兵柯永盛的面前。
望著鋪天蓋地而來的衛軍軍陣,柯永盛臉色鐵青,怒斥兒子道:「為將者當穩如泰山,慌什麼?還不返回本陣」。
「嗻」,挨了父親訓斥,柯鍵趕緊返回自己的營頭準備指揮戰鬥。
膠州鎮的正前方是大衛皇太子卓力格圖親領的兩萬衛軍。卓力格圖命萬戶長鄂爾羅斯領兵九千牽制白登山上的清軍,自率主力攻擊駐於白登山腳的清軍柯永盛部。
「殿下,末將都準備好了,可以讓那些肉盾先沖」,萬戶長鄂博堆烏朗海得意地稟告。所謂「肉盾」指的是在天成俘獲的六千清軍俘虜,為了消耗清軍的箭矢和銃彈、減少自身的傷亡,他向皇太子建議,將這些俘虜編成六個千人隊充當作戰的先鋒,得到了皇太子的讚許。
「嗯,出擊吧,告訴督戰隊,膽敢後退者,斬!」卓力格圖冷冷地說。經過戰火的考驗,這位皇太子的性格變得愈發沉穩而堅毅。
「是」,中軍旗鼓打出號旗。
在督戰隊的驅趕下,一千俘虜推著裝滿土的斗車緩緩朝清軍營寨前的壕溝跑去,他們腦後的辮子已被剪掉,身上的戰袍反穿,用硃筆寫上了大大的「衛」字。
「準備~射~」柯永盛冷靜地下達軍令,經驗豐富的他一眼便瞧出面前的敵人有些古怪,可依然下達了射殺的軍令。戰爭便是如此,即便是昔日的袍澤,一旦成為敵方的先鋒,為防破壞己方的防禦,不管願不願意,一律先射殺再說。
「轟~轟~轟~」「嗖~嗖~嗖~」
炮彈和箭矢雪花般朝俘虜射去,將他們掀翻、射倒。為活命,俘虜們加快了填土的速度,兩個千人隊被打殘後,清軍營寨前的壕溝終於被填平。
「傳令,繼續進攻」,卓力格圖滿意地放下手中的千里鏡,他的目光壓根看不見橫七豎八的屍體,只有被填平的壕溝。
令旗飄揚,鄂博堆烏朗海朝俘虜大吼,「想活命便衝進清軍營寨,不然只能被清軍射殺」,言罷命令第三個千人隊出擊。銃彈和箭矢繼續朝這些俘虜宣洩,不過半個時辰,便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吃力地搬著營寨前的拒馬、用刀砍著柵欄。
卓力格圖並不在意肉盾的傷亡,緊接著又派出了第四個千人隊~第五個~第六個。很快這些俘虜便傷亡大半,但也終於將清軍營寨衝出了幾道豁口,與守寨的清軍白刃相交。
「膠州鎮的弟兄們,莫要動手,自己人。吾是天津鎮的,被衛軍抓了俘虜」,有不甘心降衛的俘虜想陣前反水。「噗~」鋒利的長槍刺穿了他的胸膛。兩軍交戰,一旦見了血,想陣前反水哪那麼容易。
「殿下,那些俘虜已經沖亂了清軍營寨,可以命勇士們衝擊了」,少詹事馬喇興奮地對卓力格圖說。
「騎兵出擊」,卓力格圖點頭下令,忽又冒出了句,「戰後清點一下俘虜,倘有未死的一律給與戰兵待遇」。
「噠~噠~噠~」
整整兩萬大衛鐵騎,以風捲殘雲之勢朝被俘虜衝出的豁口衝去。沒有了壁壘的掩護,膠州綠營再不是衛軍的對手,被殺得七零八落。
鄂博堆烏朗海衝殺在最前面,不久前這位萬戶長剛由伯爵被擢為侯爵,正是心氣兒高的時候,此次隨皇太子出征,有心在外甥面前露臉,所以衝殺得格外靠前。清將柯永昇想阻擋,反被他一刀削成兩斷。
「二哥~」附近的柯永隆見狀持槍殺來,想為兄長報仇,卻不料馬失前蹄,反被衛軍的馬蹄踏成肉泥。
「父親,兒護著您殺出去」,柯鍵於亂軍中尋到柯永盛,奮力護著他逃命。可父子倆運氣不佳,被衛軍的一個百人隊追上。幾番廝殺後,倆人的人頭成了百戶長的戰功。
柯部參將鄔乘鸞見勢不妙,乾脆率百餘名部下跪地投降,因而保全了性命。
僅僅一天時間,山腳下的「柯」字大旗便倒了。白登山上,宣大總督佟養量黯然失色,謂克德、林國梁二將曰:「衛軍勢大,非吾等殘軍能擋,趁著天黑,連夜撤退吧」。
「嗻~」二將聞令如蒙大赦,連夜護衛著佟養量下山撤退。虧得他們運氣好,次日的霧很大,一直到中午,衛軍才發現山上的清軍已經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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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白登台?」皇太子卓力格圖登上白登山北的小小高台問。
「正是此處,莫看台小,卻因為當年漢高祖與莫頓單于的那場大戰,聲名遠揚呢」,少詹事馬喇呵呵一笑。
「荒台猶著白登名,一望龍沙萬里明。尚想精兵圍漢帝,翻憐奇計出陳平。雲中冒頓曾鳴鏑,塞下閼氏有廢城。顧我籌邊多古意,誰馳鐵騎復西征」,卓力格圖忽然吟起明宣大總督翟鵬所作的《白登台懷古》,感嘆起來,「都說漢人懦弱,可孤瞧他們寫的詩還是頗有些英雄氣概的」。
「翟鵬歷經正德、嘉靖兩朝,彼時明朝國力尚強,詩自然作得豪邁,動不動就征北征西的,可到了後期國力衰弱,便只剩守土二字矣!」馬喇亦嘆道。
「自古沒有長盛不衰的王朝,孤當謹記前朝的教訓,守護好大衛的萬里山河,勿使父汗打下的江山於孤的手中衰落!」卓力格圖喟然長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