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白帝落淚
轟！！
荊天明的一式百步飛劍，徹底照亮了華山頂上的長空，宛若一道刺破了天幕的霞光！
咔咔咔~~~
華岳二郎只感覺自己的一刀，在對方的這一劍之下，完全難以抵抗。
他的內心在震吼。
「區區人類……」
他額頭之上的青筋暴起。
華岳二郎。
他乃是受天精地靈養成的神靈，就誕生在這太華山上。
父親是西嶽大帝。
西嶽大帝一共有三個兒子。
雖然都是天生地養而成，乃是由西嶽華山之上的西方庚金之氣凝聚，後在金母的神力點化下誕生的神靈。
但就像是凡間百姓家中誕子一樣，亦如龍生九子，各有所長一般。
同樣是神靈出身，也有先天誕生之時的稟賦高低。
其中，華岳大郎和三郎，都只是尋常普通的神靈。
唯有華岳二郎誕生的那天，就有特殊的異象。
這種差別，其實就連西嶽天宮當中的神靈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
只能歸結為天地之間最為神秘的造化和命運。
有的人生下來就是比其他人擁有更高的天賦才情。
華岳二郎生下來就擁有一雙可以看清楚天地之間元炁運行的神眼。
然而此刻在荊天明的這一劍下，他雖然能夠看清楚荊天明這一劍當中的真氣運行。
但看清楚了，並不意味就能夠抵抗！
這是因為，百步飛劍之所以強大，就是讓人能夠看到一劍刺來，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一劍刺殺了。
而在荊天明的百步飛劍當中，還夾雜著一些屬於當年他父親荊軻的「咫尺一劍」的東西。
轟！
這一劍直接將華岳二郎的一刀斬碎，繼而，摧枯拉朽的將華岳二郎的半個身子都斬開了！
「二哥！」
「二弟！」
在華山西峰之頂，看到兄弟當中最為出色的二郎竟然被荊天明一劍斬穿。
華山神的幾個兒子，全都失聲大叫。
二郎的實力，早就已經達到了堪比這人間修士當中的接近天人水準，是實力最為接近華山神西嶽大帝的子嗣。
「空有天賦和神力，沒有技巧，又有何用。」
荊天明一劍斬開了華岳二郎的阻攔，蒼老的面容毅然，腳步不停留的就朝著西峰之頂的那顆大石卵殺了過去。
他絕對不能讓相似的悲劇，再重新上演在自己的弟子身上。
「不好，絕對不能讓他破壞金母的誕生！」
在這一刻，華山頂上的西嶽天宮當中的華山神的子嗣和一眾金甲天兵，看著殺過來的墨家巨子，全都朝著荊天明合力出手過來。
轟！
一眨眼之間，在那西峰之頂，數十位西嶽天宮當中的神靈朝著荊天明打出了一擊！
可，面對這位中原武林當中成名百年的宿老，這些神靈所打出來的攻擊，只是一個照面，就被荊天明的一劍破開。
眼見著就在荊天明要徹底一劍殺入那大石卵的時候。
「墨家巨子，你這是在與天為敵！」
從西嶽華山的山體之中，浮現出來了一道無比渾厚的嗓音。
這一嗓音背後，蘊含著厚重、鋒利、神聖、強大之極的威嚴感。
只見，那是一尊從整個蓮花般的華山五峰之中凝聚出來的一尊法體。
神眼白袍，戴太初九流之冠，腰間佩戴著一枚法印。
這是一個樣貌威嚴的中年男人。
在出現之後，背靠整個西嶽華山，朝著荊天明的一劍，遞來了一隻手掌。
五指就如同華山的五座山峰！
雄渾威嚴。
似將整座華山，都握在了掌中！
「西嶽大帝！」
荊天明看著這一掌背後的那威嚴男人，終於見到這尊與他被同劃為中原十大高人的「非人存在」。
「把老夫的弟子還給我！」
一劍遞出！
一瞬間。
一個是中原百年武林之中的不老長青，一個則是中原最為神秘的非人之神靈。
掌劍相交！
咔咔~~
荊天明只感覺自己的一劍，刺在那巨大的掌印之上，真箇如同刺在了這座矗立在大地上千萬年的華山上一般。
無比堅硬，無比雄渾。
雖說修行到極高層次，號稱可以移山填海，但那至少是陸地神仙才可以做到的。
何況是華山這種五嶽之一的神山，聖山。
因有著五嶽的氣運加持，怎會是一般的天人可以撼動的存在。
嗡嗡~~
那口在墨家當中被譽為無雙神器的『墨家非攻』神劍，竟是在這一刻，於西嶽大帝的一掌之下，發出了顫鳴，其中的萬千機關齒輪，都在發出難以支撐的哀鳴。
眼見著墨攻的劍體居然被西嶽大帝的一掌震得彎曲，高高彈起。
西嶽大帝一掌之下，沉聲笑道：「墨家巨子，別說是你，即便是你們百家當中最強的那位道門領袖王玄甫，當年來我華山造次，也難以撼動本尊的西嶽大勢。西嶽是什麼？那是五行之中的西方庚金之位，千萬年來所蘊含的五方之西的氣數之濃，怎是你區區墨家可以比擬。要知道江山之重，除非是人間的皇帝，否則，沒有人可以破掉本尊的華山之勢！」
荊天明眼中赤紅，感受著一劍之下的這座華山之重。
再看著那石卵之中的非樂。
似乎已經被捲入了什麼儀式，連嘶喊都沒有了。
身軀都在被肢解一般。
此時的非樂似還有最後的一絲理智，眼神混亂的看著那劍光爆發的長空中，喃喃道：
「老師，救救，救救她……」
「啊！」
荊天明蒼然長嘯一聲，體內的鬼谷派、墨家、道家、陰陽家的數股真氣，同時爆開，幾似解體般的威力。
朝著那裡殺去！
然而，西嶽大帝的華山之勢，仍舊是猶如鐵桶江山。
「沒用的……」西嶽大帝的神眸淡漠：「你只是一個凡人，怎能夠和山河大地為敵？今日是我西嶽天宮迎接金母帝誕的大日子，誰也破壞不了！」
但，就在他這一句話之下。
「聖旨到！」
碧天長空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激昂張揚的嗓音。
卻看，是一口巨大的墨家朱雀飛舟。
伴隨著那聲「聖旨到」，一瞬之間，不止是這華山周圍的所有人，就連荊天明都感覺到了西嶽大帝那一掌當中的華山大勢，似乎被一股什麼特殊的力量壓制了般。
「人間至尊，奉天承運大漢皇帝詔曰：西嶽野神，荼毒生靈，遺禍萬民，草菅人命，於今日起，將西嶽大帝打為野神，不受正祀，於今日起，舉天下之力共伐之！」
……
未央宮中。
「朕的一封聖旨，當真可以厭勝那西嶽大帝嗎？」劉徹看著不久前送出的聖旨方向。
旁邊，是東方朔，他說道：「那一日姜先生在太學宮的時候就說過，人皇掌握人間氣數，擁有敕封香火神靈的能力，老師的神像之所以能夠立起來，就是因此，而那西嶽大帝也正是香火陰神之流，雖然其占據著華山之氣數，可陛下擁享萬里江山，華山也是陛下之地，陛下給那西嶽大帝下旨，就相當於皇帝給諸侯下旨，貶飭其為叛賊，會讓諸侯民心盡失，同理，也會讓西嶽大帝所擁有的華山氣數，不再正統。」
「東方兄言之有理，自古以來，名不正則言不順，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是天下的生靈，那就都歸陛下管，尤其是以氣數香火為生的喜悅大帝，更是不會例外。」主父偃在東方朔一旁開口附和道。
……
轟！
一封來自於數百里外長安的大漢皇帝聖旨，一旨之下，頓時，整個華山就好似無根之木了一般。
被從氣運上的無形概念里打成了「非法」「叛賊」。
一瞬間，就讓西嶽大帝的掌中之華山大勢，輕了不止一半。
「怎敢！！」
西嶽大帝驚怒低吼。
可，華山的氣數，的確是被來自於劉徹的這一紙聖旨給削去了數成。
後果就是……
咔咔咔~~
荊天明遞出的這一劍，居然一尺一尺的逼近了西嶽大帝。
於此同時。
那前來宣旨的墨家飛舟上的宣旨將軍，也是注視著荊天明和西嶽大帝的相抗過程，此時將手中的聖旨朝著華山之上拋去：
「見聖旨如見陛下，墨家巨子，陛下終究是全天下臣民的君父，你三萬墨家弟子，都是陛下的子民，如今君父知道知道你今天要和這西嶽野神開戰，作為子民的君父，因此特來助你一臂之力，請伱接旨，然後你就是奉旨誅神，自有我大漢國運助你踏平這西嶽華山！」
聽到這句話。
荊天明本能的心中一震，然後就感受到了那聖旨飛來的過程中。
真的攜帶了一股自己無法理解，但切實存在的偉力。
對於氣運之說，他作為中原天人當中的宿老，當然不會不清楚。
此刻，知道連朝廷都站在自己這一邊，不管是因為什麼，至少是來幫自己的。
感受著那聖旨中的偉力，只需自己一句話，似就能夠加持在自己身上。
再不猶豫。
一劍遞出架在西嶽大帝面前的荊天明，頓時長嘯一聲：
「墨家荊天明接旨！」
伴隨著這句話。
嗡~~
那金黃色的捲軸，便如一副畫卷般，頓時展開在了荊天明的背後上方。
此時，在西嶽大帝的眼中看去，這聖旨上並不只有來自於那位大漢皇帝的親筆御書的字跡。
在天人級數的存在眼中，看到的是那字跡背後的大漢氣運。
一座座的山河起伏，一座座的州郡，千千萬萬的大漢子民，漢人的旗幟和精神。
一個王朝的圖景，全都濃縮在了這一張小小的聖旨當中。
那是江山社稷，是國運！
而背懸聖旨的荊天明，此刻就如同背負著漢家江山，人間王朝的氣運欽點一般。
奉旨辦差，代表的就是國家的意志！
轟！
頓時，荊天明感覺到自己的氣機都瞬間膨脹了數倍！
幾乎是摧枯拉朽的，一劍刺穿了西嶽大帝的華山之勢！
並且余勢不減的直接殺到了那顆大石卵上。
「不！金母聖胎！」
西嶽大帝在這一刻發出了大喝，眼神之中全都是驚恐：
「不可啊！」
只有西嶽大帝才清楚這石卵聖胎意味著什麼。
那就是他所誕生的意義。
他自誕生的那一日起，所接受到的冥冥當中根植於意識深處的信息，那就是要以畢生之力，迎接「金母」降臨人世。
雖然中途過程里，「小七」這個命中注定要作為金母的人間體的女兒，意外的去到了塵世里，為此讓他不惜將整個西嶽天宮的神靈都派出去，才終於將小七找回來。
可還是沒想到，作為金母人間載體的小七，居然和一個墨家的弟子產生了感情。
金母聖潔，無私無情，怎麼可能讓降世之軀出現這樣大的破綻。
於是沒有辦法，只能將那非樂一同獻祭，處死，以此斷絕小七心中的感情。
本以為，一切都要進行的順順利利，墨家居然不惜為了那個弟子，發動三萬弟子來對西嶽華山開戰。
即便如此，西嶽大帝也沒有擔心，乃因華山作為五嶽之一，氣數濃厚，就算是當年的中原天人之首的王玄甫，都無法撼動，怎料到……
大漢皇帝居然會出手。
眼看著荊天明的一劍就要刺穿那顆石卵聖胎。
「非樂！」
一劍之下，荊天明的眼神里也都是關切！
可卻就在他這一劍之下。
要將自己的嫡傳弟子，未來的墨家掌門人救出來的時候。
忽然。
荊天明感受到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他之前，降臨到了非樂的身上。
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這股力量要做什麼。
「非樂！」荊天明失聲大喊。
可已經慢了。
只是看著那道宛若十色彩虹般的力量，完全暈染在了非樂的身上。
「啊！」非樂原本就要被消融的身軀，在這一瞬間，完全消失了。
化為了一團血水，融入了身下的石卵當中。
遠處。
目睹這一幕。
李少君心中自語道：「好險，幸虧老師出手了，否則，這非樂還真死不了了，若他死不了，怎能夠在降世後的白帝心頭留下縫隙呢。」
「非樂！」
一劍刺過去，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子，化作了一攤血水，化散到了石卵上的荊天明，仰天悲憤長嘯：
「我的弟子！！」
而西嶽大帝則看著這一幕狂喜：「好，好，最終還是成功了，成功了，金母要臨凡了！」
轟！
幾乎就是在非樂被獻祭在了那裡後的三個呼吸後。
荊天明半跪拄劍在石卵上，立即感覺到了身下的石卵當中，有一股巨大的意志，從其中誕生了出來。
並朝著不遠處石卵上的那個名叫「小七」的姑娘身上蔓延過去。
一瞬間！
荊天明就感覺到了這股熟悉的意志，好熟悉，讓他熟悉到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噩夢般的記憶。
「白……白帝！！」
真的是！
真的還是那個天上的白帝！
在這一刻。
荊天明，以及包括在華山上的所有人，都看著那石卵緩緩裂開。
一道無比神聖的意志，從其中誕生，降臨到了「小七」的身上。
驟然間。
荊天明就被迫拉回到了一百年前……
白帝！
還是白帝！
又是白帝！
難怪，他從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就覺得這一切跟百年前的那一幕那樣相似。
百年前，他的月兒，就是被當做了白帝的人間軀體，被占據了生命。
百年後，又變成了自己的弟子的愛人。
「啊啊啊！我要你的命！！」
荊天明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潛意識當中，幻想了多少次能夠再次見到天上的這尊大帝，親手為自己的月兒報仇的一日。
於是，當這一幕真的出現的時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幾乎是本能的朝著「小七」殺了過去。
然而。
幾乎就是在那股無上的意志誕生在小七身上的一剎那起。
整座華山都拔地而起。
整個人間中原大地都浮現出來了一股福壽無量的氣機。
「金母！聖母！！」
西嶽大帝望著小七身上浮現出來的那股氣機，神眸當中只有狂熱：
「創造一切的聖母，終於降臨了！」
此時，他看著荊天明朝著「聖母」一劍刺去。
卻沒有半點擔心。
只因，那是創造一切的聖母、金母，偉大的存在。
就算是一百個荊天明，就算是荊天明背負著漢朝的聖旨，也不要想著傷害到聖母半點。
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果然。
如西嶽大帝的所想。
在荊天明的一劍之下，那一身白衣的「小七」，這個時候，緩緩睜開了眼眸。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眸。
那赫然是荊天明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眼眸，是當初月兒的眼眸。
冰冷、無瑕、純淨、空冥。
望著自己刺過去的一劍，「小七」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咔嚓嚓！
傳承了數百年以上的墨家無上神器非攻，就這樣被肢解成為了無數的機關材料。
「小七」似乎也認出來了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依稀對上了百年前的會稽山上的那一幕。
那個曾對自己聲嘶力竭嘶喊過的青年。
「是你啊。」
小七淡漠開口：
「真有緣分。」
一指輕輕抬起，就朝著荊天明點了過去：
「你得死。」
荊天明感受著這一指。
看似是普普通通的一指，卻竟然給他一股比自己最大的敵人「姜太一」帶給他的感覺還要濃烈。
「你還我的月兒！」他嘶吼著。
卻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就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指，朝著眉心落來。
然而，就在這一指要點穿荊天明的眉心之時。
「小七」的手指卻怪異的僵硬在了半空。
繼而，她的眼眸當中，竟浮現出來了一股淡漠出塵般的意志：
「白帝，安期生等你下凡的這一天，等了足足五十年了，你應該聽說過我的名字。」
一瞬間。
在「小七」的瞳孔之中，心海之上，她看到了一個似存在於心海之上，又似若遠在天邊的男人。
「安期生。」
一瞬間，她就明白了一切。
語氣平靜：
「不可思議，你居然是想奪舍孤的這條大道，這個想法狂妄的簡直令孤覺得可笑。」
「可笑嗎？」
卻聽伴隨著安期生的一語：
「貧道並不這麼覺得。」
一語落下。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在「小七」的眼中，居然落下了一滴淚。
白帝落淚。
這滴淚，似乎並不屬於白帝，而屬於這具身體原來的那個女孩，但同時，她又屬於白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