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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2024-08-08 20:23:44 作者: 楚詩魅
  傅南君冷笑,只管埋頭看新抄的嫁妝單子。

  一些尋常使的物件,擺在眼跟前,日日能見到,她便在後面畫個圈。

  眼生的,許多年沒了印象的,待日後開庫房去查,是壓了箱底落了灰,或是送了禮、賞了人,再或是手下人見她久不使用,偷偷拿出去賣了的。

  和離的婦人日子不好過,嫁妝就是她日後安身立命的本錢,須得多多計量。

  許是從未想過自個兒夫人鬧和離,也從未見過圈子裡有誰和離的,施明武瞧著挺新鮮。

  自個兒脫了大氅,掛到一旁的屏風上,嗤笑問:「還拿了嫁妝單子出來,真想和離不成?」

  這回,傅南君頭抬了起來,娥眉輕蹙:「世子爺,我說和離,並非是與你胡鬧,而是真的想和離。你總是不把我的話當成一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自說自話卻自以為訓導婦人,自大自狂卻自以為高貴的樣子,真的很蠢?」

  施明武猛地深吸一口氣。

  除了幼時被祖父、父親、先生訓斥,除了御史彈劾,從未有婦人敢以如此譏諷的態度與他說話。

  他一把掐住傅南君的下巴,兩人的距離頃刻拉近,呼吸相聞。

  男人的眼神冰寒徹骨。

  「傅南君,你膽兒肥了!竟敢這般跟你的夫君說話!」

  傅南君方才說完,已被自個兒嚇得小腿肚子轉筋,此刻又被男人鐵鉗般的大手掐住下巴,更是嚇得渾身發軟,幾乎癱倒地上去。

  她溫順慣了。

  一輩子順從父母、順從夫君、順從公婆,與夫君之間偶爾拌拌嘴,也只是小打小鬧,並不會真的去挑戰施明武的底線。

  她強裝鎮定道:「不這般說,你定然以為我只是胡鬧。何況,在你眼裡,我不也是個只知善妒的愚蠢婦人嗎?同樣的,你在我眼裡,也一樣愚不可及。

  道不同,不相為謀。做夫妻也是。既然我與你不再是一條心,不如和離,各自安好。」

  施明武手下的力道加重兩分,壓抑眼底怒火,卻使得不得紓解的怒火愈加熾盛。

  「傅南君,我從不知,你善妒到這個地步。就因我偏寵嫡親的妹妹三分,你便跟我鬧和離。」

  「施明武!」傅南君拍打他的手背,氣得眼淚直掉,「這是善妒的事情嗎?施明武,你自己說,結黨營私、謀害……只是善妒的事嗎?分明是抄家滅族的禍根!

  在你眼裡,我就只落了個善妒?我只是不想與你同流合污,只是不想我無辜的孩子埋葬在你們的欲望和偏私之下!」

  婦人心狠,那雙把玩過無數遍、柔弱無骨的小手,竟在他的手背上拍落下一道道紅印。

  施明武狠狠甩開她:「不可理喻,婦人之見!」

  傅南君摔到一旁的軟榻上。

  身上的疼痛已感受不到,她諷刺地勾起唇角。

  又是這一句。

  好像生而為女子,便不配長腦子,也沒長腦子一般。

  婦人……婦人……女子做什麼,都可以因這兩個字而是錯,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因這兩個字而付諸東流。

  施明武可是男人,老太爺、公公、二老爺、三老爺可都是男人,上輩子男人之見又落了個什麼呢?


  滿門抄斬、誅滅九族!

  她是婦人,膽小怕事,她的婦人之見,她只想救下自己和孩子,救下娘家不受牽連,而施明武的男人之見,卻要禍害全族!

  頭一回反抗掌握她天的男人,傅南君嚇得渾身發抖,比做局害死太夫人留在府里的心腹更害怕,但她仍爬起來,抖著手找出狐裘斗篷穿上。

  在她欲要踏出門檻時,施明武陰沉著臉,重重將茶盞坐在案几上,冷冷道:「傅南君,你敢踏出這道門,就別回來了!」

  「你敢傳出一個不利於施家的字,別怪我下手弄死傅家!別忘了你生的兒子們,還在這個府里呢。」

  「傅南君!」

  「傅南君,你可知,婦人提和離,是要坐牢兩年的?」

  這回,傅南君回頭了,眼裡淚光閃爍,殷紅的唇早已咬得發白,一字一頓道:「施明武,我寧願坐兩年牢,也要跟你和離!」

  話落,帘子一掀,她便走了出去。

  施明武收回看蠢貨的眼神,抓起茶盞,狠狠砸在地上。

  整個菡萏院,瞬間鴉雀無聲。

  沉默良久。

  「來人!大奶奶染了風寒,不宜歸寧,將她給我帶回來!」

  *

  「不知起了什麼齟齬,昨兒世子爺睡在前院書房,今兒大奶奶的馬車都快到二門了,世子爺火急火燎派人攔下,」甘祿堂里,湯嬤嬤笑著跟太夫人八卦,「這回可弄清楚了,是世子爺惹到了大奶奶。大奶奶出不去,又不肯回菡萏院,世子爺親自去將人拽回院子。青天白日的,叫了兩回水。」

  太夫人嘴角一彎:「明武媳婦素來溫順,看來確實是明武惹急了她。小倆口,床頭打架床尾和,有了齟齬,悶在心裡頭反而不妙,發作出來這事就過去了。」

  「正是呢。」

  兒孫自有兒孫福,不出大錯,太夫人是不管的,她更上心未出嫁的兩個孫女,便問:「欣娘到底是珠珠的奶娘,她可還好?」

  「哭了一場,大太太勸了好一陣子,兩隻眼睛腫得核桃一般。」湯嬤嬤忙回答道。

  「唉,她是個重情重義的,最是念舊情,七歲時養的畫眉鳥死了,到了十歲還作詩惦記。」太夫人又問,「昨兒夜裡,窈丫頭那兒,說什麼凍半個時辰的話,是怎麼回事?」

  湯嬤嬤一陣為難。

  太夫人人老成精,便知另有緣故,沉了臉敲打道:「於我,你還有什麼隱瞞的?也要去看年輕人的臉色,當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明兒就進棺材了不成?」

  湯嬤嬤噗通跪地,磕了個頭道:「奴婢怎麼敢!是這事做的實在下作——那秋石昨兒趁著二姑娘睡熟,悄悄開窗,開了整整半個時辰,二姑娘從頭到尾聽著動靜,沒敢出聲,怕秋石立時將她捂死了,只躲在被子裡挨著冷風,偷偷哭。

  半個時辰後,秋石回去關窗,消滅痕跡,二姑娘忍不下這口氣,奔著與秋石同歸於盡的心,命令秋石在窗戶下跪著。二姑娘陪秋石又凍半個多時辰,紫菀來了,才關了窗戶,帶走秋石。

  紫菀跟姑娘嗆聲,二姑娘罰了她十個嘴巴子,至於那秋石臉上挨了巴掌,卻是她自個兒打的,與二姑娘不相干。之後,二姑娘的廂房外,連個守夜的丫鬟都沒有,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奶奶才派了落葵和烏茜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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