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上午最後一波病人之後，秦韻下班的時間已經來到1點。
她果斷跟院長申請了換班，下午由其他同事頂上，自己則是跟著方舟一起出了診室。
方文靜已經提前被方舟送回家裡休息了，此刻就剩他們兩個人走在前往車庫的路上。
寒風凜冽，吹在人臉上像是刀刮一樣，又疼又酸。
方舟扭頭看了一眼，發現秦韻並沒有戴口罩，於是他從口袋裡另外拿出了一個一次性口罩，遞到她面前。
秦韻似乎還處于震驚之中，只呆呆地看著那個口罩，並沒有什麼動作。
方舟輕笑了一下，自己動手拆掉了外包裝，然後再次遞給秦韻。
「戴上吧，外面風冷。」
秦韻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向方舟，發現他眼底全是關心，不摻雜任何虛偽。
心裡頓時有些動容。
她動作緩慢地接過了那隻口罩，然後戴在自己臉上，長長的睫毛垂落下來，蓋住了她眼底的思緒。
如果說剛剛初見方舟時，心裡有一萬個為什麼的話，現在已經沒有了。
那些問題，似乎都是顯而易見的。
因為她們給了方舟太大的壓力，所以他才製造了那出假死，逃得遠遠的。
就算是在京都，也不可能會主動聯繫她們。
大概他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遇見她們這些人了吧。
而自己，這個自詡是方舟的女朋友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去問這些問題呢？
畢竟，連這個身份，都是她自己威逼利誘換來的啊。
想到這裡，秦韻原本高昂的興致，一下變得低落了許多。
她抬腳跟上方舟的步伐，眼中的光亮明暗交替，腦海中閃過許多想法，最終都在上車之後歸於平靜。
「先去吃個飯？」
方舟知道秦韻下午不用上班，於是徵詢她的意見。
秦韻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
「好。」
「你想吃什麼？」方舟追問道。
「都行。」
「那我們去吃火鍋吧。」
敲定之後，方舟便快速啟動了車輛，開出地下車庫，往附近的商場去了。
秦韻側身，看著方舟開車的動作，一動不動，似乎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但是她卻一句都沒有說出口。
一時之間，車內的氣氛有點沉悶。
方舟按下音樂鍵，舒緩的鋼琴曲在車裡響起來之後，才感覺好了一些。
秦韻既然不說，他索性主動開口了。
「這兩年過得還好嗎？」
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樣問有些離譜，但舊友重逢不都是用這句話開頭的嗎？
秦韻先是搖頭，之後又想起方舟看不到自己的動作，這才開口道：「不好，一點都不好。」
「我總是在夢裡夢見你。」
「夢到你被火燒得體無完膚，痛苦地掙扎但是我卻無能為力。」
「我是個醫生，但是在夢裡卻沒有辦法救你。」
女人的語氣低沉，像是冬日裡被冰封住的河水，只有最底層那裡才能流動。
方舟心口一滯，仿佛能體會到秦韻所說的那種無力感。
握住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抓得更緊了一些。
他低聲再次道歉：「抱歉，讓你蒙在鼓裡這麼久。」
如果時間能倒流的話，他可能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消失。
至少，不會給秦韻留下這麼大的心理陰影。
然而，事情早就已經發生了，說這些都是於事無補，更像是馬後炮。
秦韻再次搖頭，聲音低啞：「不，你不用說這些。」
「看到你沒事就好，我很高興。」
以後不會再做那樣的噩夢了，也不用再強撐著把自己投入工作里，分散注意力了。
更不用，在看到某些和他相像的背影時，駐足停留了。
車窗外的城市風景在她眼中倒退，秦韻的思緒也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如果方舟沒有失蹤的話，她們幾個誰都不會放棄，或許，他的下場也不會比那個假死的結局好到哪裡去。
反倒是這一齣戲演得過於真實，讓幾個女人都體會到了一把失去愛人的窒息感之後，大家反而變得沒有那麼執著了。
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的。
很快，二人來到了商場找了一家火鍋店坐下。
方舟點了一個套餐跟飲品之後，動手給秦韻洗餐具。
「你看起來瘦了很多，待會兒多吃點。」
一上餐桌，方舟就忍不住把叨叨妹妹的毛病帶了過來。
秦韻抬眸，仔細地觀察了兩眼對面的男人，隨後接話道：「你倒是沒怎麼變過。」
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更成熟了一些，那雙眼睛好像裝下了更多的東西。
也是，無論是誰，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都會變的吧。
她看著眼前的餐具，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還能跟他坐在一起吃頓飯，就是很好的了，不是嗎？
方舟不清楚秦韻內心的想法，只是幫她洗好餐具之後，又給自己清洗。
一邊倒熱水，一邊說道：「這幾年我其實都在國外，最近幾個月才回國。」
在國外嗎？
秦韻看著他的眼睛，主動問道：「那你很快又要出去了嗎？」
如果還想繼續過風平浪靜的生活，他繼續出國，遠離這些瘋狂而偏執的女人，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
可是，才剛剛重逢，秦韻一點都跟方舟分別，所以才要問清楚。
方舟緩慢地搖搖頭，把水倒在了盆里。
「暫時不會出去。」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上了鍋底跟食材，幫他們開好了火，下了一些蔬菜。
「請慢用。」
秦韻這才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
不出去就好，不然的話，下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兩人邊吃邊聊，沒了一開始的沉悶，氣氛變得緩和了許多。
結束的時候，方舟主動提出要送秦韻回家。
「我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秦韻以為他是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了，眼神頓時黯淡了下去。
她嘴唇翕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說要跟他再逛一會兒。
罷了，人心貪婪，總填不滿。
再要求下去，會被他厭惡的吧。
秦韻在心裡告誡自己：
好不容易才重逢，可千萬別再把他嚇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