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兵

2024-08-08 20:28:55 作者: 思歸北鴻
  第22章 逃兵

  一陣清風吹來,捲起了些許地風沙,火把的火焰也隨著風勢左右搖擺,似是翩翩起舞的伶人歌姬。劉大刀面色鐵青,身後的一眾下屬也都是或驚恐或不甘地複雜情緒。

  莫雲瀟將高舉著的弓弦緩緩放了下來,一抹額頭上的虛汗,心中想著:「這個莫雲瀟真是了不起,不僅拳腳功夫厲害,射術竟也一流。」

  她抬眼望了眼那草靶,只見三支利箭正中靶心,未差分毫。她轉頭望向了劉大刀,笑道:「團頭承讓了,妹妹我僥倖得勝。您金口一諾,可不能反悔。」

  劉大刀雙眉一挑,也哈哈大笑了起來,不禁抬起一隻粗糙厚實地大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說:「也罷,今日之事權且揭過去,你走吧。」

  「大哥!」寶成那些人十分不甘,跟著都叫嚷了起來。但劉大刀鋒利地目光一划,猶如利箭刺在了自己的面頰上,便也不敢再言語了。

  莫雲瀟將手中的弓弩遞給一名破衣乞丐,笑道:「既然如此,小妹就告辭了。」

  她說著便揚著步子走了。可她還沒走幾步卻又被劉大刀叫住:「莫姑娘且住!」

  她步子一頓,回眸望了來,眼神中滿是勝利者的愜意與溫柔。眾人望著她,竟也都微微心動,似乎眼前的女子不再是無人敢惹的「女閻羅」,而是堪比趙飛燕、楊玉環的絕世美人。

  但劉大刀神色不動,淡淡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以莫姑娘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得開寶成的偷襲。你又為何要假裝被捉,來到我這裡呢?」

  「因為……」莫雲瀟細細想了一會兒,才笑著回答:「我想知道在這東京城裡,敢來抓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劉大刀望向了她,又問:「如何?我可叫你失望?」

  「團頭英姿颯然,令人好生佩服。」莫雲瀟將他一番打量,便又快步走了過去,寶成忙叫道:「你幹什麼?」

  但莫雲瀟和劉大刀都置若罔聞。她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腳尖對他耳語道:「我也看得出來,你是個逃兵。」

  劉大刀悚然一驚,不禁退了兩步,問:「你如何知道?」

  莫雲瀟得意一笑,說:「莫某不才,曾看過一個關於宋代的考古紀錄片。你臉上的刺青表明,不是罪犯便是軍卒,你穿的靴子是大宋西軍才配有的馬革靴,你切豬肩的匕首上纏著金絲。此物奢侈,多半也是西軍高級將領所有。照此推斷,你定是行伍出身了。」

  劉大刀讚賞似的點了點頭,說:「不錯,你猜得一點也不錯。我確實是個逃兵。不僅我是逃兵,寶成、永祥、福泉、袁璐,他們也都是逃兵。」

  說著,四個人就依次站了出來。這四人身材魁梧,身姿挺拔,面頰顴骨突出,眼神深邃而矍鑠,不是常年當兵的人絕不會有專業的氣息。

  莫雲瀟將他們匆匆掃了一眼,又笑著問:「按照我朝律法,逃兵要黥面發配。你們就不怕我去朝廷告發?」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都哈哈大笑了起來。周圍的一干乞丐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莫雲瀟環顧四周,有些惱羞成怒,喝問道:「有什麼可笑?」

  「莫姑娘可真是恨我們入骨,竟然要不惜如此大的代價去告發我們?」劉大刀邊笑邊說。

  莫雲瀟有些迷惘了,追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還是回去問問你的老子爹吧!」寶成揚聲嚷了一句。「不得無禮!」但劉大刀也輕聲斥責了他一句。

  「難道我父親……也是逃兵?」莫雲瀟眼珠子一轉,便將手一拱,說:「話不多說,在下告辭了。」

  「莫姑娘!」劉大刀再一次叫住她,說:「今日你替漕幫出頭,我們丐幫願賭服輸。但這河運之利,我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分上一杯羹去。莫姑娘,咱們來日方長。」

  莫雲瀟也回眸一笑,說:「小妹奉陪便是。」

  在寶成等人的帶領下,莫雲瀟離開了演武場,跨過兩重大門,穿過了一個花園才到了門口。「這座宅子好闊氣,不像是你們乞丐能住得起的。」她邊走邊四下打量著。

  寶成將她瞥了一眼,然後跨過大門的門檻,向一個小乞丐吩咐:「帶雲驄來。」

  小乞丐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他這才轉回身來,對莫雲瀟說:「雲驄是我們團頭的愛馬,在軍中時就常伴著他。此馬甚有靈性,可以帶莫姑娘回東京城裡去。姑娘到家後,將它放開,它自己就會回來的。」

  「哦。」莫雲瀟也應了一聲,再放眼看時,只見一匹一人多高的純色白馬在小乞丐的牽引下「咯噠咯噠」地走了來。


  「哇!」莫雲瀟忍不住讚嘆了一聲,走過去輕輕撫摸著這馬的脖子。它的毛髮柔順細膩,手指觸碰上去就像是在摸上等的綢緞。

  寶成也走過去,對馬耳朵說:「你帶這位莫姑娘回家,一定好生照料,不可造次。」

  這馬打了一響鼻,粗重的氣流從鼻孔中冒出來,化作了白色的霧氣。

  莫雲瀟也不客氣,一腳踩上馬鐙,腳下用力一踩,身子騰起,非常順利地上了馬。她對自己的上馬技巧也有些自鳴得意,便含著笑對寶成說:「代我向你們團頭道謝。」

  寶成也是微微一笑,說:「今日我和弟兄們綁姑娘到此,理應送你回去,不必道謝。」

  「哈!」莫雲瀟笑道:「你總算說了句中聽的。咱們以後准還有再見的時候,今天先拜拜了您吶!」

  她說著便一抽馬鞭,雲驄馬一聲長嘶,奮起四蹄就向沉沉的夜色深處奔了去。

  寶成目送她離開,直到她的身影完全吞沒在了黑暗之中,才微微一嘆,轉身回去了。劉大刀又重新回到中廳,一邊喝酒一邊吃著自己切的豬肩肉。

  他抬眼看了一眼身邊的寶成,問道:「人送走了?」

  「是,送走了。」寶成答道。

  劉大刀點了點頭,又問:「你看這個莫雲瀟如何?」

  「這……」他望了望身旁的永翔,說:「果然是個『女閻羅』,名不虛傳。」

  「哼!」劉大刀哂笑了一聲,對他的回答似乎不以為然。他端起酒壺來又牛飲了一大口,才繼續說:「只怕這位小娘子比閻羅更不好對付呢。她握住了你我的把柄。」

  寶成有些著急,迎步上來說:「難道漕運的事就此擱下了不成?」

  劉大刀望了他一眼,只是微微地一笑,說:「寶成呀,這麼多年你還是心浮氣躁。你該學學永翔才是。」

  寶成不自覺地抬頭和永翔對視了一眼,不再說話了。

  「我知道你想給弟兄們謀個好差事。但……」他頓了一頓,又說:「我們是逃兵,莫雲瀟也已經知道了。所以就更不能急,若是讓朝廷知道了,你我刺配事小,耽誤了東京城千兒八百的弟兄事大。」

  「是誰讓我們當逃兵的?」寶成又激動了起來,怒吼了一句:「是官家!是朝廷!」

  「寶成!」永翔和福泉急忙叫了一聲,劉大刀反應更是神速。他忽地站起身來,一記耳光就打在了寶成的臉上,直把他打了個踉蹌。

  「團頭息怒。」福泉也不自覺地站到了劉大刀的身旁,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劉大刀的一雙怒目死死地盯著寶成。寶成捂著自己發燙的面頰,也說不出話來。

  接著,他環顧四周,對身邊的人說:「從今往後誰要再提以前的事,就不要認我做團頭!」

  「是是是!」福泉急忙去拉寶成,勸他道:「快去給團頭賠個不是。」

  「不必了。」劉大刀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後踱步到了寶成身邊,對他說:「咱們從永樂城逃出來,是為了給弟兄們謀條生路的。若是你一言不慎惹來了官府,那你就是我們大西軍範字營的罪人!」

  「是、是……」寶成臉色一片慘白,只得連連點頭。劉大刀怒瞪了他一眼,接著便大踏步出了大廳向門外走了去。

  寶成跟上幾步,大聲說:「團頭!此時夜已經深了,你就留在我這裡吧。」

  但劉大刀腳步不停,只是說:「永翔、福泉,你們帶著人和我走,今天咱們去袁璐那裡。」

  永翔和福泉對視了一眼,勉強應了一聲「是」。

  寶成急忙抓住正要從身邊走過的福泉,帶著懇求地語氣說:「夜深了,就讓團頭留下來吧。我一定好生招待。」

  福泉望了眼劉大刀的背影,說:「寶成兄弟,不是我不幫你,只是咱們團頭的脾氣……你比我清楚。不過,團頭的火氣雖大,但來得快,去得也快。你且緩一緩,我和永翔、袁璐再為你說些好話。雲驄不是還要回來的嗎?呵呵,這馬可是團頭的命根子,肯定要回來取馬。」

  聽了福泉的話,寶成慌亂的心這才安慰了不少,便衝著他深作一揖,說:「有勞了。」

  「哎呦!」福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自家兄弟,說這些幹嘛?團頭不等人,我們先走了。」

  劉大刀來到宅子的大門前左右一望,像是在打量什麼,其實是在等福泉和永翔。不一會兒,二人也跟著來了,順便也牽來了三匹馬。

  「團頭,這馬雖比不上雲驄,但也聊勝於無。」永翔笑著說:「袁大哥住在城裡,咱們總得有個腳力。」

  劉大刀點了點頭,便第一個翻身上了馬。永翔和福泉也分別上了馬。

  「團頭保重!」寶成迎出來深深地作了一揖,聲音也有幾分顫抖。劉大刀驅馬前走,永翔和福泉緊緊跟在兩側。

  「團頭,寶兄弟也是一時情急,莫要怪罪。」永翔說著。

  劉大刀面無表情,淡淡地回答:「莫雲瀟握住了咱們的把柄,寶成又是個心浮氣躁的。我不能不這樣做呀。」

  「依團頭看,莫雲瀟會把咱們的事抖出來嗎?」福泉跟著問。

  劉大刀呵呵一笑,道:「莫雲瀟不會拖自己的老子下水。」

  「可……」永翔說:「都人常言『寧碰開封府,不碰莫雲瀟』。這姑娘怕是有些手段,不可不防呀!」

  聽了這話,劉大刀眼中迸發出一絲厲芒。「若真是如此,」他沉沉地說:「我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福泉和永翔面容都是一凜。劉大刀話語中的層層殺氣直教人不寒而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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