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斷臂

2024-08-08 20:28:57 作者: 思歸北鴻
  第27章 斷臂

  莫雲瀟心中十分忐忑。

  她低著頭,跪在莫成林的面前。莫成林坐在正中的藤椅上,一臉肅穆地望著她。

  在莫雲瀟身後的是雲湘、雲澤姐弟;李仙蛾、雲溪母女,杜鵑則恭恭敬敬地站在莫成林身側,隨時聽候差遣。

  張芸兒本也該在場的,但一個多時辰前莫成林大發雷霆,將她禁足。

  「爹,我回來了。」莫雲瀟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微微抬頭瞅了父親一眼。

  她不知道以前那個莫雲瀟會不會懼怕自己的父親,但自己確實有一些怕。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莫成林,對他的脾氣還不是很了解。

  「荷露,何以一夜未歸?」莫成林鄭重地問道。

  「我……」她說:「有人搶了環兒的帕子,我追那人去了,結果追到城外天就黑了,一時找不著路就耽了。」

  她將這段故事掐頭去尾,把最精華的部分隱瞞沒說。

  「荒唐!」莫成林怒喝了一聲,說:「一個侍女的帕子也要你去追嗎?你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何等身份?」

  「是,父親教訓得是。」莫雲瀟說著。

  莫成林微微嘆了口氣,問身旁的杜鵑:「環兒呢?她人在哪裡?」

  「回大郎,已經叫人綁了,扔在柴房裡。」杜鵑回答。

  莫成林徐徐說道:「大姑娘一次落水,一次走丟,都與她脫不了干係。此女斷不可留,還是早日發賣了。」

  聽了這話,眾人都吃了一驚。只有莫雲湘露出了一絲快意的笑。

  杜鵑驚慌失措急忙跪下,說:「大郎開恩,環兒跟隨大姑娘多年了,若就這麼發賣了,叫人不忍。」

  「哼!」莫成林怒氣洶洶地眼睛一瞪,說:「不就是一個婢子,有什麼忍不忍的。只怕留著她,早晚是個禍患。」

  「爹!」莫雲瀟頗為急切地叫了一聲,才徐徐說道:「當年女兒是以高價將她買回的,如今就這麼賣出去是要蝕本的。不如咱們在家裡罰一罰,也好給其他人做個榜樣!」

  莫成林冷笑一聲,說:「蝕不蝕本的,我可不在乎。我只要我的閨女不再惹是生非。那個環兒我也是見過的,天性頑劣,好玩不好靜。我看,你是給她全然帶壞了。」

  「爹,我……」莫雲瀟還要再說,莫成林卻將手掌一立,止住了她的話,說:「此事不必再議。明天就叫人去找個人牙子來。」

  莫成林語氣堅決,不留絲毫的餘地。莫雲瀟也楞在了當場,不知該說什麼。

  莫雲湘看到眼裡,卻是喜上眉梢。環兒是大女兄的臂膀,如今將她一賣,或許自己也可安插進一個親信。

  於是她抽噎了兩聲,迎上步去說:「爹爹,環兒雖是犯了大錯,但她追隨女兄多年,是個稱心的人兒。若是將她賣了,一時半刻的哪裡有合適的人去照顧女兄呢。」

  莫成林目光一閃,問:「那你的意思呢?」

  莫雲湘微微一笑,說:「媽媽房裡有個叫彩衣的姑娘,是月前張婆子在相國寺買的。雖說來了不夠一月,好在年紀小,好調教。不會像環兒那樣的沒規矩。」

  莫雲瀟聽了這話,暗道不妙。「這豈不是要斷我的臂膀,安插自己的棋子?」她心裡這樣想著。

  莫成林點了點頭,笑道:「難得你有心,只是你娘那邊可就少了個人兒。」

  「不打緊,不打緊。」莫雲湘眼看大計可成,十分興奮得意,連忙說道:「我和娘住在一塊,有個綠玉就夠了。日後見著好的了,再買一個就是了。」

  聽莫雲湘的口氣,買賣人口就像是販賣寵物一樣毫無負罪感。她不禁是搖頭嘆息,替這個時代的窮人感到悲哀。

  莫成林頗為讚賞的一笑,說:「我的湘兒看來是長大了,也懂得疼人了。好,為父就成全你這份孝悌之心。」

  莫雲湘含笑屈膝,答了句:「謝爹爹。」

  莫雲溪卻是急在心頭,不覺輕輕地捏了捏李仙蛾的手腕。李仙蛾的另一隻手輕輕蓋在她的手上,拍了三拍,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好了好了,無論如何荷露總是沒事。這才是最緊要的。」李仙蛾連忙上前,對莫成林說:「大郎,荷露也跪了許久了。孩子身子虛,不能久耽,還是讓回去休息了吧。」

  莫成林將目光移向莫雲瀟,說:「聽你三娘的話,回去早些歇了。不要再生事。為父的還想多活幾年呢。」


  他這次說話語氣和緩了不少,顯然是怒氣已消,莫雲瀟抬頭望了他一眼,說:「哦,知道了。」

  「去吧,折騰了一夜,為父的也要睡會了。」莫成林說著便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腰肢。

  李仙蛾輕輕將他扶著,笑吟吟地說:「我那熬了增補氣血的芍藥湯。大郎要不要吃一碗?」

  「哦?你倒是心細,也罷,去吃一碗吧。」莫成林說著就大踏步地走了。

  李仙蛾沖莫雲溪報以一個成竹在胸的微笑,連忙也跟了上去。莫雲湘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卻是替自己的母親吃醋,重重地跺了一下腳。

  「哎呦!」莫雲瀟跪得久了,起身的時候發覺腿腳酸麻,一時不能走路。杜鵑和莫雲澤連忙上前將她饞了。

  「姑娘可無礙吧?」杜鵑頗為關切地問。

  莫雲瀟含笑搖頭,說:「沒事。」

  「杜鵑,茗樓還有你的事要忙,且去了吧。我扶女兄回去。」莫雲澤對杜鵑說著。

  杜鵑應了一聲,便向眾人施禮而退。隨後是莫雲澤扶著莫雲瀟離開了中廳。

  而莫雲湘還呆呆地望著父親和李仙蛾的背影,訥訥地出神。

  「二女兄又何苦氣惱。」莫雲溪迎上來對她說:「難道二女兄擔心我娘給爹爹喝的不是芍藥湯而是迷魂湯?」

  「哼!」莫雲湘瞪了她一眼,然後環顧左右,才質問道:「當日那環兒像瘋狗一樣的咬我,你為何不替我辯解?」

  莫雲溪裝作一副惶恐的樣子,說:「女兄息怒,當日……當日我眼見大女兄斷氣,亂了方寸,說話顛三倒四的,如何替女兄你辯解呢?」

  莫雲湘知道多說無益,只能狠狠地將她一瞪,轉頭就走了。

  李仙蛾拉著莫成林的手來到了自己的芷蘭居里。「你們都出去吧。」她隨聲一喚,侍女們紛紛退了出去,並將屋門關好。

  她端起一碗還在泛著熱氣的湯來,笑著說:「大郎,可叫奴家餵你否?」

  莫成林瞧她一眼,笑道:「堂堂丈夫,何用人餵?」他自己接過湯碗和湯匙,不斷地攪拌著。

  李仙蛾小嘴一嘟,埋怨道:「大郎你可真不解風情。這兒只有你我,你還怕我餵你吃,損了你的男子氣概?」

  「誰說只有你我。」莫成林抬頭一望,正對著的便是一尊觀世音菩薩像。他邊吃邊說:「無論如何,不能當著菩薩。」

  李仙蛾玉手一抬,輕輕勾在莫成林的肩膀上,笑著說:「那咱們不如去內房去。前些日子奴家讀了《黃帝內經》,頗學了些舒筋活血的法子。大郎你且來試試。」

  就在這說話的須臾,莫成林已經將湯喝完了。他把湯碗放下,說:「容後再說吧。我要去瞧瞧帳目。」

  他說著就要走,李仙蛾忙將他的手一按,說:「大郎,也不差這一時三刻。」

  莫成林又瞅了一眼觀音像,說:「你整日拜佛,心中當有神明。這光天化日的,如何能……」

  他話還沒說完,李仙蛾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沒好氣地說:「奴家心裡裝著神明,誰還為你這沒心肝的生兒育女。如今你兒女雙全,就嫌我老了,是不是?」

  莫成林呵呵一笑,連忙迎上去將李仙蛾的腰肢攬入懷中,好言勸道:「娘子又說哪裡話?咱們莫家就只時雨一個男丁。我還想著娘子能為我開枝散葉,再添一丁呢。」

  李仙蛾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說:「我且問你,剛剛在中廳,雲湘說要把她娘房裡的婢子支給荷露。她這是派人去監視荷露,你可知道?」

  莫成林點點頭,說:「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也允了?」李仙蛾皺起了眉頭,將話鋒一轉:「這家裡頭的是非還嫌少是不是?」

  她這話說得極高明,輕描淡寫的就將私心變成了公心。

  莫成林笑著說:「雲湘沒瞞過你我,難道還能瞞過荷露?待我百年之後,茗樓這副家當還得交到她的手裡,若她連一個彩衣都不能收服,如何能收服茗樓上下一眾人口?」

  李仙蛾已繞到了莫成林身後,幫他按揉著太陽穴,說:「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女兒家拋頭露面的做生意總叫人戳脊梁骨。咱們還是儘早為荷露找個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理。」

  莫成林閉眼假寐,說:「樊樓的宋五嫂不也是做生意的嗎?」

  「哪能一樣?」李仙蛾反唇相譏:「她是孀居之人,咱們荷露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大不了,咱們招個金龜婿上門。讓一個男人打理茗樓,總歸方便。」

  莫成林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只怕荷露心高氣傲,瞧不上人家。再說了,咱們茗樓的茶藥方子可不能落到外人手裡頭了。」

  「在理在理。」李仙蛾笑道:「這次荷露落水,我可聽到了些閒言碎語,說是荷露失憶了,這茶藥方子若叫她給忘了,豈不糟?」

  莫成林忽然將眼一睜,緊緊握住李仙蛾的手,說:「此話當真?」

  她搖搖頭,說:「不知真假。明日大可找荷露問問。她要是記得方子,那可便了。若是有個閃失,不如就先叫她養病,大郎你居少離多,方子總得另托人保管。」

  莫成林點了點頭,說:「不錯不錯。」他再一次將李仙蛾攬入懷中,說:「看來你總得再給我生個兒子才行。」

  李仙蛾輕輕將他一拍,含羞笑道:「淨說瘋話,你不是說還要去看帳目嗎?」

  「你不是說不差這一時三刻嗎?」莫成林一笑說完,便將李仙蛾抱了起來。李仙蛾也將頭輕輕靠在莫成林那健碩的胸膛上,兩手勾住了他脖子,說:「你可不能把我扔了。」

  莫成林哈哈大笑,說:「這是自然。」然後就抱著她信步向內房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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