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線低低一頓,掐著她後腰的虎口不著痕跡一緊。
「怕被他聽到?」
虞聽晚氣得想咬他。
呼吸被她自己壓得又低又緩。
稍頓片刻,殿外宋今硯遲疑的聲音再次傳來。
「……殿下?」
謝臨珩漆黑的眸落在虞聽晚身上。
凝視著她的反應。
虞聽晚對外面的人全然不予理會,薄薄的神經繃緊得如滿弓的弦。
可儘管如此,她也不忘哄他。
雪白的手臂圈在他脖頸上抱住他,哼哼唧唧地埋進他懷裡撒嬌,嗓音軟得人心坎都仿佛要化開,又甜又綿。
「干他什麼事?本公主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趕緊讓他走,閨房之趣,怎能讓外人隨隨便便聽。」
他唇畔暈出幾抹笑意。
不知是被她話中的字句取悅,還是她此刻滿心依賴的動作。
在小姑娘主動投懷送抱時,他順勢擁緊她。
「外人?」
「宋太傅嫡子,名滿皇城的世家公子,不是我們寧舒的前未婚夫麼?怎的是外人?」
虞聽晚不禁咬牙。
暗道他們太子殿下可真難哄!
但她出口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溫軟乖順。
「本公主哪有什麼前未婚夫?」
她湊上去親他下巴,「只有一位名副其實的夫君。」
在她說完這句,某位太子殿下終於肯將外面的人全部打發走。
「孤在忙,旁事一律明日上奏。」
他聲線冷肆一如既往。
讓人聽不出任何異樣。
話中縈繞的淡淡威壓和儲君氣勢半分不容人置喙違背。
墨十是清楚寧舒公主在他們主子這裡的。
今日這種差事,他本不想來。
可奈何宋今硯非要在今日上奏翰林院之事。
方才他對內稟報之後,棋閣中始終不見他們殿下出聲,他心裡就已經開始打鼓。
甚至在想,要不要自作主張強行將這位宋大人先行『送』走。
這會兒有了謝臨珩的命令,墨十如蒙大赦。
一刻都不留,拉著宋今硯就要出去。
「宋大人,殿下有要事纏身,還請先回。」
宋今硯往偏殿的方向看了眼。
在殿外的角度,只能看到闔著的厚重殿門,看不見裡面任何場景。
他垂眼,恭敬地俯身行禮。
「是微臣叨擾,望殿下恕罪。」
「微臣,先行告退。」
謝臨珩沒理會他。
宋今硯緩緩直起身。
隨著墨十往外走。
就在轉身的剎那,冷不丁的,聽到裡面一道極低壓抑的嬌軟低呼聲傳來。
那聲音熟悉卻又陌生。
卻讓宋今硯猛地一滯。
他動作驀地僵住。
幾乎下意識的,驟然回頭再次往殿門的方向看去。
見他不走,墨十皺眉,回頭看過來,不由催促:
「宋大人?」
那道極低短促的聲音,就像一抹錯覺,再也聽不到。
可宋今硯眼底卻驟然沉暗下來。
官袍長袖中的手,頃刻間緊攥成拳。
在墨十第二次出聲催促的時候,他壓下所有情緒回神,努力維持著聲線的平穩。
致歉離開。
棋閣中。
虞聽晚壓著薄慍抬頭看向始作俑者:
「你故意的?」
他冷笑著緩緩撫過她唇角。
語調不屑涼薄,藏著凜冽殺意。
「孤的太子妃,也是他配覬覦的?」
東宮外,避開眾人視線後,宋今硯強撐著的溫潤表情裂開縫隙。
他腦海中反反覆覆,全是方才那道聲音。
身為儲君,青天白日,何事會纏身到沒時間面見臣子?
宋今硯不想將那道聲音往虞聽晚身上想。
可他熟悉虞聽晚的聲線。
就算他想自欺欺人,也欺不了。
這一刻,前幾日輝欒殿上,謝臨珩強行壓著賜婚聖旨不准他和虞聽晚成婚的那一幕,再次鑽進腦海。
那個荒謬至極的念頭,在這一剎那,瞬間升至巔峰。
他手掌攥得發抖,下頜繃緊,偏頭朝著距離東宮最近、近到幾乎緊挨著的那座宮殿看去。
陽淮殿……距離東宮最近的宮苑。
近到,連半刻鐘的距離都沒有。
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當今儲君性情冷淡、不近女色,東宮中無任何侍妾嬪妃,東宮大殿附近也不准任何人隨意靠近出入。
唯有陽淮殿。
距離東宮近到殿宇挨著殿宇。
近到,東宮附近的侍衛和暗處的暗衛在值守時,一併將陽淮殿附近包攏進去,共同值守。
—
偏殿中,虞聽晚將吃醋不承認的儲君哄好後,已經累的昏昏欲睡。
在意識昏沉、睡過去的最後一刻,她揉著腰憤憤地想,誰當初跟她說謝臨珩很好哄來著?
等他徹底相信她了,她必然要他給她哄回來才行!
外面綿綿陰雨早已停下。
殿中昏暗,但不難讓人看見矮榻上昏昏沉沉睡著後的小公主精緻眉目間折起的痕跡。
謝臨珩坐在榻邊,指腹輕輕落在她眉梢,將那道摺痕捋開。
隨後掀開薄毯一角。
手掌探進去,落在她腰身上,輕柔緩慢地幫她揉著。
睡著的姑娘似有所感,無意識本能地順著他的力道,嗓音中軟軟地哼唧幾聲,翻過身,朝著他這邊不自覺地靠過來。
直到印著點點吻痕的瓷白手臂伸出來,摸索著抓住他撐在榻邊上的另一隻手,才終於肯安安靜靜地睡過去。
目視著她無意識中的這番動作,謝臨珩眸色微深。
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坐在床榻邊定定看她良久。
最後幫她揉著腰的手伸出,輕輕將她眼尾落下的一縷髮絲撥開。
……
虞聽晚再次醒來時,謝臨珩已經不在身邊。
她身上蓋著薄毯,旁邊屏風旁放著新的衣裙。
外面天色已至黃昏,下了大半天的雨,臨到天黑,西邊半空卻露出了點點緋色的晚霞。
棋閣中很安靜,並無旁人。
宮苑中的零星光線從窗子處透進來,就著這抹光暈,虞聽晚攏著毯子去夠旁邊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