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有了別的更好的法子?」
不需要賜婚來做踏板了?
楚時鳶最後這句話,成功將若錦和歲歡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她們先是看了眼自家公主,隨後齊齊看向了楚姑娘臉上那詫異到難以形容的表情,不由都搖了搖頭,仿佛看到了幾日前同樣錯愕的她們自己。
虞聽晚的答案和先前回若錦和歲歡一樣,連話都不曾更改。
「沒什麼法子,以後也不出宮了,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這裡是自小到大的家,不在這兒,能去哪兒?」
楚時鳶下意識問,「那還能真待一輩子不成?就算不與宋家結親,那不出宮,將來怎麼嫁人?」
招贅婿?
虞聽晚默了片刻。
抬眼看著自家好友,緩聲來了句:
「有沒有一種可能,要嫁的人,就在皇宮中。」
楚時鳶驚得驟然站了起來。
動作大到,險些將身後的凳子掀翻。
「太太太……太子殿下?」
楚時鳶驚愕地聲都變了。
前兩天在府中,她倒是不經意間聽她老父親說了句,說太子殿下壓著賜婚聖旨不讓賜婚,怕是不久,東宮就要迎來太子妃了。
她雖然聽了個大概。
模稜兩可地也猜出了幾分太子殿下對寧舒公主的心思。
但有陛下在那裡,再加上她家小晚晚不願意留在皇宮中,她以為,就算再怎麼樣,太子殿下也不可能真下旨昭告天下、堂而皇之地冊封太子妃。
虞聽晚和太子殿下也不過是段孽緣的糾纏。
卻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從她們寧舒公主口中聽到這句嫁東宮的話。
歲歡離得最近,眼明手快過來將搖搖晃晃的凳子摁住。
楚時鳶瞳仁縮了又縮。
她語色難辨地問自家好友:
「認、認真的?」
虞聽晚點頭,「婚姻大事,怎能兒戲?」
楚時鳶內心嗷叫地都快把天吼出窟窿來了。
祖宗啊!
她剛想說的,就是這句話。
婚姻大事,怎能兒戲啊?
可她的公主殿下,前前後後十天不到,給了她兩個翻天覆地的答案?!
等到楚時鳶強行將思緒平復下來,已經是兩刻鐘之後了。
她怔愣著看著桌上那個明顯就不符合宋今硯這種身份佩戴的香囊,又看了看那封被人隨手扔在一旁、連看都未被看一眼的書信,終於強逼著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在陽淮殿待了不短的時間。
臨走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
虞聽晚怕她與宋今硯牽連太密,臨出陽淮殿的時候,還在拉著楚時鳶囑咐:
「待回去讓人給宋今硯送了信,你就儘量少與宋家多來往。」
「還有,不管書信,還是口信,日後都不用再替他傳了,記住了沒。」
楚時鳶點頭如搗蒜。
虞聽晚說什麼她都一應記下。
在虞聽晚交代完,她轉身抱住她一個手臂,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問:
「那我以後,還能進宮來找你嗎?」
虞聽晚失笑,「當然能了。」
想了想,她又說,「等再過段時間,說不準我也能出宮。等出宮的時候,我就也能去找你了。」
不過那得等到謝臨珩徹底相信她之後,估計才能放她隨意自由出入皇宮。
就現在他對她那零星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信任程度,出宮怕是還需好些時日。
楚時鳶離開後,虞聽晚折身回了陽淮殿。
當看到桌上那封靜靜躺著的熟悉書信時,她眉眼間還未淡去的幾縷溫色很快消失殆盡。
那天在棋閣,謝臨珩故意讓宋今硯察覺動靜時,她就猜到了宋今硯會想法子送信進來。
只是不曾想,他在第二日,就將書信送去了楚時鳶那裡。
來到桌前,將信拆開,看著裡面一模一樣的先是關懷、後是暗中表明他不介意她是否是完璧之身的話語,虞聽晚眼底冷色越來越濃。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她身為公主就算養面首也是情理之中?
不介意她是否為完璧之身?
虞聽晚諷笑,真的不介意嗎?
如果真的不介意,怎會在聽到她或許與謝臨珩在一起時,當天晚上就寫了這封洋洋灑灑的書信,第二日一大早就送去了楚時鳶那裡,拜託她快些將信送進宮來?
不介意的話,怎會在信中多次強調她身為公主,可以有面首,沒必要終生為一個人守身?
當初賜婚失敗,她先是被謝臨珩強奪了清白,後又像犯人一樣被囚困在陽淮殿,身心俱疲,終日萎靡不振,整個人被壓抑得快要崩潰,
在那個時候,宋今硯的這封信,
他信中多次言明的,不介意她在宮中遭受了什麼的漂亮話,在被逼的喘不過來氣的心理壓抑中,或許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些許的安慰和慰藉。
但跳出那個自我受困、自我折磨的負面圈子後,再去看他這封信,與其說他是在對她表衷心、彰顯他不介意她在宮中種種遭遇的大度和包容,倒不如說——
他是在強逼著他自己接受她與謝臨珩已有了夫妻之實的現狀。
現在的她,不可能再與他宋今硯有任何牽扯,
當初的她,是被謝臨珩強逼著才沒有與宋今硯走到成婚的那一步,
現在想想,若是當初她真與宋今硯走到了一起,他真的能做到不介意她與別人有過夫妻之實嗎?
不。
他做不到。
他也不可能不介意。
只是那個時候她一心想著逃出這座冰冷富麗的牢籠,從未想過,他那些看似情真意切的話語背後掩藏著的虛假。
虞聽晚扔掉信,喊來若錦,本想讓她將信直接扔出去,話剛出口,冷不丁又想到,萬一這東西被陽淮殿外的暗衛撿到了,免不了又得連累她好不容易在謝臨珩那裡刷來的信任。
這麼一想,她改口說:
「別往外扔了,去燒了。」
「燒乾淨,眼不見心不煩。」
若錦:「……」
她拿著被她們公主隨手丟的這封書信,看著她們主子眉眼間的厭惡,再回想著方才她們公主和楚姑娘說的那些話——
若錦後知後覺地想——
興許。
她們公主並不是賜婚不成受刺激太大。
而是真的想長久留下來了。
天色漸晚。
虞聽晚沒再多說。
從桌上拿過香囊,徑直去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