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不知你們聽說了沒?據說清風山上那個土匪窩被一個好漢,單槍匹馬給剿滅了。」
茶攤之上,炎炎夏日之中,幾個穿著清涼,袒胸露乳的中年漢子一邊喝著涼茶解暑,一邊訴說著近日裡坊間流傳的傳聞。
有頭髮枯槁的漢子一臉震驚:
「清風山?你說的是錦毛虎那三個的老巢?他們三個不是自居實力強橫,沒事就下山抓路人來吃嘛?怎麼會突然被人滅了?」
「何止啊,據說那土匪窩裡被強人殺得雞犬不留,臨走還一把火將裡面燒了個乾乾淨淨。」
「這三個撮鳥不會是失心瘋,搶到什麼強人頭上了吧?」
「很有這個可能,畢竟吃人吃過了瘋瘋癲癲倒也正常。」
「呵,死的好!要我說啊,要是那強人能連咱們縣這些官差一併殺個乾淨,那我劉老四一定為他立生祠!」
「噓,閉嘴!你不要命了?這幾日清水河裡的龍王發瘋,那些官差正愁沒足夠的供奉與龍王吃呢,小心拿了你這糟漢子去餵那龍王。」
茶攤上的客人們紛紛壓低了聲音,而在茶攤角落裡,已經聽夠了消息的權無敵放下手中的茶杯,順手放下了幾枚銅板。
自從十多天前自清風山出來後,他一路向東,沿途儘是些打家劫舍的強盜劫匪。
其中甚至有很多癟著肚子,手裡拿著半個木叉便出來打劫的,看樣子不久前或許也只是一個地里刨食的農人。
但他們的目光卻已然失去了人性。
倉廩實而知禮節,若是連肚皮都沒法填飽,人與獸又有什麼區別呢?
權無敵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雙手這一路上已經浸透了鮮血,就連玉佩之中的命劫之灰都已經積累了近萬縷。
而且在這十多天的旅程中,天命特性【虎震高崗】已經被完全消化,也是該動一動了。
……
「龍王大祭,閒人迴避。」
街道之上,幾十位膀大腰圓身穿官服的官差舉著迴避的牌子,趾高氣揚的走在坑坑窪窪的地磚之上。
凡是聽到他們厲喝的行人,無不連忙躲到一旁的角落裡,縮著身子偷偷觀察著,一臉菜色的模樣與那些膀大腰圓面色紅潤的官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在官差後面,是幾十個挑著擔子的騾夫,身前身後的竹筐里是半個身子戴著大紅花的稚嫩孩童。
從他們那懵懂的樣子來看,最多不過三歲。
他們被打扮的如同一份精美的禮物,而這正是此次龍王大祭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
在騾夫們後面,是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差,為首的人面色白皙,頜下有著山羊鬍,表情看上去無怒自威。
他正是此地的縣丞。
就在這時,身後擁擠的人群里,突然鑽出來幾個婦人以及身材瘦弱的漢子,他們嚎啕大哭著撲向前方的官差們。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大人,求求您了!」
「官差老爺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放我兒回來如何?」
有婦人抱著一個官差的大腿就開始乞求痛苦,然而還沒哭上兩句就被對方一腳踹斷了脖子。
「呸!哪裡來的潑婦?竟敢污了老子的褲腳,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官差一臉憤怒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罵罵咧咧的轉身就走,只是走了兩步似乎覺得不解恨,回過頭來對著已經七竅流血的婦人就是一腳。
下一秒,一顆被踢扁的蒼白頭顱便飛到了路旁圍觀的人群里,一群看客紛紛散開,任由那死不瞑目,眼眶裡滿是淚水的頭顱摔在地上,在那爛泥里咕嚕咕嚕滾過。
有一個瘦弱的男人踉踉蹌蹌的從人群里擠出,兩眼瞪著那顆招滿了血污的頭顱,嘴唇哆哆嗦嗦幾秒後,一口淤血噴出,直接氣絕而亡。
而其他幾個想要討回自己孩子的人,也被官差無情打殺,傷勢最輕的一個也被踹斷了肋骨,碎裂的骨頭扎破了臟腑,滿嘴都是血沫,儼然命不久矣。
官差們已經遠去,只留下滿心驚懼的路人們,圍著這些死屍,一言不發,畢竟這樣的慘劇每隔幾日都會上演,他們已然感到了麻木。
有幾個在人群里看熱鬧的乞丐,拿著破碗嘻嘻哈哈的看著滿地的死屍,目光里滿是渴求與喜悅。
就在這樣的氣氛里,一個挺拔的身影在那顆死不瞑目的腦袋前停下了腳步。
權無敵沉默的看著腳下,看著那個死後依舊滿臉淚痕與乞求的頭顱,然後蹲下身子,捧起那顆變形的頭顱。
一點一點擦去女人臉上的淚痕與血污,動作輕柔而又認真。
旁邊的路人們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看著他怪異的動作,不禁竊竊私語。
些許嘈雜響在耳邊,但權無敵卻始終充耳不聞。
他只是平靜的擦乾淨女人的頭顱,然後輕輕為其合上了眼睛。
來到這個世界十多天了,他覺得自己的心性已經變化了很多,許多曾經無比牴觸的行為,現如今已經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就連為死人腦袋清理污垢這種事情,他依舊能做的面無表情,就算自己的手上已經沾滿了血污。
而唯一不變的只有越來越旺盛的怒火。
他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幾塊碎銀,然後隨手招過街邊一個潑皮,直接將碎銀塞到了他的手中。
「大……大爺您這是?」
手拿卷刃朴刀的壯漢,看著眼前這位不知道為什麼,給他感覺十分凶神惡煞的大爺,身體哆嗦的像是一隻受驚的羔羊。
權無敵掃了眼這個潑皮,然後順手拿過對方手裡的朴刀,當著眾人的面用手將朴刀捏成了麵條。
「給你幾塊碎銀,將這幾具屍骸身上血污清理一下,然後尋個好點的地方埋了。你應該能做到吧?」
潑皮愣了一下,他愣愣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陌生男人,又看了眼旁邊的死屍,然後立馬陪笑道:
「看大爺說得哪裡話,這點小事您吩咐一聲就行了,小的又怎麼敢拿您的銀子呢?」
權無敵平靜的拍了拍潑皮的肩膀:
「拿錢辦事,你好我也好。」
說罷他抬腿便走。
只剩下呆立在原地的潑皮,看著腳下不知何時已經變成粉末的青磚,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