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沒?前些日子清河縣那個被強人打跑的龍王,這兩天又回來了。而且因為上次那個強人折辱了它的原因,這一次它獅子大開口。
揚言若是不給它獻上童男童女各一百,它就聯合清河縣、陽穀縣等五縣的龍王,一同發動水災,將大河兩岸的農田全部淹個乾淨,讓今年的莊稼徹底絕收!」
茶攤里,有人憂心忡忡的開口,與他人訴說著這兩日才聽到的消息。
聽到這裡,有人臉色一變,立馬開口嘆息道:
「果真如此不成?那若是被大水淹了,今年大傢伙兒都吃什麼?難不成又得餓著肚子一日一餐,半碗土,半碗麩子嗎?」
「別想那麼多,只是清河縣,又不關咱們這裡的事兒。」
「誒?此言差矣!這不光是清河縣,包括陽穀縣在內的五個縣全都是如此,別忘了,咱們這兒也有龍王,每年不是照樣給人家獻上祭品?祈求風調雨順?」
話音落下,有人臉色一黑,當即怒罵道:
「風調雨順?去特麼的風調雨順!
不過就是幾個成了氣候的精怪,若是老天有眼,人間自然就風調雨順,關他們幾個屁事兒?
年年供奉不見停,年年風不調雨不順!」
聽到他的怒罵,旁邊兒的一眾客人紛紛沉默,但也有人面露無奈的出口勸慰道:
「好了,好了,人家既然收了供奉,能不出來搗亂就已經是天大的喜事兒了,你難道還真能指望人家像真的龍王一樣,行雲布雨不成?」
也有人在此時冷哼道:
「淹了就淹了吧!反正每年一家人累死累活打下的糧食,四成交了朝廷稅負,四成交了本地的豪門望族,一成留著做種子,最後的一成才是全家老小一年的生計!
但有誰問過:這一成糧食又能供一家老小吃幾天?
還特麼不是得賣兒賣女,要麼就直接把孩子繳了稅負,這樣好歹還能多留下一點兒糧食來,保全家族血脈的延續。
所以要我說呀,乾脆都淹了算了!反正累死累活一年到手裡頭什麼都剩不下,還不如被淹個乾乾淨淨!」
話音落下,有人放下手裡苦澀的茶水,一臉憤恨的駁斥道:
「說的倒是輕巧!
到時候沒了糧食,那些官差還有打家劫舍的土匪,上門來你我又該拿什麼招待?沒了糧食,還不是得獻兒獻女,甚至連自己都要割兩塊肉下來,求人家留下自己的狗命?
若是人家不滿意了,一刀宰了你我,老天瞎眼,又有誰來替我們討個公道?」
此言一出,空氣更加沉默,但也有人站出來大聲反駁!
「屁話!
就算有糧食,難道那些畜生吃人吃的就少了嗎?光是這陽穀縣每年當稅賦繳上去的人就得上千!更別提還有那些土匪山賊、山野精怪吃掉的!
女人的肚子一年到頭兒就沒有閒過!有多少女人因此而活生生累死?就這那幫畜生還不知足,一天比一天胃口大!
都說活著活著!
但像你我這樣,如同羊圈裡帶著待宰羔羊一般的活著,又算什麼活著?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抓著宰了吃肉!
這世道,活著還不如死了算逑!」
震耳欲聾的話語聲,只讓他人陷入了更加漫長的沉默,他們哪個不知曉當今世道的艱難,哪個不清楚造成這一切更遠的問題所在?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反?
每天連飯都吃不飽的人,哪有力氣造反?而且就算反了,能翻出那些官差的手掌心不成?
他們哪個不是吃人練功?一人打幾十個平頭百姓更是氣都不帶喘的,背後更是有龍軍虎猛的朝廷大軍在虎視眈眈。
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用哪個有能力造反?有實在活不下去的索性殺人吃肉,然後上山落草為寇,到頭來最受罪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
漫長的沉默中,有面容宛若枯樹皮的老頭兒輕聲開口:
「苟活著吧,苟活著吧……」
……
「聽說在清河縣有個鲶魚精自稱龍王,還要求要一百童男童女供奉,不然就掀起水患,淹沒稻田,耀武揚威,彰顯自己的能耐是吧?」
清河縣的縣衙之中,一個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的男人,坐在昔日縣衙的位子上,目光看向下方跪坐的清河縣主簿,聲音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清河縣的主簿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只不過因為坐在這個位置上,近些年來朝廷發放的仙丹他也沒有少吃,因此駐顏有術,看起來就跟三十歲差不多。
此時的他努力維持著內心的鎮定,一邊輕輕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向著身前這位突然降臨的大人物解釋道:
「沒有沒有,童男童女那可是要供奉給陛下的,我們又怎麼敢將其送給一隻精怪糟蹋了呢?大人說笑了!」
徐全聽著下方主簿的回答,看著對方恭恭敬敬的樣子,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他喜歡這種別人畢恭畢敬的樣子,喜歡這種將別人生死掌握在手中的美妙感覺!
畢竟如果是在神京的話,以他的官職跟實力,很多時候是跪地磕頭的那個,但是出了神京之後,跪地的那個人可就要改一改了。
於是他輕輕抬起下巴,臉上帶著一絲輕佻的疑惑:
「是嗎?那你說說這頭鲶魚精是想幹什麼?」
下方跪著的主簿連忙回應道:
「回稟大人!
其實就是這頭精怪,前些日子在碼頭那兒,吃的那個強人的虧,因此懷恨在心,想要趁機報復。
至於說什麼童男童女供奉之類的話,無非就是激那個人出來!畢竟從那天起,對方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沒有了半點兒消息。
但從對方的行為來看,倒像是個替天行道的,而這樣的激將法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最合適不過!」
說罷,主簿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身前的大人物,這位畢竟是來自於神京【皇城司】,若是哪裡聽的不高興了,給他這個小小主簿一刀剁了,也沒人說什麼。
然而目光看去,對方臉上的表情已然不太妙,主簿頓時嚇得冷汗直流,自己哪裡說錯話了嗎?
徐全看著趴在地上渾身顫抖的主簿,臉上浮現一絲冷笑,他露出白牙,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替天行道?
朝廷的官差,需要他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強人……
替天行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