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向我證明吧
左思右想，於蒼都不明白俞夫人將棋兒交在自己手中的目的。
基本上不會有任何收益，而且還會平添許多的風險。
起碼，到現在為止，於蒼都沒有按照俞夫人的想法對棋兒落筆，俞夫人有關棋兒的謀劃，在這段時間內算是完全遲滯了。
思索片刻仍然無果，於蒼只能先思考別的地方。
「那我父母呢？」他問道，「他們現在……是什麼狀態？」
溫陽已經猜到了於蒼會這樣問，於是便開口道：「……在他們第二次進入真龍死地的時候，遭到了荒蕪教派的追殺，但是他們很強，同級別的魂卡師來多少殺多少，鎮國又不敢在這裡隨意出手……
「所以，協會只能接受俞夫人的建議，將他們封印進『幽荒天界』的本體——那方世界雖然現在被祖龍皇帝所鎮壓，但是，教派卻有手段進入其中——通過空間碎片！
「因為曾經是同一方世界，所以碎片與碎片之間是存在著聯繫的，這也是那些不穩定空間通道的來源。同樣，那天界本體，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更大的碎片，自然是有辦法進入的……」
於蒼皺起眉頭：「那這麼說……我父母他們這些年來豈不是一直很危險？」
教派的鎮國不敢在真龍死地隨意出手，想來，一是不想觸怒祖龍皇帝，二是不想引起協會的注意。
真龍死地離古都不算遠，這個距離，想要藏起出手的痕跡相當困難……而炎國的鎮國都是有數的，一道陌生的鎮國力量驟然出現，肯定會引起協會的關注。
但，進入幽荒天界本體就不一樣了。
歷史書上，幽荒天界離奇消失，三千年來都沒人找得到這方世界的去向，若不是溫陽提及，誰知道其會在祖龍皇帝的屁股底下。
在這方世界之中，荒蕪教派可以肆無忌憚地出手！
他的父母再強，也不過是兩個七級，哪裡能夠扛得住荒蕪教派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這個倒不必擔心。」溫陽解釋道，「因為祖龍皇帝的存在，通往天界本體的通道大多是閉塞的，僅有的幾個張開的通道也危險重重。像鎮國這種能量密度極高的存在，一旦試圖跨越，基本上必然會導致空間湮滅。
「何況，祖龍皇帝半醒的意識也不會允許鎮國在他的不死藥中來回出入——當然，最重要的是，通往天界本體的秘術是荒神賜予的，而荒神並不是真的想讓幽荒天界現世。」
聽到這，於蒼皺著的眉頭才算舒展開來。
是了……空間通道極不穩定，曾經在武靈村時，那個巨大荒晶拿不出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容易引起通道坍塌。
荒神的反應也在預料之中——幽荒天界一旦掙脫，他就真的擁有了降臨現世的基礎。
「……但天界的本體之中，應該會有很多的荒獸吧？」
「沒錯。」溫陽點頭承認，「那其中，就連神話級別的荒獸都存在——別急，於蒼。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父母還活的好好的……並且，他們現在應該和俞挽清……算是一個合作的關係。」
於蒼緊緊捏起了拳頭。
神話……雖然他對自己父母很自信，但是也不會認為他們能夠對抗神話。
「還有一個問題。」於蒼看著溫陽，「俞夫人……她為什麼覺得，我父母能夠煉化幽荒天界？」
祖龍皇帝都做不到的事，兩個七級就能做到了嗎？
聞言，溫陽的眼神稍稍波動：「是『真名』。」
於蒼：「……」
「我只知道這一點，至於更具體的，我便不知道了。」
真名嗎……
還記得成名燁說過，當初，俞挽清曾經和自己的父母共同研究過「真名」。
這個領域，就算放眼藍星，對其所作的研究也少之又少。
也對……俞夫人她自己都能做到用真名召喚邪神了，那麼作為主攻這項研究的人，他父母能煉化一方世界或許也合理。
呵，這樣想來，這個俞夫人恐怕比於蒼自己還要相信他父母。
一念及此，於蒼深吸一口氣，而後，轉頭看向帝長安。
「神話……」
帝長安似乎知道於蒼要說什麼：「我會帶你進入天界本體的……去找你的父母。」
於蒼由衷道：「謝謝你。」
天界之中，是存在神話的。
他父母既然存活到了現在，那就說明應該沒有和這位神話產生衝突。
但是，一旦幽荒天界開始被煉化，那就說不定了。
在即將被煉化的須臾，那神話荒獸肯定會向著他父母出手的……
畢竟，在俞夫人那不擇手段的復仇計劃之中，沒有誰是必須要活著的。
她對自己父母的期許，就是完成不死藥，至於那之後他們會不會被發狂的神話所殺死……俞夫人不在乎。
「但我有一個問題。」
帝長安的臉上帶著笑意，眼神忽然稍稍眯起。
「於蒼，有關這位『俞夫人』，你怎麼想呢？」
這話一出，空氣頓時陡然一滯。
棋兒和溫陽同時屏住了呼吸——他們心中知道，俞夫人的命運，或許就綁定在於蒼的下一句話之中。
……
「殺。」於蒼臉色平靜地吐出了一個音節，沒有任何猶豫或者含糊。
聞言，溫陽身子一顫，他不由得低下了頭。
而棋兒則像是忽然鬆了一口氣一樣……她輕輕抱住了於蒼的胳膊。
「哦？為什麼？」帝長安似乎很好奇，「從你的這位……線人的言語中看，俞夫人雖然是禁卡師，但卻情有可原，真正導致這一切的，應該是常未泯。
「並且，她現在也正好走在一條和你一起對抗荒的道路上……即便是我，也未曾見過天門和真龍死地這樣嚴重的危機，俞夫人若是此舉能成，便是為我炎國抹除了一次大患。」
於蒼默默聽完，並且輕輕點頭。
確實如此。
在校時，俞夫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有些聰明的學生。若非她愛上了常未泯，她或許永遠不會成為禁卡師，更遑論之後的一切。
而即便墮落，從「論跡不論心」的角度來看，她也是在拯救世界。
但，她真的無罪嗎？
身披愛情的邪惡，一樣是邪惡！
無論愛誰，都是她的自由。但當她縱容常未泯的時候，她便已經是無可挽回的惡人。
在擊火之星俱樂部時，於蒼聽聞她將一家人都製作成了禁卡，不寒而慄。這是極其邪惡、變態的做法。
如今，她得知這一切都有隱情，俞夫人的家人已經死去，將其禁卡化是想要留住愛。
聽上去可以被接受了……但，其邪惡、變態的底色絲毫未改！
殺死她全家的，是常未泯的研究。而俞夫人則將之怪罪於荒蕪教派，但，真正的罪魁禍首——
不正是俞挽清自己嗎？
她有無數個機會，將試圖進行反人類研究的常未泯繩之以法，在真正無可挽回的邪惡還沒開始之前，她亦有機會讓常未泯改邪歸正。
但她沒有，她始終縱容。
在她做出了這個選擇的時候，全家人的死，她便脫不了罪了。
常、俞兩人，同樣罪惡，沒有一個人配被洗白。
何況，俞夫人對她孩子的愛早已畸形。
身為禁卡師，她難道不知道，成為禁卡的家人，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家人了嗎？她清楚的很！
所以，她用禁卡留住的，僅僅是她與常未泯的「結晶」，而非她對家人的愛。
溫陽說得對，俞夫人的愛極其自私，她只愛常未泯！
而現在她所行的救世之舉，也不過是恰好走在正確之路上罷了……祖龍皇帝成為天體後會如何？被她牽連的父母會不會被暴怒神話殺死？她準備的棋兒會不會抽乾無辜的魂卡師？抽乾之後自己又會不會死？
每一樣，都是邪惡至極的犧牲。
她可以在五年前就將荒蕪教派的一切暴露給協會，用更正義的手段擊潰這個邪惡教派，但她沒有。
或許是她並不信任協會，又或者是她想要親手復仇，乃是是覺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徹底將教派斬草除根……但無論如何，她選擇了這樣的路，進而牽扯進了更多的人。
她，是毫無疑問的罪犯！
假如這件事只與於蒼有關，他或許會猶豫片刻。但現在，帝長安輕描淡寫問出的這個問題，顯然是希望於蒼站在炎國之主的身份去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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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能殺！
但——
於蒼轉過頭，看向溫陽。
「你呢？你怎麼想？」
「……」
被忽然問道，低著頭的溫陽苦笑了一聲。
「你看出來了啊……」
「當然。」於蒼點頭，「你來找我的目的，是為『俞挽清』脫罪，對嗎？」
「……嗯。」
「你所說的這些情報，都太過隱秘了，隱秘到即便以一個教派教徒的身份，也無法獲得，所以——只能是俞挽清親口對你所說。她決定啟動她的計劃了，她斷定她會死，所以她將這些告訴了你——是為了向旁人炫耀她的謀劃？呵，惡趣味。
「而你——我們也算熟悉了，學長。」
於蒼喊出了這個早已作廢的稱呼：「你還是沒變。」
當年吳處泰倒台，聚集在他身邊的人爭先恐後作鳥獸散，只有溫陽還緊緊抱著吳處泰弟子的身份，甚至希望為吳處泰報仇。
其他人會覺得，那時候溫陽沒得選。但於蒼清楚，這人固執得很。
就像現在，他依然做出了類似的決定——
「你希望我救下俞挽清？」
溫陽抬起頭，有些希冀：「……能嗎？」
「不能。」於蒼的回答沒有變化，「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對俞夫人直呼其名，還儘量用客觀甚至有所偏向的話去形容俞夫人的所作所為，是為了讓我覺得你不是為俞夫人而來的，進而放鬆警惕？
「又或者讓我們相信你的情報是出於你自己的調查，而非是俞夫人為了開脫自己的口述？——這沒有意義。」
「……總要試一下的。」溫陽的聲音有些酸澀，「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個固執而驕傲的年輕人，頭一次像今天這樣落寞。
他曾經認為，不管什麼事，只要堅定就能找到辦法，但如今，他老師要面對的東西，實在太過誇張了。
他只能在最後，儘可能地多做一些嘗試。
但他心裡也清楚，在這種問題前，語言太過蒼白了。
「但我可以保證，俞夫人所說沒有撒謊，這些情報都是經得起驗證的……等你們進入幽荒天界就知道了！」
於蒼點頭：「我們會親眼看到的。」
溫陽咬了咬嘴唇，他看向於蒼，眼底浮現出了幾乎絕望的哀求：「救救老師吧……好嗎？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還有這次，我為你做線人、傳遞這些情報的功勞，甚至還有更多的信息……都可以用來交換老師的存活！」
於蒼：「……」
這傢伙。
明明俞夫人對他根本談不上好。
當初讓溫陽被抓進收治局給於蒼傳遞消息，可是死亡概率頂格的任務！
於蒼：「俞夫人是個壞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做。」
「……但她是我自己選擇的老師，她也確實是我的老師。」溫陽咬著牙，「我不能拋棄她……」
於蒼輕笑一聲。
這算是愚忠嗎？或許不算。
他相信，假如不是老師，而是其他的，比如「親口承認的朋友」什麼的，溫陽也會這樣固執。
「俞夫人必須死。」
溫陽的臉色一瞬間絕望。
「但，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讓她活下來。」
一句話說出口，溫陽的眼神中頓時多出了一道光，他連忙開口問道：「什麼意思？」
於蒼：「把她做成禁卡吧——然後，去收治局。」
「這……」
於蒼緩緩閉上眼：「向我證明吧，禁卡，確實可以留住愛。」
一時間，溫陽怔住。
而後，他不知道想了什麼，身體無力地後退了幾步。
「我……知道了。」他道，「我……會的。」
他心中清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溫陽自然也看了出來，帝長安的問題是對於蒼的考驗。
或許，假如神話不在，於蒼會做出於自己更好的選擇？
不……不重要了。
這確實是最好的結局。
老師她試圖用禁卡留住家人，但她都失敗了……禁卡化後的他們，已經算不上正常人。
但那時，老師的技術尚且稚嫩。
而現在……他能做到嗎？
溫陽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