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爺得香囊
乳母跪下來哄了一會兒,剛要把大格格給抱走,卻看見大格格的小手裡,不知道正攥著什麼。
還攥得特別緊,就是不肯放手。
顧麼麼低頭一看,才反應過來——大格格的小胖手把自己身上的香囊快給拽走了。
這隻香囊其實也是原主的,款式是最常見的桃形,顏色花花綠綠的,正是小孩子喜歡的五彩繽紛。
香囊上面是錦緞的抽繩收口,方便填充香料。
不過這裡面裝的不是香料。
是手帕。
噴了香水的手帕。
作為一個香水重度痴迷者,顧麼麼可以一天不吃飯,卻不能一天不噴香水。
她用了一瓶水生調的香水噴在手帕上,然後把手帕塞進了香囊,隨身佩戴。
香囊的緞面上,也是有鏤空花紋的——香氣可以從此隱隱地沁出,揮發得均勻又持久。
「小主子,奴才求您了,快放手……」
乳母額頭上汗都出來了。
大格格嘴巴一撇,眼眶裡瞬間就蓄滿了淚光,眼看著就要嚎哭起來了。
顧麼麼不想把屋子裡眾人目光的焦點都引到這兒來,於是很乾脆地一伸手就摘了香囊。
「給你。」
她對著大格格道。
大格格瞬間呆了一下,眼睛裡的淚光還在閃著。
這個漂亮姐姐,是好人!
……
乳母把大格格抱回了宋格格身邊,宋格格視線落在大格格手上,搖了搖頭,隔空向著對面的顧麼麼就笑了一下。
笑容里頗有歉意。
她打算一會兒結束了就把香囊還給顧氏。
……
「今兒把你們大家都叫來,倒是沒什麼大事,不過……」
烏拉那拉氏說到這兒,語氣略微停頓了一下,瞪眼環視了周圍眾人一眼。
被福晉的目光一掃,眾人都低下了頭。
烏拉那拉氏很滿意於自己的威嚴,於是大刀闊斧的就把想訓的話都給訓了。
通篇下來,總結一個中心思想就是:好好過日子,不許瞎傳流言蜚語,瞎折騰!
眾人都低眉垂眼地站起來,在屋子裡排得整整齊齊地蹲下,齊聲道:「婢妾領訓。」
……
四阿哥是傍晚時分回府的。
在前院書房換了一件衣裳之後,蘇培盛悄悄進來:「四爺,周府醫來了。」
今兒是給府里小主子例行檢查健康的日子。
算是請平安脈。
府醫打了袖子,跪下來就絮絮叨叨地給四阿哥稟報:大阿哥一切都好,就是大格格有些小兒積食,胃口也不好。
大概是因為天熱的緣故。
不過不要緊,可以用一道半膳半食的方子來治療。
做法也很簡單,用雞內金,沙棘,茯苓,山藥,橘皮,麥芽,金銀花等等,研磨成細粉沖水服下就可。
味道酸酸甜甜,小兒也不會討厭。
宋格格雖然不得寵,但大格格畢竟是親生的孩子。
聽完了府醫稟報,四阿哥站起身就對蘇培盛道:「去瞧瞧。」
……
聽說四爺過來了,宋格格猝不及防。
她從屋子裡出來,侷促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婢妾給爺請安!」
四阿哥也知道宋氏是個老實人,抬了抬手示意她起來,目光往後尋了尋,沒看見乳母和大格格。
宋格格自然知道他在找什麼,連忙就對身邊的婢女道:「快去把大格格給抱出來。」
「不急。」
四阿哥抬手淡聲阻止。
他剛要舉步往屋子裡踏去,忽然鼻尖就飄過了一抹似曾相識的香氣。
仿佛雨後湖風飄過,濕潤中又帶著蓮花的芬芳,如清泉一般,汩汩流過心尖,聞之令人忘俗。
「屋子熏的什麼香?」
四阿哥掃了一眼周圍,問道。
宋氏張口結舌了一下:「婢妾這幾日未曾薰香。爺……?」
她一邊說著,一邊忽然就反應過來,微微攥緊了手中的香囊。
香囊掩在她垂下的袖子裡。
是侍妾顧氏的香囊。
剛才好不容易把女兒哄睡著的時候,宋格格才發現顧氏的香囊還被大格格抓在手裡。
從正院出來的時候,倒是忘了還給顧氏了。
香囊不過是小小物件,並不稀奇,更何況顧氏也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宋氏腦中念頭如閃電一般的轉著:「不是薰香,是婢妾自己親手做的香囊,爺若是不嫌棄,婢妾再做一個新的送給爺。」
她一邊說,一邊就含笑雙手把香囊給呈上來了。
這香囊的外形實在是太過粗糙,花花綠綠的顏色估計也入不得四爺的眼。
宋格格正這麼想著,卻看四阿哥伸手就把香囊給接過去了,乾脆利落地道:「也好。」
……
四阿哥走了之後,回到屋子裡,蔻蘭小聲地就對宋格格稟道:「格格,奴才忘了稟報了:今兒給周府醫的荷包……奴才還是按照老規矩的數目,」
她伸手做了個手勢。
宋格格抬眸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其實也不算欺騙,不過是把大格格的積食症狀說得嚴重些,爭取些四爺的注意力。
府里後院從來都是如此——女子邀寵,或是拿孩子邀寵,少不得要個頭疼腦熱的藉口。
「還有顧姑娘這香囊……」,蔻蘭低聲道。
畢竟宋格格剛才可是夸下了海口,答應了再做新的香囊送給四爺。
可是這香味怎麼配出來呢?
而且,從剛才的情形來看:四爺是很喜歡這香囊的香味了。
不然也不會新的還沒做出來,他已經先把舊的給拿走了。
一點都沒有嫌棄的意思。
宋格格抬手搖了搖,道:「不急,咱們明兒過去沁秋齋問問。」
她頓了頓,眸光轉向燈火,慢悠悠地道:「這香氣確實不俗,也不像宮裡府里的品類,或許是顧氏自己家裡的方子。」
顧氏願不願意把方子給透出來?
不一定。
蔻蘭是個實心眼,聽了這話趕緊就急忙道:「那奴才再去庫房看看,明兒……」
她意思是明兒帶上禮物,去顧氏那裡做做客。
畢竟宋氏的身份擺在這兒。
一個格格帶著禮物去看侍妾,還不算給足了她面子?
再說了,還有邊格格呢——那是個臉皮薄心腸軟的主兒!
到那時候,邊格格在邊上一說,顧姑娘肯定就把方子給拿出來了。
宋氏笑了笑,平靜地道:「用不著。」
她宋氏不得寵,手頭也並非十分寬裕。
哪有那麼多禮物送人?
打點府醫是不得已。
但顧氏不過一個半傻子。
她宋氏不會做落井下石的刻薄事,但也不必去結交一個無用之人。
……
前院。
放下筆,四阿哥的視線淡淡地從案頭的香囊上掃過。
這香味初聞時是清新淡雅,輕靈甜潤,如今卻透出了一股淡淡的苦,揮之不去,愈發令人難忘了起來。
猶如人生一世,紅塵百態,甜中有苦,苦中有甜。
他輕輕地拿起香囊在手中,大指指腹摩挲過香囊收口處的銀線。
香囊的氣味在變淡。
也許很快就會從他的掌中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