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李佳然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她是求人一方。
不能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江以寧從來就不是受人拿捏的主兒。
經過這半年，看過馬曉翠，看過柳宿眠，看過她自己，她已經很清楚，江以寧對態度強硬，只會回應更強硬的態度。
前兩天，她吃過苦頭。
想通的一瞬，李佳然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和語氣。
她不需要故意捏造，腿上傳來的疼痛和難受，配著傷後的虛弱，讓她的聲音聽著足夠可憐：
「江小姐，我受傷了，沒辦法把資料拿給你，我很抱歉，可是……求求你能不能寬限我李家兩天？我沒有騙你，我被送進了江氏的醫院，剛從手術室出來沒多久，你可以查一查的！」
「可以。」
「我不是故意遲到——你說什麼？」
已經做好要費盡唇舌的準備，去說服江以寧，這話才說了兩，忽然聽到「可以」兩個字，李佳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手機那邊，清淩淩的聲音再次重複：
「我說可以。」
李佳然嘴唇開合數下，才擠出一句：
「謝謝你。」
江以寧聲音平淡，無波無瀾：
「你好好養傷吧。」
說完，徑直掛了電話。
李佳然聽著「嘟嘟」聲，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重點根本還沒說！
這裡是江氏醫院，她沒把資料送過去，江以寧肯定早就知道她的情況，也預料到她的電話。
李佳然望著自己被固定得像根大象腿似的腿。
也許是出於可憐，才願意寬限兩天。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江以寧不想接手給她治療，才會連說的機會都不給她。
是她沒那麼能耐，還是故意的，李佳然也說不清楚。
江以寧的醫術到底有多高……她不能魯莽，因為一個醫生的幾句話，就信以為真。
何況，這個醫生還是江氏的醫生。
是不是給她下套，都不好說。
剛才絕望之中，她都來不及好好思考。
可是，她的腿最多只能拖兩天，兩天內沒辦法治好，就只能……她不想死，也不想失去腿！
李佳然咬著牙，心裡盤算著還能動用的人。
父親的情況不樂觀，大概率是廢了，李子西本身就是個廢物，就算沒事，也做不了大事……
爺爺和母親，還有點用處。
其他人……李佳然翻來覆去地找，竟然沒能找幾個有用的！
全是廢物！
衛衍！
對了，還有衛衍！
李佳然立即拿起手機，給衛衍打了通電話。
電話接通，伴隨著一陣熱烈的叫喊聲，衛衍的聲音響起：
「餵？」
李佳然皺了皺眉，下意識追問：
「阿衍？你在哪裡？」
那邊沒有回答，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像被人捂住了話筒，十幾秒後，衛衍的聲音再次傳來，背景音已經沒了。
「佳佳姐？這個時候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聽著與往常無異的稱呼，李佳然第一次生出抓不住人的感覺。
不可能的。
誰背叛也不可能是衛衍背叛。
他姐姐的命，還捏在李家的手上，只要有他姐姐在，衛衍就是李家的狗！
「我出車禍了，身邊需要人，阿衍，你過來照顧我兩天，好嗎？」
手機那邊安靜了兩三秒，才再次響起衛衍的聲音：
「好，你在哪裡，我現在就過去。」
李佳然心裡鬆了口氣，立即給他報位置。
「我在江氏醫院住院部七樓骨科區720床。」
衛衍應了聲。
「大概要一個小時，你等我。」
李佳然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狀況，又道：
「你不用急著來，先去我家幫我收拾點東西，我一會兒發清單給你，如果找不到，你直接買新的就好。」
衛衍「嗯」了一聲。
掛了電話，李佳然一心二用，一邊輸入她要用到的東西，列出清單，一邊想著治腿的事。
李家好歹也是醫界的一份子，在受到暮家攻擊之前，在四九城是僅次於江家的存在。
想打聽點事，還是有點辦法的。
列好清單給衛衍發了過去，她又馬不停蹄地打電話，找了幾輪的人，卻一件也沒有打聽出來。
她那個主治醫生說的案例，外面跟本沒有人聽說過。
但，她打聽的人都說，江家的確有很厲害的醫生，江氏的教案庫里的確有兩起類似的病例，非常有參考價值。
正沉思著，病房門被人推開，李母雙眼紅腫出現在病房門口。
「佳佳！」
李母看清楚李佳然的模樣，淚水頓時就流了下來。
她衝到病床邊，抓住李佳然的手，不住地打量她狀況。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對我們家出手？暮家……是暮家對不對？！暮沉、暮沉那個瘋子！怎麼就那麼狠心！是想逼死我們全家才甘心嗎？！你爸還生死不明，醫生說他撞到腦子，可能有一半機會，會變成植物人！你弟也一直聯繫不上，我已經把他來往得近的人全找了一遍，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
「媽，你先冷靜些！」李佳然心裡也有些疑惑，但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還有更急的在等著她，「我需要你幫我做點事！」
李母一邊抹淚，一邊哽咽。
「我能做什麼？」
李佳然握緊她的手，跟她說明了她腿傷的情況。
一聽到要截肢，李母身體晃了晃，差點兩眼一眼暈過去。
李佳然死死掐住她，不讓她這種時候掉鏈子。
李母緩了些，淚水直掉，泣不成聲：
「截肢……截肢……這怎麼行！你才二十多，截肢要怎麼活！」
「媽！你聽我說！」
李佳然腳痛，頭痛，整個人本來已經在崩潰邊緣，如果不是那一絲希望還吊著她，她更想哭死過去！
把人喊過來，不是想讓人在她床邊哭喪，而是希望能幫到她！達到她的目的！
在她極怒的喝斥之下，李母總算閉上嘴，好好聽她說話。
「江氏醫院裡，有能治好我的人！我需要你幫我把人逼出來！」
李母紅腫的雙眼睜開些。
「誰？」
「還不知道。」李佳然沉靜道，「既然江氏的人說是江以寧，那我姑且就當作是她好了，你幫我找她過來給我治療！」